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節(jié)
趙巖趕忙答道:“那廝不識天命,以螳臂當車,領著少許頑賊在太廟之中據(jù)守!” 李嗣源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的表情,冷哼了一聲問道:“那你是何人,在梁國擔任什么官職?” 趙巖趕忙小心答道:“小人姓趙名巖,忝居租庸使一職!” “原來是你!”李嗣源冷笑了一聲:“來人,將這廝給我拿下!”話音剛落,身后便有數(shù)名如狼似虎的晉兵跳下戰(zhàn)馬,將趙巖按到在泥水里。趙巖驚惶之下,沒口子喊道:“小人無罪,大將軍饒命,大將軍饒命!” 李嗣源跳下戰(zhàn)馬,走到趙巖面前,冷聲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拿你?” “小人不知!“驚魂未定的趙巖答道:“這汴京城門便是小人力主打開的,小人無罪呀!” “好,老夫便讓你做個明白鬼!”李嗣源冷笑了一聲:“汝父便為粱國重臣,你自己更是尚長樂公主,為駙馬校尉,年紀輕輕的就入典禁軍,朱友貞繼位后,更是對你恩寵無比,將租庸使這等要位也交在你手上,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依勢弄權,賣*官鬻獄,嫉賢妒能、離間舊將相,弄得國事日非。國有危難,你不但不盡心竭力以報人主,反倒開城降敵,像你這種小人,我豈能饒過了你!”說到這里,李嗣源大喝道:“來人,將其拖下去,亂鞭打死!” “喏!”隨著一聲應喝,數(shù)名晉兵便將趙巖拖到一旁,綁在一旁的一顆槐樹上,狠狠的抽打了起來,趙巖一開始還有力氣大聲慘叫,但隨著鞭打的繼續(xù),很快他的慘叫聲就停了下來,整個人被打得如同血葫蘆一般,昏死過去。行刑的晉軍見狀,便將其繩索解開,將其丟棄在路上,縱馬踐踏,一陣沉悶的骨rou折斷聲后,趙巖已經化成了一團血rou。 “這等小人,活該這等下場!”李嗣源冷哼了一聲,跳上馬背,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梁臣,揮鞭輕擊了一下馬股,策馬向城內行去,李從珂趕忙跟上雪虎特戰(zhàn)隊全文閱讀。一行人走了一會兒,李嗣源突然停住坐騎,凝視著左邊的那片房屋,李從珂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風雨中依稀可以看見大門前的招牌上寫著三個大字“上源驛”。 “便是這里,便是這里了!”李嗣源跳下戰(zhàn)馬,向院門走去,目光閃動,似有淚光。李從珂趕忙跟了上來。 李嗣源站在院門前,輕輕的撫摩著門廊,口中喃喃自語道:“那是中和三年,那時我才十七歲,武皇剛剛擒殺了黃賊,那朱溫假作殷勤,便在這上源驛宴請武皇,為其慶功。夜里卻遣兵包圍此地,放火圍攻,好不容易才護著武皇殺出重圍!那時我便發(fā)誓,定要斬殺朱溫老賊,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想不到這一過去就是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呀!”說到這里時,李嗣源已是滿臉水跡,分不清哪些是淚水,哪些是雨水。 看著李嗣源在這里痛哭流涕,李從珂站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種刻骨的仇恨,經過數(shù)十年的醞釀,早已化為了一種攝人的苦酒,讓人一飲則醉,若非是局中之人,是難以知曉其中滋味的。 過了半響,李嗣源哭聲漸停,他轉向西北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滿臉肅容的禱告道:“父皇、大弟在上,歷經多年苦戰(zhàn),邈佶烈終于入得汴京,定當覆其宗廟,掘墓鞭尸,以報大仇!”禱告完畢后,李嗣源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大聲道:“走,進宮城!” 李嗣源一行人沿著汴京中軸大道一路而來,道路兩旁到處都是梁軍丟棄的軍器盔甲,這些汴京城中的守軍,大部分都不過是城中的富戶子弟,為了炫耀,而從軍的。這等人物最是貪圖逸樂,晉軍離汴京還有數(shù)十里地,他們便丟棄武器,躲到家中去了,有些還乘機四處剽掠,放火殺人,幸好有大雨,火勢才沒有蔓延開來。李嗣源一路上遇到這等盜賊,一律斬殺,懸首在坊門始終,很快就控制了汴京城中的局勢。 待到李嗣源一行人來到宮城前,只見宮門大開,一人被吊在門前,素袍赤足,披頭散發(fā),情形十分詭異,待到晉兵上城頭砍斷繩索,將那人尸體放了下來,早已都硬了,顯然已經死了好一會兒了。 李嗣源打量了一會那尸體,只見死者容貌生前倒是長的頗為俊雅,只是現(xiàn)在雙眼凸出,舌頭暴突,自然難看的很,這時,李嗣源突然發(fā)現(xiàn)死者胸口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卻是有個一錦囊,掛在頸子上,李嗣源正要打開看看,不遠處的門廊人影一閃,趕忙喝道:“快,拿住那廝!” 天意 141黃袍加身 話音剛落,李從珂便催馬沖了過去,那人剛跑了兩步,便被李從珂從后面趕了上來,一把揪住背心,提了起來。李從珂打馬趕回,將其摜在地上,頓時摔了個七葷八素,呻吟不止。 “你是何人,為何在那邊窺探!”李嗣源沉聲問道。 “奴婢乃是宮中內侍,不合沖撞了軍爺,還望列位饒命呀!”地上那人抬起頭來,只見其面白無須,說話聲音也頗為尖細,身上衣衫正是宮中太監(jiān)打扮,李嗣源冷哼了一聲,一旁的李從珂會意上前,扒下那廝的下裳,察看之后回頭低聲道:“義父,的確是個閹人!” “你過來看看,這是何人?”李嗣源指著那尸首對那閹人問道。那閹人爬了過來,將那尸首翻過來一看,駭?shù)拇蠼幸宦?,跌坐到一旁,好似看到什么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 “你認得這人?此人到底是誰?”李嗣源見狀,趕忙問道。那閹人卻好似瘋了一般,撲在那尸首旁,一邊連連磕頭一邊嘶聲哭喊道:“陛下,陛下呀!” “陛下?”李嗣源聽到這稱呼,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趕忙打開手中的錦囊,將里面的物件取出一看,竟然是一枚金鈕盤龍玉璽,翻過來一看,只見玉璽表面上用篆書刻著八個大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形同龍鳳鳥之狀,竟然是秦始皇時制成,千余年歷朝歷代相傳的傳國玉璽! “義父,義父!”李從珂看到李嗣源站在那里,看著手中的物件,一動不動,好似中了什么邪法一般,趕忙一面大聲呼喊,一面搖著對方的胳膊。李嗣源這才從剛才的驚詫中回過神來,向那閹人問道:“躺在地上便是梁帝朱友貞?” “正是萬歲!”那閹人抬起頭來,他額頭早已磕破了皮,臉上血淚交織,糊成了一片,一邊痛哭一邊答道:“昨天夜里汴京城中便傳言沙陀賊已經過了虎牢,離汴京只有半日路程了,可城中精兵早已喪盡,控鶴、龍虎諸軍中只剩下些市人子弟,都棄了兵甲四出劫掠,城頭上連守碟的人都沒有。陛下敲鐘召集群臣前來議事,商討對策,可卻無一人前來,奴婢本以為陛下已經出城逃走了,卻想不到,想不到……”那閹人說到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 李嗣源走到朱友貞尸首旁,只見死者雙目圓瞪,臉上肌rou扭曲,舌頭突出,臉上滿是臨死前的絕望和恐懼。李嗣源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朱溫一生作惡多端,倒行逆施,雖然名為全忠,卻對上不忠,對友不義。待下不德,自己也不得善終,報應還落在子孫身上,足以為后來者戒!”說到這里,李嗣源大聲道:“來人,取下粱賊朱友貞的首級來,收拾好了,和這玉璽一同送往晉陽!” 李從珂卻沒有向往日一般立即從命,他激動的盯著李嗣源手上的玉璽,問道:“義父,你手上的莫非便是那傳國玉璽?” “不錯,正是此物!”李嗣源將那玉璽拿到李從珂的面前,指著上面的一角道:“前漢末年,王莽篡位,此璽由其姑母漢孝元太后代管。王莽派其北陽侯王舜進宮索璽,孝元太后怒斥之,以璽投地,才缺了這一塊。你看,這里缺了個角,后來用黃金補上的,便是當年孝元太后摔壞的地方!”果然正如李嗣源所言,玉璽的左上角有一小塊色澤和質地都與一旁的玉質不同,乃是用黃金鑲嵌而成的。 “義父!”李從珂將李嗣源拉到一旁,低聲道:“孩兒聽說當年武皇去世之時,以三矢交付先王,其一復劉仁恭之忘恩,其二便是懲朱溫之篡國;其三乃是罰耶律阿保機之背義。若不能復此大仇,復三矢于家廟之中,便不為李氏子孫,不知是否有此事?” “是有此事,那又如何?先王創(chuàng)業(yè)未半則中道崩殂,我無論為人臣還是為人子都應該將余事做完呀!”李嗣源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 李從珂扯來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兩句,那手下臉上立刻滿是興奮,跳上戰(zhàn)馬就往宮城內去了。李從珂轉過身來,答道:“依我沙陀舊習,從子雖非骨rou至親,但與親子并無大異,當年武皇去世,晉陽城中莫衷一是,多有異心之人,若非義父全力支持先王,先王也沒有那么容易登上晉王之位。現(xiàn)在義父攻陷汴京,斬殺粱酋,以矢復于家廟,武皇在泉下有知,也必當瞑目,義父您才是真正的李氏子孫,才最有資格登大寶之位!” 李嗣源聽了李從珂這一番話,不由得大驚失色,趕忙叱呵道:“一派胡言!若非義父簡拔,某今日也不過是一塞上牧羊兒,沙陀乃貴種,又得前朝賜姓,非分之想,切莫有之!” “義父,神器本無主,有德有能者居之。若說家世,蜀中之王建,淮上之呂方、鳳翔之李茂貞,哪一個是高門出身的?若是義父您不是天命在身,為何這汴京城不戰(zhàn)而下?朱友貞懸梁自盡?這傳國玉璽自己沒長腿,卻出現(xiàn)在您面前?” 兩人正爭執(zhí)間,先前那騎已經回來了,手中多了一塊黃布,看那破破爛爛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從哪來扯過來的。李從珂眼疾手快,一步搶過玉璽,又將接過黃布,強行披在李嗣源身上,高高舉起玉璽,對身后的眾沙陀騎士大聲喊道:“吾輩披甲挽弓,臨陣廝殺,歷經萬死,主上年幼處深宮之中,如何知曉我等功勞。太尉久經戎行,深知我等辛苦,又有吉兆在此,不如便立太尉為天子吧!” 眾騎士都是李嗣源的心腹,跟隨他征戰(zhàn)多年,早就看不上那個整日躲在晉陽享樂的幼主了,巴不得李嗣源當上皇帝,自己也能跟著升官發(fā)財,此刻看到玉璽,紛紛齊聲喊道:“太尉做天子,太尉做天子!” 李嗣源見狀大急,一面取奪玉璽,一面喊道:“小兒輩欲滅族乎?” 李從珂也不和李嗣源爭奪玉璽,大聲道:“義父,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您立下這般大功,就算一心想當忠臣,只怕晉陽那小兒也容不下您了!您看看將士們,難道現(xiàn)在還有退路嗎?” 李嗣源聞言目光轉向正對他大聲歡呼的晉軍將士們,每個人的目光都流露出貪婪和狂熱的光芒,他立刻明白了李從珂方才所說的正確,如果現(xiàn)在拒絕屬下推舉自己稱帝,不待晉陽的張承業(yè)和幽州的周德威來對付自己,這些現(xiàn)在還對著自己高呼“萬歲”的將士們就會立刻砍掉自己的腦袋,拿來作為向晉王李繼岌作為洗脫罪名的憑證。正如李從珂所言的,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日若失計,吾當食汝之rou!”李嗣源一面對眾將士揮舞著手臂,一面低聲罵道,顯然他已經面對現(xiàn)實,接受了義子的自作主張。 李從珂笑道“義父他日為九五之尊,食膏粱甘肥尚且不及,孩兒皮rou腥sao,哪里入得陛下尊口!” 李嗣源冷哼了一聲,他也知道這時并非和李從珂計較的時候,他低咳了一聲,對眾將士大聲道:“汝輩隨我李家已經數(shù)代,立功彌多,今日破敵巢xue,吾自當重重酬謝于汝等,汴京城中土地、人口為我所有,金銀玉帛盡數(shù)賞與爾等!” “萬歲!”聽到李嗣源的賞賜,眾沙陀騎士發(fā)出一陣震天的歡呼聲,比起方才黃袍加身時候的呼喊聲,這時的歡呼聲要更加熱烈,也要更加真切的多了。這正是晚唐乃至五代時期通行于藩將和士卒們之間的規(guī)則,藩將只有用越來越多財富填滿手下士卒無厭的胃口,才能保持住士卒的忠誠。既然士卒們將黃袍披在了李嗣源的身上,將他捧上了至高無上的寶座,那李嗣源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財物來回報這些士卒們,否則他很快就會被從寶座上踢下來,摔得粉碎。 一陣陣粗野的歡呼聲回蕩在汴京城的上空,這是晉軍在向自己的皇帝和荷包歡呼,連漫天的大雨也阻攔不住這聲音。居民們躲在自己的家中,一陣陣的馬蹄聲和呼喊聲從門外傳了進來。每個人都將所有的或多或少的財物隱藏在自己以為安全的地方,將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關在內室之中,而自己則瑟瑟發(fā)抖的看著大門,向祖先和神佛祈禱自己能夠安然度過這場劫難。但是他們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粗野的晉軍撞開房門,奪走自己能夠拿走的每一件東西,任何一點抗拒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當財物不足以滿足他們貪婪的胃口時,他們就用暴力來逼迫百姓交出隱藏的財物,無論那些臆想中的財物是否真的存在。搶*劫很快變成了殺掠和縱火,慘叫聲和黑煙交織在一起,升上天際,遠遠望去,一股黑氣直沖云霄,好似地獄之門在汴京打開了。 天意 142情報 魏州,校場 “手持叉架前進叉架靠槍前進放下叉架,槍下肩” 隨著一聲聲有力的號令聲,校場上數(shù)隊身著黑衣的晉軍士卒依照口令的指揮,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練習著使用火繩槍,看他們笨拙的動作,顯然他們對于這種武器還使用的很不習慣 校場旁的高臺上,一名年輕將佐皺著眉頭看著校場上正在cao練的兵卒,一邊向一旁的薛舍兒問道:“薛押衙這些射手還要cao練多久才能上陣呀?” “回石將軍的話”薛舍兒恭敬的對那年輕將佐答道:“這些兵卒都是各營中挑選而來的,聽金鼓,識旗號,知進退都已經有了,火繩槍的cao作使用須得兩個月,再花上半個月和長矛隊合練也就夠了”這年輕將佐姓石名敬瑭,便是后世無數(shù)憤青切齒痛恨的那個將燕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人的兒皇帝,他此時雖然不過二十出頭,但性格樸實穩(wěn)重,寡言笑,喜兵,行事仿佛李、周貞明元年915,李存勖得魏州,梁將劉鄩急攻清平今山東清縣,李存勖急往馳援,為劉鄩所圍石敬瑭率十余騎突破粱軍包圍,救李存勖于危難之中李存勖拊其背而壯之,由此聲威大振,在軍中名噪一時他還數(shù)次解救李嗣源于危急之中,從而得到器重,逐漸成為李嗣源之心腹李嗣源遂把女兒永寧公主嫁給他,并讓他統(tǒng)率“左射軍”的親兵此次李嗣源領大軍渡河,便將魏州這根本之地交在他手上,可見對其的信重 “嗯”石敬瑭點了點頭,他眉頭微皺,顯然對薛舍兒的回答不甚滿意:“想不到這火銃手成軍竟然如此之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