第四十八章 彼蒼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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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的烏云走走停停,留下滿地落葉,還有簌簌的秋風,吹皺起香案前的聚集的水洼,揉破了趙雍蕭索的落寞的臉龐。 祭奠的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司馬充和副將兩人的遺體,被趙雍下令安葬在城守府的后面,本來趙雍還想著建造一見祠堂,讓中山人供奉,但是樂毅吳廣極力勸阻,才罷了他的念想。用樂毅的話來說,表現(xiàn)自己仁慈的辦法有很多,未必要用這種方式。若是傳了出去,說不定趙軍所到之處,都是像司馬充這種死戰(zhàn)之人,到時候可就悲催了。即便如此,趙雍對司馬充等人的后事,安排的也夠隆重的了,一度讓趙軍有些吃味,甚至不清楚,自己攻破石邑,是有功還是有過? 此時,趙雍屏退了樂毅等人,就留下了趙廣在自己身旁,撐著油傘,唯恐將心緒不寧的趙雍淋濕,再引發(fā)了風寒,就得不償失了。但是,面對這凄冷的秋風,趙廣還是催促著趙雍趕緊回去,他實在不明白,趙雍面對這兩座墳冢,到底有什么好思考的。 “君上,天氣轉(zhuǎn)涼,還是早些回去吧?!?/br> 趙雍動了動嘴唇,似乎說著什么,但是由于聲音太小,他沒有聽清,遂靠近趙雍身邊,卻聽見趙雍說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壁w雍像是入了魔一樣,不斷的重復(fù)著這句話。 趙廣少時陪趙雍讀書,對于這兩句還是非常熟悉的,這是中的名篇,說的是秦國人對秦穆公的懷念之情,甚至愿意用自己去替代他。剛才下葬司馬充兩人之際,中山人不停地唱著這首詩歌。卻沒想到,趙雍還對這兩句念念不忘,心想難道趙雍被司馬充的鬼魂魘著了,竟然要替司馬充殉葬。 正待他要勸幾句,卻聽到身后有聲脆響。趙雍剛才已經(jīng)屏退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除了不遠處有兩三個巡邏的士兵之外,周圍沒有趙國人。趙廣立刻警覺起來,拔劍轉(zhuǎn)身,就看見咫尺之間,一人背負雙手,身穿黑衣,帶著一頂黑色的斗笠。陰郁的天空下,竟然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周圍的士兵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情況,立刻反應(yīng)過來,迅速朝著這邊靠攏,唯恐趙雍遭遇不測。不一會,就將此人團團圍住,但凡此人有點異動,就會立刻成為刀下亡魂。 “閣下是誰?”趙廣見趙雍沒有絲毫的動作,只得先詢問黑衣人。他一邊打量著對方,一邊聚精會神的觀察對方的動作,對方既然能夠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那么這個人可不是自己一個人能贏的。 但是黑衣人似乎沒有和他說話的興趣,只是低著頭,聲音冰冷的像是這寒冷的天氣一樣,陰陰的說道“君上可是在后悔嗎?” 這邊一開口,不但是趙廣,就連趙雍就知道對方是誰了,卻依然看著司馬充的墳冢應(yīng)道“巨子先生,別來無恙,雍,恭候多時了?!?/br> 聽到趙雍自稱名字,而不是稱孤道寡,趙廣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再看向黑衣人,只見對方終于抬起頭,露出了些許的真容,趙廣這才確定,此人正是當年在臨淄有過一面之緣的墨家巨子腹朜。 話說城破之際,腹朜本想隨著中山人和趙軍展開rou搏之戰(zhàn),但是不知道為何,副將堅持要投降。兩人推搡之際,副將還是趁著腹朜大意之際,讓手下對腹朜狠狠的來了一下。結(jié)果當腹朜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石邑城外,而石邑城,已經(jīng)投降了。他這才知道,副將雖然和自己理念不同,但是還是將腹朜當作戰(zhàn)友一樣對待,否則以腹朜的名氣,如果交給趙軍定然會使自己飛黃騰達。但是他沒有這么做。 “此次見到君上,沒想到君上竟有些氣血虧虛之像,想必這第一次帶兵,肯定是心力交瘁吧。” “何止心力交瘁?!壁w雍轉(zhuǎn)過身來,揮手讓包圍著三人的趙軍散去,看著腹朜,苦笑說道“簡直是生不如死?!?/br> “呵呵,若不是看到君上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吾還以為,君上正樂在其中呢?”雖然面對的是趙雍,但是腹朜顯然并不在意他的身份。 “樂在其中?”趙雍搖搖頭,“先生說出此言,猶如再說雍是個殺人魔頭一樣?!?/br> “君上發(fā)動滅中山之戰(zhàn),雖然現(xiàn)在僅僅攻克了一個石邑,但是兩軍傷亡已經(jīng)不下萬人,所耗費之糧草,可供百姓食用兩到三年,至于其他消耗,更是不知凡幾。而這,還只不過是打下石邑所靡費?!闭f到這里,腹朜抬起頭,兩眼之中透出的冷漠,讓趙廣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又趕緊靠近趙雍,以免腹朜暴起,傷及于趙雍。 趙雍卻面色平靜,看著腹朜,聽他繼續(xù)說道“據(jù)某所知,趙軍中軍和右軍已經(jīng)圍城數(shù)日,連續(xù)進攻不輟。只要石邑大捷的消息一經(jīng)傳開,那么兩城的中山守軍士氣必然大跌,攻破指日可待。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尸山血海。”好像是說到了最令他難過的事情,腹朜的面色更加冷酷,“到了那日,兩軍的傷亡定然還將擴大。這一筆筆血債,就算是你埋葬多少個司馬充,都無法洗清罪惡。作為這場戰(zhàn)爭的發(fā)起者,你,趙雍,還能如此坦然的面對司馬充嗎?” 忽然一聲炸雷響起,天空中的烏云終于聚集了起來,狂風卷積著落葉,似乎和腹朜一樣,控訴著趙雍的暴行。趙廣看著雨越下越大,雨滴越來越重,趕緊將油傘再往趙雍身上傾斜一點。他知道現(xiàn)在,即使自己想離開,對方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只得圍著趙雍,時刻保持著防御的狀態(tài)。 “先生錯了,孤沒有什么,要對司馬充懺悔的?!眱扇藢χ牌蹋w雍緩緩說道。 “果然,想要一國之認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腹朜冷笑著說道。若不是之前,趙雍曾在臨淄將他辯駁的無言以對,讓他對趙雍有了一絲絲的好感,他毫不懷疑自己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了解趙雍的生命。兩人之間的距離,是他計算好的,雖然中間隔著一個趙廣,但是在腹朜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孤對司馬將軍,之所以厚葬如斯,乃是敬他是一個漢子,有血性有擔當。誓死不降,這是軍人的氣節(jié)。中山有此將軍,乃是中山之大幸?!壁w雍說道“至于其副將,看見上官慘死于理想,愧疚之下觸階而亡,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忠義之心,兩人如此氣節(jié),不能為趙國所用,實乃趙國之損失?!?/br> “君上不覺得,您口中說出一個輕飄飄的命令,害的百姓流離失所,將士殞命,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因為您嗎?” “先生,孤曾遇到一件舊事,希望先生幫孤開解開解?!?/br> 腹朜剛要對趙雍絕望,認為此人已經(jīng)無可挽回,卻聽趙雍要向他討教一番,知道其人必定要為自己辯論,也感覺到自己這樣就結(jié)果了他,不能讓其信服,遂靜下心來,緩緩說道“靜聽君上之惑。” “孤曾聽司空大人說過這樣一個案子,說是邯鄲有一村落,一年發(fā)了瘟疫,全村幾乎可免,唯有村中一老一少兩個大夫,對此瘟疫有些心得。一日,一農(nóng)夫前往治療,兩人雖全力醫(yī)治,卻依然回天乏力。農(nóng)夫死后,其婦將兩人狀告,因為醫(yī)生為何能救他人,全偏偏救不了自己的夫君。” 雨還在下,三人就這樣對立者,趙雍緩緩的說著,而腹朜則是靜靜聽著,但是他依然不知道,趙雍想表達什么意思。 “終于,小大夫受不了嚴刑拷打,遂招認是老大夫用的方劑有問題,其中有一味藥材,乃是大夫新采摘所得,雖然不明其藥性,但是對于瘟疫,卻有些奇效。只不過其藥效極為不穩(wěn)定,有人用之痊愈,有人用之則不幸身亡。雖然小大夫多次勸阻老大夫使用,但是老大夫則向其各位家人說明厲害之后堅持使用。才有了這樁罪孽?!?/br> “有司最后判定,老大夫明知藥物有害,卻依然枉用,如此窮兇極惡之徒,必須處以極刑方可。而老大夫則覺得不服,此藥雖然藥效不穩(wěn),但是自己事先已經(jīng)說明,何況,只有不斷的去嘗試和判斷使用的人的區(qū)別,才能真正掌握這種藥效,自己何罪之有司空拿到此案卷宗之后,正是拿捏不定,遂到了孤這里,請孤裁決?!闭f道這里,趙雍回頭看了一眼腹朜,略顯沉悶的說道“先生覺得,有司所判是否合理?” 腹朜聽到這里,心中頓時糾結(jié)起來。其實他的觀點,和有司是如出一轍的,人命貴千金,老大夫在不能穩(wěn)定藥性的情況下,卻堅持以人試藥,這和醫(yī)者父母心的宗旨完全有悖。 但是反過來說,老大夫之所以這么做,其目的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希望能夠收集這樣的病例,使這種藥能夠為百姓所用,如此一來,老大夫倒也并不過錯。 剛才還顯得咄咄逼人的腹朜,立刻陷入了自己的邏輯中無法自拔,似乎兩個人都沒有什么罪過。特別是老大夫,若是真的處以極刑的話,恐怕今后再也無人敢試驗新的藥材了。造成的損失,是絕對無法估量的。 過了許久,腹朜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輸了?!彼痤^,看著趙雍,“君上辯才無礙,某不是對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