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澳洲老頭明明什么都聽不懂，卻也認(rèn)真地皺眉聆聽著。

    終于結(jié)束，他一邊鼓掌一邊對余周周說，gratulations!

    余周周笑著道謝。

    So whats your future plan?

    未來?余周周側(cè)過臉?biāo)伎贾?，就在那一刻，大批白鴿被從籠子中放出來，嘩啦啦振翅的聲音好像一片突如其來的海浪。

    1517名畢業(yè)生，1517只鴿子。

    米喬已經(jīng)不在，但是，她還有一只鴿子。

    甚至，她留給余周周的最后一句話并不是含著熱淚的要幸福哦，而是大義凜然地說，我先行一步去圈地買房子還貸款了，你們倆到時候過來，可以租我的房子!

    林楊翻了個白眼，好好吃你的藥，包租婆!

    誰也沒想到，米喬等不及，第二天就跑去陰間發(fā)動圈地運(yùn)動了。

    余周周想著想著，眼淚突然在眼圈里轉(zhuǎn)。

    老頭子充滿善意地望著眼前的年輕女孩，看她含著淚水，笑得眉眼彎彎。

    My future plan?

    她指著大片大片振翅的白鴿。

    Fly free。

    尾聲：年年有余，周周復(fù)始

    ˇ尾聲：年年有余，周周復(fù)始ˇ

    乖，來，不理爸爸，來找小姑姑玩!

    余周周拍拍手，余思窈就白了她爸爸余喬一眼，扭著屁股投入到她的懷抱。

    你就慣著她吧!余喬瞪了會兒眼睛，就無奈地嘆口氣走開了。

    當(dāng)年動不動就對余喬大刑伺候的大舅突然變得格外好脾氣，加上一直寵孩子的大舅媽，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余周周，這三個人讓五歲的余思窈腰桿格外挺直，敢于跟他爸爸面對面吹胡子瞪眼睛。

    曾祖母又睡著了。

    乖，我們不吵曾祖母，我們到客廳去玩。余周周把余思窈帶出外婆的房間，關(guān)門的時候，她動作停滯了一下，回頭去看床上的外婆。剛剛輸液完畢，她沉入夢鄉(xiāng)，只在被子邊緣露出一圈白發(fā)。

    總是最清醒通透的外婆，現(xiàn)在因?yàn)槔夏臧V呆癥，幾乎認(rèn)不出人來。在外婆的世界里，余周周還是個會因?yàn)獒烎~輸錢了而去外婆的硬幣盒子里面偷錢的小女孩，可是周周mama卻已經(jīng)嫁給了齊叔叔，余喬也大學(xué)畢業(yè)娶妻生子了。

    外婆的世界里已經(jīng)沒有時間的羈絆。她愛的所有人，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光中，快樂地生活在她周圍。

    余思窈一直神神秘秘地，拉著她的小姑姑到了自己的小書桌前，掏出一個粉色的畫冊。

    然后獻(xiàn)寶一般舉給余周周看。

    余周周翻開，上面畫得歪歪扭扭，身體圓圓輪廓卻繞圈圈的，似乎是羊。

    余思窈在一旁唾沫橫飛地給她講解。

    這個是大草原，草原上生活著一群特別勇敢的羊。

    她翻開第二頁：這是喜羊羊。

    第三頁：這是懶羊羊。

    第四頁：這是沸羊羊。

    第五頁：這個是

    余周周笑了，我知道，這個是等一下我想想還有什么羊來著哦，對了，這是美羊羊。

    不是!余思窈突然激動起來，叉腰大叫，這才不是呢，這只羊是大草原上最聰明，最善良，最美麗，最最最潔白的，她，她叫小雪!

    余周周差點(diǎn)沒昏過去。

    為什么名字不是X羊羊格式的?而且，什么叫最潔白?

    余思窈仍然沉浸在憤怒中，繼續(xù)補(bǔ)充，而且，喜羊羊他們都喜歡小雪!

    然后看到她的小姑姑笑得一臉狡詐。

    她一直都知道，小姑姑其實(shí)遠(yuǎn)遠(yuǎn)比爸爸可怕。

    窈窈啊，余周周笑瞇瞇地指著頁面上那只歪歪扭扭的羊，這個小雪，其實(shí)就是你自己吧?

    余思窈大驚失色，滿臉通紅地反駁，不是我，怎么會是我，不是我，不是聲音卻越來越小，你怎么知道?

    余周周輕輕點(diǎn)著余思窈的鼻尖，笑著笑著，突然感覺到眼角有淚。

    因?yàn)榘?，她輕輕抹去那點(diǎn)淚，因?yàn)檫@都是你小姑姑當(dāng)年玩剩下的!

    這個夏天最熱的傍晚，所有人都守在家里準(zhǔn)備看北京奧運(yùn)會的開幕式。余周周帶了三束花去了家鄉(xiāng)郊外的墓地。

    送給谷爺爺，米喬，還有mama和齊叔叔。

    她漸漸開始相信死后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橄嘈啪蜁残?。她開始在燒紙的時候叨叨咕咕地，學(xué)著林楊的樣子對米喬說：包租婆，現(xiàn)在給你的是首付款，你接著，以后每年我都會還款的

    然后把最后一句埋在心里那時候，奔奔就會是包租公了吧?

    你看，大家終究還是會在一起。

    永遠(yuǎn)不分開。

    余周周坐在mama的墓碑旁邊。mama和齊叔叔的墓碑中間用一條紅綢連著，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都有些臟了，可是仍然綁得緊緊的。

    余周周一直不知道她應(yīng)該對mama說什么。如果mama在天有靈，那么其實(shí)自己的一切，她都知道。

    mama，我一直很好。

    一直。

    雖然不可能永遠(yuǎn)快樂，總是會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余周周頓了頓，想起因?yàn)楠剬W(xué)金和出國交流名額引發(fā)的院里的一系列爭斗，好像從小學(xué)開始就不曾結(jié)束。

    她后來又遇到了很多的沈?qū)?，很多的辛銳，很多的凌翔茜，甚至是很多的徐艷艷。

    有時候覺得，生活就像是陀螺一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時候會發(fā)現(xiàn)轉(zhuǎn)到了原點(diǎn)。

    每每長大一點(diǎn)，都以為會很不同，實(shí)際上到最后發(fā)現(xiàn)，只是高級一點(diǎn)的復(fù)制。

    滔滔流逝的舊時光，其實(shí)繞了個圈，重新沖刷了他們每一個人。

    但是。

    但是我還是覺得，我過得很精彩。

    世界不完美，但是我們還擁有選擇和改變的能力。大不了，她還可以伸手造一個新的世界出來。

    和小時候一樣。

    披荊斬棘，小宇宙總有爆發(fā)的那一天，她永遠(yuǎn)不會放棄她的雅典娜。

    mama，你在那邊好不好?我六十年之后就去看你了。

    想了想，歪頭笑了。

    不不不，還是七十年吧，我想多留下幾年。

    因?yàn)樯^分美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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