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十二月，空氣都變得寒冷許多，空中彌漫著點(diǎn)點(diǎn)細(xì)雨，伴隨著凜冽的寒風(fēng)吹刮下來，削去樹梢最后一點(diǎn)綠色，還原了它枯萎的模樣，光禿禿樹立在那里，顯得冷清許多。

    街道上少了許多人，那些營生的百姓依舊還在寒風(fēng)中艱難生活著，他們不能夠因?yàn)樘鞖夂涠丶宜X，不干活，賺的些許小錢，也許不夠一頓rou，可他們也盡量讓自己的家人在即將到來的豐年里吃上一頓rou，哪怕只是一點(diǎn)rou的味道也好，那也能夠滿足了。

    一年不知rou味，總不能在過年的那天都不能吃上一頓吧。

    李周呼著寒氣，看著外面蒙蒙細(xì)雨下的院子，空中有些晦暗，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沒有變化過，手變得寒冷許多，僵硬得都不敢伸出來，嘴角龜裂的肌膚，迎著寒風(fēng)吹刮，顯得更加淡薄些。

    蒼白無血的嘴唇，艱難伸出舌頭潤濕潤濕，裹著像是一塊粽子似的的身子，站立在屋檐下，心情多了一點(diǎn)迷茫，一點(diǎn)悲傷，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懷念，又到了一年中的這個時節(jié)，不知道父母是否安好？兩老的身子是否依然健碩？不知道他們是否依然在家門前等待著自己的身影？

    一年到頭都沒有打個電話回家，如今卻發(fā)現(xiàn)，想要和他們道一聲都是如此困難，心中太多的話，太多的郁悶，這一刻，無從說起，唯有自己承受。

    “哎，突然變得感性多了，想家了，想不到這個時候竟然如此劇烈，只可惜啊……?！?/br>
    李周呼著冷氣，看著從嘴角噴出的氣體緩緩升起，升起，升到了半空中，消失不見，再呼出一口熱氣，熱氣中似乎彌漫著一張張慈祥而開心的臉蛋，看到自己回來，他們是如此開心，把所有的高興化作了那一頓飯菜，嘴上不斷念叨著你怎么回來了呢？不是說不用掛念我們，你要賺錢，天氣冷了，就不要回來了這類的話，以前總覺得他們真是如此想，如今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失敗了。

    這都看不出來，愧對他們。

    “不知道何時再能看見他們了，也許下輩子吧?！?/br>
    李周心頭苦笑，兒行千里母掛念，母在千米兒不懂，看到的是人，不懂的是心。

    “呼呼。”

    可笑，嘆息，懷念，以及心頭揮灑不去的悲傷，李周站在屋檐下，看著遠(yuǎn)方飄飄灑灑的雨水，恍如此刻自己的內(nèi)心，飄飄灑灑的，沒有安定下來的歸處，天地之大，何處是吾鄉(xiāng)。

    遠(yuǎn)行的馬車啊，你慢些走吧，回頭看看那目送你遠(yuǎn)去的家人，出門的兄弟啊，你慢些走吧，回頭道一聲別，也許心中會好受些，無助的人兒啊，想想你家中的母親，她是否還在門前等候著你，啊，我的母親啊。

    心頭更是悲苦，痛徹心扉，痛極生悲，心頭一揪一揪的，安定不下來，迷茫的眼神，隨著那雨水滴落，滴落，葉落歸根，雨落還海，凝聚在一起，經(jīng)歷重重阻礙，依然有回家的那一天，而他呢？永遠(yuǎn)都沒有了，兩個世界，兩個人，一顆心，一道靈魂，千里之外，已經(jīng)很遠(yuǎn)，相隔一個世界呢？

    “呼呼?！?/br>
    想念著家中的一切，李周眼角很不爭氣落下的淚水，這是他來到這里之后第一滴淚水，第一次落淚，第一次如此想念家，想得欲生欲死，可是卻沒有辦法回去。

    雨水，無法沖刷我的悲傷，時間，卻一步步抹去我的記憶。

    距離，讓我如此悲傷，卻無法讓我回家。

    居住在如此偌大的房子，心中得到的卻不是安慰，也不是家的溫暖，恍如流浪在千里之外的離家兒郎，流浪的人啊，在外想念你，親愛的mama……，腦海中不禁想起了一首歌曲，淚水浸濕的他的眼眸，渲染了這片寒冷的冬天，使得它更加寒冷。

    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自家少爺如此悲傷，可兒注意到少爺眼角那晶瑩剔透的淚水，淡淡從臉上落下，伴隨著空中的雨水緩緩落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可兒知道，那是淚水，少爺哭了。

    真的哭了。

    為什么我會從少爺?shù)谋秤爸锌吹搅巳绱吮瘋繛槭裁次乙矔唤錅I，為什么？

    可兒愣愣站在那里，身后走來了趙婉霜也渾然不知，趙婉霜手伸到了可兒肩膀上，出聲喊她，卻被眼前的那道身影給震驚了，張開的口緩緩閉合上，站在可兒的身后，可兒回頭看了趙婉霜一眼，沒有說話，兩人十分有默契站在那里，注視著眼前的一道身影。

    在他們不遠(yuǎn)處的門前，站著一個身影，眼睛也注視這邊，眼中滿是震撼，悲傷，還有濃烈的疑惑，冰冷的臉上逐漸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情緒，似乎是被李周的心情感染了，又似乎是回憶起了自己內(nèi)心的往事，觸動了埋在心頭的那根弦，手忘記了放在那把寒冷的長劍上。

    幾人都在注視著這邊，然而誰都沒有出聲，靜靜站在那里，等待著，守候著，同時，內(nèi)心還疑惑著，為什么他會如此？

    “稚子牽衣問， 歸來何太遲? 共誰爭歲月， 贏得鬢邊絲?”

    “兒時的我，不懂什么是情，什么叫做家，還有什么叫做悲傷，如今的我，人入中年，卻發(fā)現(xiàn)了情之所以，一往情深；家之所在，千里憶念；悲傷不是什么，只是因?yàn)橛们橹辽?，所以流淚?！?/br>
    “可嘆的我，當(dāng)初沒有仔細(xì)記住母親，父親的模樣，沒有記住家鄉(xiāng)的道路，泥濘，家鄉(xiāng)的床，以及那股味道，如今，我差不多都迷糊了吧？”

    內(nèi)心詢問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嗎？也許是，也許不是，只是念家了。

    可兒淚水忍不住往下滴，少爺?shù)谋秤昂帽瘋皇强粗谋秤?，我卻如此悲傷，忍不住落淚，那少爺呢？他心中會是什么感受？又是多么的痛。

    趙婉霜伸手握住可兒的手，用力捉住她，內(nèi)心忍不住哭泣了，可兒稍稍依靠在趙婉霜的身上，哭泣道：“夫人，你說少爺在想些什么？為什么我會忍不住哭泣呢？嗚嗚?！?/br>
    哭聲有些悲慘，堅(jiān)強(qiáng)的可兒淚水忍不住，趙婉霜隱晦抹去眼角的淚水，細(xì)聲安慰可兒道：“可兒，你不用想太多了，也許夫君他只是一時悲傷而已，不用擔(dān)心夫君的?！?/br>
    “可是……?！?/br>
    哭泣聲哽咽住可兒，說話都說不出來，趙婉霜摟住可兒，輕輕拍打可兒后背，一下，兩下，三下，有規(guī)律拍打，盡快讓可兒恢復(fù)冷靜，看到可兒哭泣，她的眼睛總是不爭氣跟著流淚，怎么止都止不住，嘩啦啦直落。

    “沒有可是了，可兒，你也如此，那夫君不是更加悲傷嗎？乖，我們還要去陪夫君呢，你不能先倒下來?！壁w婉霜堅(jiān)強(qiáng)勸阻可兒，可兒的淚水逐漸止住，眼睛瞄向了李周身上，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抹去眼邊的淚水，嘟著嘴，忍住悲傷。

    “為什么我會如此悲傷？”

    “這是淚水嗎？”

    西門北摸摸自己的臉蛋，一道淚痕從上面向下面流淌，滴落到她的手上，不受控制流淚了，凝望著手心這點(diǎn)淚水，她怔怔出神，哭泣？淚水？我哭了？這是為什么？

    “因?yàn)樗麊?？?/br>
    淚水，西門北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的東西，此刻就在她的手心，不由自主流淚，不可思議，她記得的自從懂事以來，沒有流過眼淚，自從她的家人都死了之后，眼淚這種東西，至此與她無關(guān)，只有變得比別人更加冷漠，更加無情，才不會死在別人的手中。

    一直秉著這樣的觀點(diǎn)的她，遇到李周之后，一切仿佛都變了，變得不一樣了，正如她師傅所說：當(dāng)你遇到了一個讓你流淚的人，那么這個人便是你以后最重要的人。

    “真的會是那樣嗎？”

    西門北心中再次詢問自己，對于這個事實(shí)，有些不相信，最重要的人？他嗎？不可能吧？我們只是一個交易，一個……？

    突然發(fā)現(xiàn)，她心中多了一個他，少了很多他們。

    生活有了他，多了幾分顏色，不再是之前的黑與白，以及顯眼紅色，她的世界不再是以殺人為主的世界，多了一點(diǎn)紀(jì)念。

    “我……？”

    “他？”

    “我們？”

    西門北笑了笑，進(jìn)房子，關(guān)門，撞擊聲不大，也不小，仿佛這一刻，空中的雨水停頓了的一下，空氣中所有東西，這一刻，也都停止了。

    眼睛緩緩張開，李周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門戶關(guān)上了，沒有一道人影，雨水繼續(xù)落下，他的心兒也是如此，快速落下，眼睛環(huán)視一邊周圍，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的可兒和趙婉霜，對著他們笑了笑。

    可兒和趙婉霜面面相覷，心中的悲傷更加多了，正是因?yàn)樯贍斎绱?，對待她們都是微笑，微笑，看著很開心，其實(shí)她們都知道，少爺內(nèi)心中有著一道無法理解的悲傷，她們所不能觸及的地方，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一個地方，可是她很在意，替少爺感到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