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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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教訓的是!”呂潤性點頭道,但從他的神情來看,好似并不是十分接受呂方的見解。呂方看在眼里,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孩兒,雖然生在亂世,但卻沒有經(jīng)歷這么多苦楚,到底心腸還是軟了些!” 呂潤性聞言睜大了眼睛:“父王此話怎講?” 呂方轉(zhuǎn)過身來,凝視著一旁跳動的燭火,臉上露出正在搜索記憶的神情。 “我和你母親是在淮上濠州七家莊認識的,那時候我只是個孤身一人,沒有依靠,只得投到莊中做個田客,與人幫傭為生。那時朝廷剛剛平定黃巢之亂。淮上那里到處都是亂兵,官府的逃兵、黃巢的余部、秦宗權的蔡賊,淮南高駢的兵、當?shù)氐牧髅瘛⑦€有私鹽販子、攔路的盜賊。誰來了都要糧食,要牲口,要人;實力強的就殺光搶光,實力弱的勒索一筆走路。莊子沒有辦法,只好組團結(jié)寨自保,為父練兵有幾分本事,當了團首,這才娶了你母親!”說到這里,呂方低頭看了看呂潤性,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溫情。 “孩兒受教了,不敢忘了先人創(chuàng)業(yè)艱辛!” 呂方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那時大伙兒介甲而耕,餓著肚子cào練,在淮上掙扎求存,其實大伙兒以前也覺得官府賦稅勞役沉重,但比起當時朝不保夕的樣子,大伙兒寧愿去交那重的壓死人的稅賦,只要官府能把那些亂兵趕走,也不愿意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后來七家莊勢力漸漸大了,威名遠揚,四周的流民土豪也紛紛依附,送糧食,派出壯丁,以尋求保護。其實當時的賦稅比起現(xiàn)在重的多,他們送了糧食之后,家里根本就吃不飽,可是那有什么辦法呢?沒有這些糧食,就養(yǎng)不起那些兵士,糧食也要被亂兵盜賊搶走,大伙都得活活餓死,半飽總比餓死強吧!” 天意 124秩序2 呂潤性聽到這里,已經(jīng)隱隱約約的有幾分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呂方伸手攔住,繼續(xù)道:“對于老百姓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夠白天能夠安心種地,晚能夠床睡覺。只要能夠這樣,哪怕打下的糧食十斗被拿走七斗八斗,只要有個規(guī)矩,剩下的能夠勉強糊口,他們就能過。否則像是那時候,倒是沒官府來征糧了,可今天張三打過來,明天李四打過去,哪個都要拉丁拉夫,征糧燒屋,老百姓沒法安心種地,到了來年都是個餓死的下場!” 呂方的話語讓堂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呂潤性臉色慘淡,以前讀過的儒家經(jīng)典在他雙眼涂的那層美麗的油彩被一下子抹去了,亂世的殘酷一下子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呂方憐惜的看著他,輕輕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蹲下身子,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所以要想結(jié)束這個可怕的時代,就要重建帝國,讓農(nóng)民可以安心的種田,商人可以安心的經(jīng)商,士人可以安心讀,每個人都能夠安心依照自己所在身份生活。如果有人擋在我重建帝國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呂方至親之人,只有死路一條,潤性你懂了嗎?” 聽罷了呂方這一番話,呂潤性的目光閃動,雙唇緊抿,顯然他的內(nèi)心深處也在為這番極有沖擊力的話而掙扎。而呂方并不著急,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半響之后,呂潤性突然跪伏在地,大聲道:“父王,孩兒一定秉承您的志向,重建帝國!” “好,好!”呂方扶起兒子,臉第一次露出歡喜的光彩,道:“我已經(jīng)年近六旬,時日不久了,這番基業(yè)遲早是要交在后人手。潤性你自奉簡樸,善納雅言,若是在太平年間,定是個賢君。但這等亂世之中,人心敗壞,為人主者只憑良善是不夠的,既要有獅子般的勇猛來震懾豺狼,又要有狐貍的狡猾來對付虎豹,不但要對付外敵,還要對付內(nèi)敵,否則這基業(yè)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于是呂方父子二人又交談了幾句,呂潤性看呂方遠途而來,言談中露出些許倦色來,便勸其先歇息了。待到將呂方恭送至住處,呂潤性獨自走出院外,此時一陣涼風吹過,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突然想起方才和父親單獨交談時聽到的那些話語。 “如果有人擋在我重建帝國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呂方至親之人,只有死路一條!” “否則這基業(yè)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呂潤性突然顫抖了起來,此時雖然早已是初夏,但他還是感覺到一陣無端的寒意,父親對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方才的回答沒有讓父王滿意,那會落得個什么下場呢?自己的答復真的能讓父親滿意嗎?還是方才那一切只是父親故意偽裝出來的一種假象。這時,呂潤性想起傳聞中父親的那些利用詭計破敵的故事,突然感覺到手足冰涼,整個人都籠罩在無形的恐怖之中。 正好這時周安國從一旁路過,看到呂潤性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趕忙過來低咳了一聲,呂潤性這才驚醒過來,看見周安國站在面前,趕忙向其見禮。周安國笑著打趣道:“殿下這般呆呆站在這里,莫非建鄴崔姑娘有什么消息?” 呂潤性聞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對方是在和自己打趣,苦笑道:“周都督說笑了,父王在后堂單獨考校了我一番,方才我正在回想交談的內(nèi)容,有無說錯了什么!” “原來如此!”周安國臉露出尷尬的笑容,作為一個臣下,位者父子之間的私談自然是極為忌諱的,趕忙強笑著搪塞了幾句,便告別離去了。呂潤性看著周安國匆忙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廖寞之意來。 時間過的很快,自從梁軍軍議,轉(zhuǎn)眼又過了七八天。雖然在當時的軍議中,文武諸將一邊倒的支持盡快退兵的意見,但梁帝朱貞的態(tài)度卻頗為曖昧,他既沒有表示同意退兵,也沒有表示反對。每日里都躲在院中,不知做些什么。無論是哪位將領臣子要求覲見的,那太監(jiān)只是推說陛下身有貴恙,不宜接見,唯一例外的就是觀軍容使張漢杰,每日晚飯后都有出入院中,行蹤詭秘的很。梁軍高層中表面一片死氣沉沉,底下卻是暗流涌動。 鄧城官衙后院,梁帝朱貞的行在便在此處。身為九五之尊,雖然無法與汴京的宮城那般富麗堂皇,但也戒備森嚴。擔任宿衛(wèi)之責的控鶴都軍士多半都是從汴京富戶子弟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身材高大,白面長須,衣甲鮮明,戰(zhàn)力暫且不提,賣相的確是第一等的,著實讓鄧城中不少富家女神魂顛倒,有些膽大的女子居然還專門跑到院外大門旁的一家土地廟進香,順便看看這些威武雄壯的美男子,直至十幾年后這些汴梁來的控鶴都軍士還是當?shù)亻|中長盛不衰的談資。 這天晚飯時分,那土地廟人影搖動,二三十個女子裝作進香模樣,目光卻不離不遠處的宿衛(wèi)軍士。此時正是換崗的時候,那些控鶴都軍士興許是知道有女子偷看的緣故,越發(fā)賣弄身段,只聽到號令聲聲,甲葉鏗鏘,更惹得那幫進香的女子雙目放光,恨不得效法紅拂先賢。 正當此時,街道那頭趕來一副乘輿,離院門還有十余步那乘輿便放下了,從面下來一名紫衣老人,腰間懸掛一只金魚袋,正是李振。李振快步走到門前,對當值校尉道:“快通傳一下,本官有要事要立即面圣!” 那校尉趕忙前賠笑道:“李相公稍待,小人立刻便去通傳!”說罷便快步向門內(nèi)跑去。李振便在院門前來回踱步,臉滿是掩飾不住的焦急。 片刻之后,那校尉便轉(zhuǎn)回來了,一旁卻多了個太監(jiān)。只見那太監(jiān)遠遠的便對李振拱了拱手,道:“李相公,圣人身子不適,正在休息,要不您在廂房那邊喝杯熱茶等候!” 李振皺了皺眉頭,強自壓下胸中的厭惡之情,強堆起笑還禮道:“徐公公,軍情緊急,耽擱不得,還請通融則個!” 那徐公公回頭看了看里間,與李振壓低嗓門道:“相公,并非小人不通融,只是圣人這幾日身子不適,痰氣大了點,若是叫醒了,發(fā)作起來,只怕我這些做奴才的,個個都是杖斃的下場呀!” 看著對方滿是虛假笑容的一張肥臉,李振強自壓下胸中的怒氣,再三懇求,又許下賄賂,可那徐公公卻只是不允,饒是李振為相多年養(yǎng)成的那點雍容氣度,也差點維持不住了,他正想干脆硬闖進去。正當此時,身后突然有人道:“今日倒是巧的很,這不是李相公嗎?你也是來面圣的?” 李振回頭一看,身后說話的卻是張漢杰。雖然自從朱貞繼位之后,李振和敬翔就被架空,手中的權力也被趙巖、張漢杰等佞幸所奪取,但和敬翔不同的是,李振的為人要圓滑的多,每日里只是躲在府中裝病,過著醇酒婦人的優(yōu)裕生活,與張漢杰等人在表面也維持這不錯的關系。他自然也知道這些日子來能夠見到朱貞的唯有張漢杰,現(xiàn)在梁軍已經(jīng)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為了擺脫這個處境,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眼前這人的力量。想到這里,李振一咬牙,竟然對著張漢杰雙膝下跪,口中喊道:“張宣徽,李某有一事相求,請萬勿推脫!” 張漢杰一下子被李振突兀的行動嚇了一跳,趕忙一把抓住對方雙臂,不讓對方跪下去,口中連聲道:“當不得,當不得,李公有事直言,張某萬萬不敢推辭!” “好叫張宣徽知曉,我方才得到緊急軍情,吳軍兩日前已經(jīng)越過義陽三關中的武勝關,只怕此時義陽已為其所有了?!?/br> 李振連珠炮般的一番話弄得張漢杰有點糊里糊涂,以他腦海里貧乏的軍政知識很難理解李振那一番話背后的意思,臉不禁露出茫然的神色來。李振看在眼里,只得繼續(xù)解釋道:“眼下陛下領大軍在外,腹心空虛,若是吳軍取下汝蔡之地,淮諸軍并起,只怕中原便非我所有!必須盡快退兵呀!” “必須盡快退兵!”張漢杰無意識的重復了一遍李振的話語,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剛才從自己口中說出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他整個人都被一種茫然的呆滯所控制了。李振看在眼里,只得繼續(xù)說道:“我本想將此時稟告陛下,請其定奪,但徐公公卻說其正在休息,不便通報——” 這時張漢杰總算會過意來了,他開始意識到梁國大軍——尤其是自己本身已經(jīng)處于極度的危險之中了:吳賊在與己方對峙的同事,派出了另外一支軍隊深入了自己的后方。他那白皙的皮膚下立刻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快,快,徐公公,快替我通傳,我要立刻面圣!” 張漢杰的惶恐立刻就傳染給了徐公公,他忙亂的點了點頭:“好,好!我立刻就去!”轉(zhuǎn)身向院內(nèi)跑去,慌亂之間,連手中的拂塵也失手落在地。 天意 125決戰(zhàn)1 不一會兒,那徐公公便從里間重新出來,連聲道:“二位請速進,圣人便在屋中。” 李振點了點頭,便與張漢杰快步進得院來。二人進得屋中,只見朱友貞衣著整齊,正坐在幾案旁,并非剛剛睡醒的模樣。李振心中一陣嘆息,斂衽下拜道:“老臣拜見陛下!” 朱友貞有點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罷了,速速將軍情報來!” “喏!”李振重新站起,看到朱友貞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焦慮之色,暗嘆道:“若是你不偏聽偏信,又豈會弄到這般田地?!崩钫駨娮允諗烤瘢瑢擒娨呀?jīng)越過義陽三關,攻陷義陽的消息細細敘述了一遍。敘述完畢之后,李振便退到一旁,一聲不吭。 “什么?吳軍已過義陽三關?怎么會這樣?”朱友貞恍然的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寵臣,可在張漢杰的臉上也是無計的惶恐,他只得將目光轉(zhuǎn)向李振。李振低咳了一聲,道:“陛下義陽失守,淮上的吳賊便無有后顧之憂,一旦大舉,只怕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那李公可有對策!” 李振皺了皺眉頭,道:“若是十幾天前,老夫還有些辦法?,F(xiàn)在這個時候,老夫才能淺薄,還請陛下另請高賢吧!” “你!”朱友貞霍的一下站起身來,白皙的臉龐一下子漲得通紅,他被李振這顆軟釘子頂?shù)貌铧c暴跳起來,這個圓滑的老臣在朱友貞面前第一次表現(xiàn)出骨鯁之態(tài)來,讓其感覺到又是憤怒又是詫異。 “李公!”朱友貞強自壓下自己的怒氣,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你是先朝老臣,先帝歸天時以重任相托,如今國家危難,你又怎么能卸挑子呢?” 李振抬起頭來,臉上神色萬分誠懇:“陛下,并非老臣意氣用事,老臣也知道現(xiàn)在國家危難,但人力有盡時,若是十余日前,我軍主動退兵,就算吳軍破了義陽三關,猶有對策。可現(xiàn)在大軍已經(jīng)師老兵疲,孤懸在外,只怕便是孫子復生,也沒有辦法了?!?/br> 李振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話語的真實性,南面?zhèn)鱽硪魂嚶÷〉呐诼?,那炮聲是如此的密集,都連成了一片,幾乎都聽不出點來了,而且那炮聲相距這里也比過去近得多。自從擊退梁軍對樊城的進攻后,可能是因為火藥消耗太大的緣故,這些日子來吳軍只有偶爾開上幾炮,像這般猛烈的開火還是第一次。 “這是怎么回事!”朱友貞站起身來,反手從墻上摘下佩刀握在手中。李振趕忙搶在朱友貞身前,低聲道:“陛下,只怕是吳賊有動作,速至軍營再說!” “嗯!”朱友貞點了點頭,推開房門便向外間走去,卻只見外間已經(jīng)亂作一團,隨行的宮女和太監(jiān)四處奔走,失聲尖叫,便好似吳兵已經(jīng)殺到了院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