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楚漢天驕、轉(zhuǎn)生海賊變成史萊姆、唐朝大皇帝、談笑看吳鉤、武林幻傳、不可名狀的城鎮(zhèn)、斗羅大陸之未唱完的歌、從知否開始做位面商人、重生軍少麻辣妻、四個男神逼我轉(zhuǎn)型[娛樂圈]
商錦忠此時倒不著急了,他將佩刀和角弓都裹在衣服里,用幾根草繩捆好了,扛在肩膀上,手中拄了一根木棍,到好似尋常山間漢子一般,跟了那孩子過去,對那顯然是孩子母親的婦人唱了個肥諾,笑道:“這位娘子,某迷了路,沒得住處,幸好碰到這位小哥兒,可否在賞臉借宿一夜?!?/br> 那婦人將孩子扯到身后,用一種充滿警惕的目光掃視了商錦忠一會,才冷聲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留宿單身男客頗不方便,若你不嫌棄,東邊柴房便可安頓一宿!” 商錦忠趕忙拱手道謝道:“在外人家,還敢爭什么,便是門檐之下,也是饒了娘子的好處!” 天意 第676章 勞作 第676章 勞作 “既然如此,你便隨我來吧!”那婦人也不多話,便領(lǐng)了商錦忠往屋后去了,到了柴房旁打開門來,頓時屋頂落下一陣煙塵,濺了二人一臉,商錦忠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那婦人見狀也有點歉然,正想說些什么。商錦忠已經(jīng)打斷道:“正好正好,娘子可有笤帚,借來打掃一下便是了。” 商錦忠將屋中粗粗的打掃了一番,便將兩捆稻草鋪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袍撲了,仰頭倒下,只覺得一股干燥稻草發(fā)出的清香撲鼻而來,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他此時鋪蓋的雖然簡陋,但卻是逃亡以來第一次睡在有屋頂?shù)牡胤?,不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間竟然睡不著了,只是躺在哪里兩眼朝天盯著房頂上的椽條,到了初更時分方才昏昏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商錦忠被尿憋醒了,他爬起身來,摸摸索索的開了房門,出外找了個荒僻角落拉了個痛快,正準備回柴房中繼續(xù)睡覺,卻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深山孤村,夜中鬼泣,饒是商錦忠是個膽氣粗豪的漢子,也被嚇了個機靈,趕忙回到屋中將枕下的佩刀抓在手中,才覺得好了點。這膽氣一壯,隨之好奇心便又旺盛了起來,商錦忠將角弓上好了弦,提在手中,覓著聲音來處,躡手躡腳的便摸了過去,那哭聲來處相距也不甚遠,商錦忠繞過兩道柵欄便看到月光下一個婦人正對著一棵桑樹哭泣,借著月光望去身形依稀正是那讓自己去住自己柴房的女子,商錦忠怕被那婦人發(fā)現(xiàn)自己偷聽尷尬,正想轉(zhuǎn)身偷偷離去,一陣哭訴聲正好傳入他的耳中,便好像一根鋼釘將他牢牢的釘在地上。 “千刀殺的,貪圖那點米錢,去當勞什子弓手,結(jié)果被征發(fā)去當兵,就一去再也回不來了,將妻兒丟在家中,眼看就要開春了,誰來耕田?田畝不整治,拿什么繳納官府稅糧,拿什么來填孩子們的嘴巴?你去了倒也省心,讓我一個弱女子活在世上苦熬,叫我可怎么辦呀?” 那女子哭訴了一陣,可能是將胸中積蓄苦楚傾訴的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會回去了。只留下商錦忠一個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雞,那女子聲音雖然不大,那相似的遭遇卻正好觸動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那塊地方,也是丈夫被征發(fā)從軍,留下嬌妻弱子在家中苦熬,方才那女子的哭訴聲傳到商錦忠耳中就變成了熟悉的愛妻聲音,讓他想起自己當了逃兵,必然牽連留在家中的父母妻兒,那些沒入官府為奴經(jīng)受的苦楚,只覺得肝腸寸斷。 次日天剛蒙蒙亮,蓮娘便走出屋來,向后面的柴房走去,首先要準備做早飯的柴火,燒早飯,吃飯后就要給屋后的桑田剪枝,接下來是清理水塘,一件件沉重的活計壓得她都直不起腰來,但有什么辦法呢?無論是孩子身上的衣衫和官府的賦稅都要布帛,春荒時還有桑葚可以度荒;水塘如果不清理就要淤積了,無法積蓄雨水和山泉來灌溉田地,那就沒有收成,一家人就得餓死。蓮娘一邊走著,一邊想著該怎樣安排今天的活計。突然,她看到柴房的門口是敞開的,蓮娘這才想起昨天那個留宿的漢子,難道那人是個歹人?可那柴房里除了幾捆干柴也沒啥可以偷的呀? 蓮娘慌亂的趕了兩步,過了拐角才發(fā)現(xiàn)屋中的干柴都已經(jīng)被劈好了,堆得整整齊齊的擺在墻角,當中還亂七八糟的放著幾捆樹枝,由枝葉上的露珠看,應該是那留宿的男子剛剛砍下的。 “看來自己方才是錯怪他了!”蓮娘看到這里,心頭不由得生出一股歉意,這時她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蓮娘趕忙轉(zhuǎn)過頭來,只見商錦忠站在門口,肩膀上扛著一捆木柴,右手提著一只野雉,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這位娘子,多謝昨夜收留某家了,某身上也沒錢帛,這些柴火和野雉便權(quán)當?shù)仲~了吧!” 桔紅色的火焰舔著鍋底,鍋中的湯已經(jīng)開始冒泡了,一陣陣水汽從鐵鍋中升了起來,給蓮娘的臉上帶來一種暖濕的感覺,兩個孩子正在一旁鬧騰著——上一次碗里有葷腥的時候已經(jīng)遙遠到腦海里完全沒有印象了。蓮娘將木勺伸入鍋中攪拌了一下,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她下意識的深深吸了口氣,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立刻充滿了她的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如果天天能夠這樣該多好呀! “母親,雞湯好了吧?給我喝一口吧!” 蓮娘幾乎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孩子第幾次的哀求了,她抬頭看了看房門,天邊已經(jīng)擦黑了,那個借宿的漢子還沒有回來,那漢子劈完了柴之后,便自顧拿了工具去修理菜圃的籬笆,然后是漏了水的屋頂,接著是后面的桑樹,連停下來喝口水的空閑也沒有,仿佛他并非一個陌生的過客,而是這個家的主人,剛剛從遠方回來努力補償這些年的缺憾。 “給我喝一口吧,就一口!” 孩子的哀求聲把蓮娘從思忖中驚醒了過來,她小心的給兩個孩子碗里各盛了一碗雞湯,放了幾塊雞rou。孩子們歡呼著走開了,開始享用自己那一份,很快他們就吃完了,開始重新拿著空蕩蕩的碗回到母親的身前,可憐巴巴的看著蓮娘,蓮娘猶豫了一下,又給他們倆盛滿了。當孩子們第三次來到蓮娘面前的時候,蓮娘看了看湯鍋,里面剩下的只有小半碗湯和一支雞腿,這是留給那個陌生男人的,她稍一猶豫,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行,這是留給那位大叔的,是他打到野雉的,總不能讓他一點都吃不到吧!” 兩個孩子失望的點了點頭,回到了桌子旁,不時用渴望的目光掃過那只湯鍋。 這時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蓮娘和兩個孩子的目光投向已經(jīng)變得黑沉沉的門外,商錦忠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蓮娘迎了上去,問道:“怎么弄得這么晚,快坐下來歇歇吧,我去把湯盛過來!” 商錦忠嗯了一聲,笑道:“沒法子,好久沒干農(nóng)活了,手腳不麻利,那兩畝桑田修枝都花了這么長時間,明天再干一天就能干完。再趁著冬天水淺,把水塘的淤泥給清理出來,又可以肥田,來年一定有個好收成!” 蓮娘低頭替商錦忠布置碗筷,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突然低聲道:“多謝您做了這么多事情,可家中情況你也看見了,連口鹽都沒得吃,可是沒有工錢給你的!” “不用工錢,有口飯吃,有個住的地方就行!”商錦忠一邊說話,一邊吃飯,伸出筷子夾起雞腿就要咬,突然看到桌子對面兩道目光投了過來,抬頭一看卻是那兩個孩子正盯著自己手中的雞腿,目光中滿是饞意。商錦忠將雞腿放回碗中,伸手對那兩個孩子招了招,笑道:“來來,這個雞腿給你們吃!” 那兩個孩子稍一猶豫,終于食欲還是戰(zhàn)勝了自己的羞澀,上前正要去那雞腿,卻被蓮娘攔住了,道:“他們兩個都有吃過了,這雞腿你還是自己吃吧!” “他們兩個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才能有力氣!我喝點湯就好了!”商錦忠笑答道,將手中雞腿向那兩個孩子遞了過去:“來,快拿過去!分著吃了吧!” 那兩個孩子見母親不再阻攔,再也禁不住雞腿的誘惑,接過雞腿便分了大嚼起來。蓮娘看了兩個孩子的吃相,心中滿是悲喜交加,只得轉(zhuǎn)身對商錦忠遜謝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了!” 商錦忠笑著擺了擺手,笑道:“一只雞而已,有甚好謝的,那天若非小娘容情,某家還不得露宿野地里,被山獸啃了也說不定,這般說來,更要謝過小娘厚恩了!” 蓮娘聽商錦忠這般說笑,自從丈夫被征發(fā)之后一直苦悶緊繃的心情終于松弛了少許,連忙呸了兩口,道:“那等話可不能亂說的,老天爺可都是聽著的。時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快歇息吧!” 商錦忠應了一聲,放下碗筷便向那柴房走去,他剛走進柴房門,腳步便停住了,只見地上昨夜那堆被自己當做臥具的干草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明顯被重新?lián)Q過的草鋪,上面還放了一床疊好布被,一旁的地上還有一只瓦罐,一個木碗,一雙木屐,擺放的整整齊齊,顯然是細心布置過得。 “真舒服呀!”商錦忠愜意的躺在草鋪上,盡力伸張了自己的手足,雖然身體很疲累,但他的精神卻是少有的舒適和輕松,自從從軍以來,商錦忠都想不起上一次自己像這樣快樂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商錦忠在草鋪上翻來覆去,許久不能入睡,突然,他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借助窗口射入的星光,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過去揮舞刀劍,裝填火炮的手今天卻劈砍柴火,裁剪桑枝。商錦忠仔細的辨認著雙掌的紋路,仿佛能看出什么奧妙一般,漸漸的,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口中喃喃道:“勞作的感覺真好呀!” 天意 第677章 刺字 第677章 刺字 就這樣,商錦忠就在蓮娘的家中留了下來,每日早起晚歸,奔忙在田壟桑園之間,身體雖然疲憊,但心中卻是安適之極,住處也由柴房變成了耳房,這商錦忠不但身強力壯,而且善于設(shè)套搭鉤,采摘野菜,那兩個孩子三五日便與他熟悉了,整日得跟在后面,做些雜事,便好似多了兩個尾巴。那小村中地處偏僻,只有三四戶人家,山路上便是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有一個經(jīng)過的路人,在商錦忠看來,這里便好似世外桃源,恨不得在這里過上一輩子才好。 這天商錦忠清理完淤積的水塘,將其中的污泥倒在田埂旁堆肥,兩個孩子跟在后面抓了不少泥鰍,歡天喜地的帶了回來,晚上蓮娘洗凈煮熟了,裝了兩大碗,四人圍在桌子旁一同用餐,其樂融融。 “大叔,你胳膊上紋的是什么東西呀?” 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溫暖的氣氛,數(shù)道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商錦忠的小臂上,只見上面有一行刺字“丙營第三指揮”。商錦忠好似觸電了一般,立刻將手縮了回去,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沒啥東西,小時候胡亂刺的,鄉(xiāng)下師傅的手藝,沒啥好看的!” 可這兩孩子平日里頗得商錦忠寵溺,只是鬧著要看,可商錦忠這次卻是堅決不允,正僵持間,只聽見蓮娘冷聲道:“商叔不讓你們看了就別看了,快吃飯吧!” 那兩個孩子見母親發(fā)話了,也沒了脾氣,都低頭吃飯去了。商錦忠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唐末為了防止士兵逃亡,有在士卒身上刺字的陋習,吳軍也不例外,商錦忠方才小臂上露出的那一行刺字便是他在吳軍中的番號歸屬,若是在外間被人看到,便知道他是逃兵,要加以追捕,這也是他不敢往人煙稠密*處行走的原因。 商錦忠剛送了口氣,抬頭才看到蓮娘臉色凄苦,眉宇間滿是說不出的擔心和憂慮,顯然對方方才也認出了自己的逃兵身份,心下頓時涼了半截,吃起東西來也是食不知味。商錦忠吃罷了飯,回到耳房中,躺在榻上仰面朝天的考慮思忖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翻身從榻下去了佩刀角弓,走到門口,卻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屋中簡陋的擺設(shè),過了半響,才一咬牙推門向外間走去。 商錦忠出得院門,正要向村外走去,突然身后有人說道:“你這是要去哪里?” 他頓時僵立在那里,好一會兒才回身一看,卻是蓮娘站在道旁的大槐樹后,方才說話的人卻是她。 “你這是要去哪里?”蓮娘上前兩步,又重復了一遍自己方才的問題。 商錦忠眼神頓時迷惘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蓮娘的問題,終于,他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過我必須離開這里,你方才看見我小臂上的刺字了吧,我是逃兵,不能留在這里牽累了你們。” “逃兵?”蓮娘苦笑了一聲,她目光迷離,仿佛在看某個不存在現(xiàn)世的東西:“我男人如果沒死在外面,估計現(xiàn)在也成了逃兵,和你一樣有一頓沒一頓的,頭頂上連快遮雨的瓦片都沒有,你留下來吧!” 商錦忠的心中突然感覺到一陣溫暖,他竭力壓下自己想要留下來的沖動,沉聲道:“我是吳軍的逃兵,依照吳軍軍法,收留逃兵的,與逃兵同罪,讓我走吧!我留在這里肯定會牽累你和孩子!” 蓮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么吳軍楚軍,我只知道人活著要吃飯,沒有你水塘會淤積,水塘淤積了田里就長不出糧食,沒有糧食我和孩子遲早也會餓死。這村子里沒幾個人,也沒什么外人經(jīng)過,你留下來只要注意點不會有事的!”她說到這里,走到商錦忠面前,投入對方的懷中,低聲道:“我和孩子們不能沒有你!” 商錦忠感覺著懷中溫軟的軀體,胸中被一種巨大的溫暖充實著,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口中低聲道:“留下來?嗯!” 潭州,這座楚國的都城四門城樓上已經(jīng)換上了“吳”字大旗,根據(jù)兩國達成的合約,潭州以及岳、朗、澧、辰、衡、郴、永七州將在一個月內(nèi)割讓給吳國,楚王馬殷傳位給其次子馬希聲,他本人將被作為人質(zhì),隨呂方前往吳都建鄴。與之對應的,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必須立刻停止,吳軍必須停止軍事行動,放棄除割讓的八州之外已經(jīng)占領(lǐng)所有土地??偠灾?,楚國將作為吳國的一個附庸國而存在下去,而吳國則必須確保楚國的安全,實現(xiàn)和平。 楚王宮,就好像一個被剝?nèi)ス诿岬耐跽撸@座建筑物昔日的威嚴和榮耀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雖然吳軍還沒有前來接收這里,但外間看守的楚軍已經(jīng)寥寥無幾了,城中大部分的還忠于馬氏的軍隊早在吳軍進城后第二天,就護送著馬希聲和絕大部分馬氏族人離開潭州向南去了——吳軍嚴格的遵守了諾言,解除了湘江上的***,聽憑他們離去。原因很簡單,吳軍還沒來得及接收靠長江沿岸的那幾個州郡,如果撕毀協(xié)議,對楚軍發(fā)起突然襲擊,固然可以消滅楚軍,但也有可能使得那些州郡投靠荊南的高季興,這是呂方絕對不愿意看到的。此時留在宮中的只有馬殷本人還有部分同他前往建鄴的隨員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