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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趙武天下在線閱讀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墨家之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墨家之道

    這可能算得上腹朜吃過的最奢侈的一頓飯了,只不過于他而言,可能并沒有意識到。

    幾案之上,一個美麗的白色陶碗中,盛放著一盆面漿似得東西,而清澈的面漿之中,還有用面粉做成的條狀物。陶碗旁邊放著一小碟rou醢,rou醢之中,還有些紅色的茱萸,這是在提醒食用者,這盤rou醢是辣的。

    坐在下首的藺相如則徹底懵圈了。在他的印象中,就連廉武吃飯,都少不了rou干,在這里卻沒有。幾案上的所有餐具都是陶器,就連酒就被盛放在一種被趙雍稱之為壺的器皿中,看著小氣,卻也有別樣的雅致。他不僅感嘆,趙雍真的是帶頭在厲行節(jié)儉啊。

    不過我們的當(dāng)事人卻不是這么認(rèn)為。先秦時期的各種飲食讓他充滿了怨念,作為一個北方人卻吃不到饅頭。這個時代,特別是趙國,最重要的糧食作物,是粟,除了產(chǎn)量高和耐儲存之外,這種植物更能適應(yīng)當(dāng)前情況下的土壤要求和氣候條件,這也是底層百姓的主食。

    吃膩歪了王室們整天吃的稻和粱做的“手抓飯”之后,趙雍一邊強制下令所有人吃飯都要用筷子和碗,不能再用手抓,一邊尋找自己可口的美食,比如小麥。

    小麥其實早就有了種植,只不過一直以來并不廣泛,只作為應(yīng)急口糧。趙雍還本想尋思著大規(guī)模推廣,不過都被農(nóng)戶們褒貶一頓。其實,小麥在先秦時期無法推廣種植,既是因為其產(chǎn)量和儲藏性比不過粟,在對灌溉水源的要求上也要比粟更嚴(yán)苛,只有借助冬天的雨雪之水才能灌溉,而黃河流域,恰恰是冬天少雨雪的天氣。當(dāng)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使得小麥不能推廣種植,那就是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點亮如何用面粉制作食物這項技能?;蛘哒f,從小麥到面粉的加工方式,還沒有普及。

    但是,對于吃貨來說,沒有什么是可以阻擋的。有了小麥,就找到了石磨,有了石磨,也就有了面粉,有了面粉,這面條也就橫空出世了。并且風(fēng)靡了整個趙國后宮。

    趙雍將rou醢倒進(jìn)面條里面,大快朵頤??吹母箹N也是有樣學(xué)樣,這種在后世只能算小吃的食物,在三個人眼里,絕對算得上第一等的美食。一頓狼吞虎咽之后,三人小飲半酌,賓主盡歡,開始了今天的談話。

    腹朜和藺相如兩人來到邯鄲停留了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國際局勢”風(fēng)云突變,他實在沒有時間召見兩人。藺相如還好,腹朜也算的上日理萬機了,耽擱不多,正要告辭,就被趙雍召見了。

    “先生停留邯鄲多日,本該早早邀請。不過最近軍情緊急,實在抽不出時間。只能邀請先生此時小酌半刻,怠慢之處,還請恕罪。”

    “大王有禮了?!备箹N說到,“山野之人,本就云游四方,何處皆可為家。何況,邯鄲學(xué)宮如今影響力甚大,這幾日在學(xué)宮聽聞諸家夫子,談經(jīng)論道,倒也對我墨家學(xué)說,思之更甚了,倒也不枉此行。”

    “不知先生又有哪些新的想法?可否分享一番?”

    “此皆為后話,某只有一事,想詢問大王,不知道是否可為在下解惑?”

    趙雍遲疑了一陣,似乎早就清楚他要問什么,卻還是笑臉相迎“先生請講,寡人盡力而為?!?/br>
    “某只想知道,趙軍是否真的要舉兵討伐中山國?”

    果不其然。趙雍想到,他猶豫了起來。而腹朜和藺相如卻看著他,“的確如此?!?/br>
    塵埃落定,趙雍卻接著說道“寡人希望,無論如何,墨家不要插手此。當(dāng)然,如墨家能夠助寡人獲勝,寡人還是非常歡迎的。”

    腹朜默然無語,沒有表明態(tài)度,這讓趙雍有些奇怪,話說身為墨家巨子,這個時候,腹朜不是應(yīng)該站出來反對此事嗎?

    “在下記得,當(dāng)初和大王在臨淄相遇,曾說了一番溪水大川的比喻,在下記憶猶新。那么大王覺得,若是真的諸侯合一,真的能夠避免兵燹嗎?就能求得萬世太平嗎?”

    趙雍見腹朜問的如此真切,明白這位墨家巨子,是真心在為百姓發(fā)問。這也恰恰說明,墨家這支特殊的學(xué)派,是在為百姓發(fā)聲。

    “寡人只能說,在寡人的認(rèn)知中,諸侯和一,宇內(nèi)一統(tǒng),是最大可能減少兵燹的行為。寰宇之內(nèi),都只有一個人說了算,只有一個諸侯存在,他無處可以尋釁滋事,百姓就能萬世太平?!?/br>
    “但是,這種萬世太平也是暫時的。當(dāng)這片土地?zé)o法應(yīng)付這個國家消耗的時候,統(tǒng)治者自然會想到再去開拓新的土地,以鞏固統(tǒng)治。等到他占領(lǐng)天下所有土地之后,已經(jīng)無法再去尋找對手,可能就會自己國家內(nèi)部爭斗,緊接著再分裂,再統(tǒng)一。分分合合,盡在其中?!?/br>
    “這一切都是因為人有私心,若是人無私心,則邦國安定,斷然不會有此紛爭。所以墨子先師的兼愛非攻學(xué)說,可彌合人心?!?/br>
    “先生何其謬也。”趙雍嘆道,“當(dāng)年周天子分封天下,八百諸侯各有其土,而天下百姓,不過五六百萬,以當(dāng)時之戶數(shù),小國紛列,斷然是沒有問題的。而如此相安無事多年,到了如今,只趙國之百姓,就不下三百萬,敢問先生,若是還以當(dāng)初之國土,如何養(yǎng)活如此多的百姓?”

    “先生只看到人有私心,卻未曾發(fā)覺,此私心縱然是天性所為,卻也并非天性使然,而是生于斯,長于斯,必然要服從其所為。即使如今給一戶百姓一畝薄田,男女二人定然足夠花銷,若是添加一丁,就會有些負(fù)擔(dān),而再添加兩丁,則捉襟見肘。為了生存,必須再獲得新的土地,才能支撐下去。隨著人丁越來越興旺,若是土地不增,則天下要么互相殘殺,要么易子而食。先生以為,哪種方式最好呢?”

    “墨子先師縱然是世間大才,墨學(xué)也是天下顯學(xué)。其于民也,勝其他學(xué)說百倍。然天下之事,若是皆由民定,這天下就要大亂了。是以寡人覺得,這兼愛之道,可用于民,卻不能用于君;而非攻之理,可用于國,而不可用于諸侯?!?/br>
    趙雍這一番話,算是給墨學(xué)下了一個定義,墨學(xué)可以教導(dǎo)百姓,但是不能是為君之道,可以用于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卻不能在這亂世之中舒展其報復(fù)。墨家要清楚,則戰(zhàn)亂并非是哪個人可以開始或者停止的,反而恰恰是他們推崇的百姓們,逼迫著當(dāng)權(quán)者做出這樣的決定。人口的增加,必然帶來土地的緊張,想要緩解這種矛盾,只能不斷的開拓新的土地。同樣的道理,開拓出來的土地,為了人口的增加,從而增強國力。這也是秦國和趙國正在做的事情。

    停頓了好久,腹朜才問道“那大王認(rèn)為,墨學(xué)該如何前去做,才能發(fā)展下去呢?”

    “這個”

    “請大王知無不言?!备箹N向趙雍深深行了一禮。

    “先生不必如此?!壁w雍趕緊扶起他,“墨學(xué)之道,非是寡人不說,而是寡人也不清楚。當(dāng)年墨子先師,才具天下,依然讓我等后世之人學(xué)無止境,寡人有何膽量,敢說自己可以比肩墨子先師呢?”

    “只不過,寡人覺得,既然墨家以百姓所望為己任,倒不如先搞清楚,百姓需要什么才好?”

    “需要什么?”腹朜被早用說的有些懵,“他們所需要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嗎?”

    “不錯,他們需要的是天下太平,而如今墨家所貫徹的做法,似乎與此背道而馳。先生可以想象,若是天下不統(tǒng),則世間戰(zhàn)亂必然不休,而戰(zhàn)亂不休,則天下無法太平。寡人之前在臨淄就說過,墨家之作為,若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這場戰(zhàn)亂早晚會有個盡頭,先生現(xiàn)在所做的,都是徒勞無功罷了。倒不如全力幫助一個諸侯國,先行兼并天下之事,再考慮如何發(fā)展墨子先師兼愛非攻之學(xué)?!?/br>
    “大王,莫非想要吞并我墨家?”腹朜臉上殺氣陡現(xiàn),他聽得出來,趙雍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讓墨家?guī)椭w國。的確,墨家除了兼愛非攻之學(xué),其機關(guān)之術(shù)更是獨步天下,若能有這么一支超級工匠部隊,對于任何一個諸侯國來說,都將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先生錯了。雍只不過希望和墨家合作罷了。”趙雍說著,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墨家自然還是獨自一派,趙國絕不干涉其內(nèi)部運作。但是,寡人希望墨家能夠在機關(guān)之術(shù),武器冶煉上幫助趙國。譬如若是墨家能夠幫助趙國建立起發(fā)達(dá)的灌溉水渠,則趙國便可以廣泛種植這種小麥,而不用靠冬天的雨雪。當(dāng)然也不能阻礙趙國對其他國家的戰(zhàn)爭?!?/br>
    “然后呢?”腹朜沒有回答。

    “寡人可以向先生保證,趙國既不會行那屠城之舉,亦不會對戰(zhàn)敗之百姓施以嚴(yán)刑峻法。絕對同趙國人一樣對待。若是有違此事,墨家可以隨時中斷合作。”

    這已經(jīng)是趙雍能夠想出來的最低限度的合作方案了。面對墨家這樣一個有著眾多追隨著的學(xué)派,想要通過剿滅是不現(xiàn)實的,想要收編也比較麻煩,只能采取這種雙方合作的模式。何況,墨家如今分成了三派,名義上都聽從巨子號令,但是實際上內(nèi)部也是意見不同,收編難度更大。倒不如就此將統(tǒng)一到巨子之下,與其合作,讓腹朜做這個中間人,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你很好!”這是趙雍在腹朜和藺相如走之前,對藺相如說的唯一一句話。僅僅是這三個字,也已經(jīng)足夠讓他今晚睡不好覺了。特別是聽到趙雍和腹朜的一番對話,讓他的眼界也開拓了不少。他怎么會想到,這是趙雍專門讓他聽到的呢。

    教育啊,必須從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