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曼公爵扯著葉柳園回憶過去，葉柳園有一搭沒一搭聽他講，頗為心不在焉。

    聽著聽著，葉柳園忽然有種強(qiáng)烈地被注視的感覺，葉柳園忍不住回頭掃視了一圈，結(jié)果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

    “怎么了，以諾？”威爾曼問道。

    “沒什么?！比~柳園疑惑了一下，不再談其他。

    這是，威爾曼公爵卻忽然湊到他耳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我覺得你沒有用心在聽我說的話，不過我只想問一句，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約定？

    葉柳園反射性想側(cè)頭，臉蹭過威爾曼公爵的發(fā)絲，他翻了翻原主的記憶，并沒有關(guān)于約定之類的。

    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漫長的時光讓人學(xué)會遺忘痛苦和想忘記的記憶，大部分人都記不起自己十年前遇見過的人與事，原主也一樣。

    葉柳園還在心內(nèi)問了系統(tǒng)：“系統(tǒng)先生，你能告訴我是什么約定嗎？”

    系統(tǒng)查詢了一下，道：“葉先生，鑒于您的收藏已經(jīng)達(dá)到200，系統(tǒng)可以提供查詢服務(wù)?！?/br>
    緊接著，記憶的海浪被無形的力量翻卷，沉在底部的一些片段被翻了出來。

    那是一個黃昏，昏黃的光穿過廊柱，一束一束斜射入修道院。穿著黑白色修士服的兩個孩子坐在廊柱底下。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我受夠了，受夠了那些司鐸和執(zhí)事，受夠了這一切。我討厭來世，討厭忍受苦難，也沒人來救贖我?！?/br>
    “如果有一天我能成為這個國家的國王，我不想那些司鐸再出現(xiàn)在我的土地上?！?/br>
    “你做不到的，加里?！庇兄活^金子般燦爛長發(fā)的另一個孩子說：“你不可能成為國王的，就算你能成為國王，也要對教皇讓步，你又怎么可能讓你的土地上不再出現(xiàn)司鐸呢？你想廢除所有人的信仰嗎？”

    “國王做不到，是因為他不夠強(qiáng)大。我成不了國王，也是因為我不夠強(qiáng)大。”被稱為加里的孩子一拳打在廊柱上，有某種野望在他眼中瘋狂生長。

    “以諾，你也是討厭這一切的吧?！奔永飭柕馈?/br>
    “當(dāng)然，我的父親是個虔誠的信徒，虔誠到可以拋棄我和mama?！币灾Z很瘦小，細(xì)細(xì)的胳膊和腿被寬大的修士袍籠罩，單薄得嚇人。

    加里見了拿出一小塊面包，遞給以諾，說：“又沒有人給你送飯嗎？這個給你，他們就是在針對我們，你去搶啊，去爭啊，不說話難道要餓死自己嗎？”

    以諾結(jié)果那塊面包，看了眼加里，加里說：“吃吧，給你留的?！?/br>
    “以諾，我們來定格約定吧。”加里看著慢慢咀嚼著面包的以諾，道：“我們往上走，你父親一定要會讓你也成為司鐸的吧。如果有一天，我能成為國王，你能成為主教，我就支持你去成為教皇，我們一起，讓那些人低頭，好嗎？”

    以諾想說不可能的，加里不可能成為國王，他也不可能成為主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但如果…真的如果有那么一天，加里能成為國王的話，那還有什么不可能呢？

    “好?！庇啄甑脑魇沁@么回答的。

    靠，這倆小孩的約定，也玩的太大了點(diǎn)。好中二，好扯，一種根深蒂固的信仰，兩個孩子就能動搖嗎？顯然不可能。

    可問題在于，不可能的事就是發(fā)生了。

    小加里成了威爾曼公爵，如今女王唯一的王弟，女王沒有子嗣，他是順位第二繼承人。

    而以諾也成了輔理主教，只等教區(qū)主教榮休，他就會成為新的教區(qū)主教。

    所以，倆人距離當(dāng)初的約定都只有一步之遙。

    葉柳園等福斯特主教榮休，威爾曼也許在計劃干掉女王。

    但問題在于，葉柳園想要圣物，壓根不想卷進(jìn)什么信仰之爭或王權(quán)與神權(quán)之爭。

    葉柳園腦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后退半步，果斷道：“不記得了。”

    威爾曼公爵的神色僵了一下，他看了葉柳園半天，似乎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葉柳園拿出畢生功力，裝傻充愣。

    威爾曼還想說什么，卻忽然頓住了，接著后退了一步，轉(zhuǎn)移了話題。不知道是不是葉柳園的錯覺，他覺得威爾曼像他身后看了一眼，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又來了。

    葉柳園有點(diǎn)發(fā)毛，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

    大廳的外，威爾端著葡萄酒，走近那個埋沒在陰影中的人，忽然道：“你又在看主人?！?/br>
    “你不能再看主人了，你那雙被詛咒的眼，此時紅得像會滴血一樣?！蓖柕溃骸澳阍谙胧裁矗磕阆胱鍪裁?？”

    “那個男人……”久立在陰影中的彌厄爾看見威爾曼靠近葉柳園，兩人站得那么近，近到那人的吐息能打在葉柳園金色的卷發(fā)上。

    “他是誰？”

    “威爾曼公爵，女王唯一的弟弟?！蓖柕溃骸笆掌鹉愕男乃迹瑒e想做什么，你會給主人招來災(zāi)禍的。”

    另一邊，好不容易挨到舞會結(jié)束，葉柳園筋疲力盡。

    但葉柳園沒想到，那天的舞會只是個開始，從那天之后，威爾曼公爵就常常找各種理由來找他。有時是邀請他喝下午茶，有時是邀請他去劇院，總之就是要來找他。

    每次他來葉柳園都心驚膽顫，他有些怕威爾曼會撞上彌厄爾，所以每次威爾曼來，他都讓彌厄爾呆在書房，別到處亂走。

    彌厄爾很乖，一個冬天過去，被葉柳園好吃好喝得樣子，彌厄爾開始抽條。雖然還是瘦，但已經(jīng)有了少年的身量。

    彌厄爾安安靜靜呆在書房，對于葉柳園地安排完全不反抗，每次葉柳園回來看到他乖巧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愧疚。

    葉柳園還發(fā)現(xiàn)彌厄爾似乎非常的喜歡他的頭發(fā)，每次他出去后回來，彌厄爾都會靠近他，看著他的發(fā)尾，偶爾還大膽地勾幾縷發(fā)絲在手上。

    葉柳園對此選擇視而不見，他心里有些愧疚，也就隨他去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葉柳園總是感覺每次他和威爾曼見面，背后都有一道視線在看他。

    每當(dāng)他想要尋找的時候，那道視線就消失了，這日子葉柳園完全忍不了，在一番查探后，他鎖定了可能的人——他的管家，威爾。

    葉柳園不是沒有懷疑過彌厄爾，可他每次回書房，彌厄爾都在，也沒有其他異樣。如果彌厄爾擅自離開書房，城堡里的仆人肯定會看見他，但葉柳園沒聽過其他仆人說起這件事。

    所以葉柳園的目標(biāo)，就鎖定了知道他在做什么、見什么人、在城堡里可以自由活動且擁有極大權(quán)力的威爾。

    “威爾?！庇幸淮蜗挛绮?，在威爾給他擺好茶點(diǎn)準(zhǔn)備退下時，葉柳園叫住了他。

    “齋戒快到了，我會去修道院，你留下吧?！比~柳園道。

    威爾猛地抬頭看向葉柳園，葉柳園道：“開春了，船隊要遠(yuǎn)航，城堡里也需要你打理，你不用跟我去了?！?/br>
    威爾沉默了，他道：“是，主人。”

    “主人，您會帶他去嗎？”

    這個“他”，指得自然就是彌厄爾。

    這么一提，葉柳園也沉默了。留彌厄爾一個人在城堡，他確實(shí)不放心，可帶他去修道院……又不太合適。

    “我再考慮考慮吧。”

    “主人?！蓖枏埩藦堊?，不由得側(cè)頭看向一個方向，默默閉嘴了。

    威爾想提醒葉柳園，彌厄爾遠(yuǎn)沒有看上去那么無害。從葉柳園慢慢把領(lǐng)地上和船隊里的事給彌厄爾做的時候起，彌厄爾就在慢慢滲透城堡和領(lǐng)地。

    前幾天，幾個仆人在背后嚼舌根，還不小心失手用燭臺砸傷了彌厄爾，恰巧被葉柳園撞見了。葉柳園大發(fā)雷霆，他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彌厄爾一直在默默承受著城堡內(nèi)仆人的嘲諷和冷暴力。

    葉柳園將那幾個仆人交給他來處理，要把他人扔到領(lǐng)地上偏遠(yuǎn)的土地上。雖然都是奴隸，但留在城堡和被扔到偏僻的土地上墾荒可是天差地別。

    威爾在帶走這幾個仆人時，聽到仆人跟他哭訴，說他們確實(shí)在背后談?wù)摮爸S彌厄爾，但他們沒動手。當(dāng)時彌厄爾聽見他們的嘲諷，冷靜地可怕，只是忽然抄起桌子上的燭臺。

    仆人以為彌厄爾是想砸他們，卻看他往自己頭上砸去。沾著血的燭臺落在地上，紅色的血流過他蒼白的皮膚。

    仆人們被他那雙紅色的眼看著，以為真的見到了魔鬼，尖叫著讓他滾，讓他去死。

    葉柳園趕到時，看到地上沾血的燭臺，又聽見幾個仆人的咒罵，第一個想法就是仆人們因為厭惡彌厄爾，用燭臺砸得他！

    葉柳園也聽了那些仆人的自辯，但他不信誰沒事拿燭臺照自己頭來一下。更何況，就算這次不是，聽他們的咒罵，也知道他們對彌厄爾是什么態(tài)度。

    彌厄爾就是真的砸了自己，也是忍受不了他們的咒罵，或被他們的咒罵激起了自我厭惡的心理。

    葉柳園留不下他們，直接將他們逐出了城堡。

    也因此，城堡內(nèi)的仆人越來越怕彌厄爾，盡量繞路躲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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