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后幸福的三天
我曾想過怎樣的日子才具有當(dāng)做自己人生結(jié)尾的重要責(zé)任但思考許久我仍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人生的最后時間里,我曾經(jīng)監(jiān)視的人都面對過這個問題,有的人在出售壽命前已經(jīng)將自己將死之前的日子該做什么都完全考慮好,有的人則在出售壽命好仍然對于自己該做什么完全沒有想法。 當(dāng)然我并不能因為監(jiān)視對象什么想法都沒有就多嘴,因為不論是以何種形式他們都在靠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相反被監(jiān)視的人如果什么都不做就這樣度過人生,對于我的工作來說反倒有所幫助,不與任何人接觸發(fā)生突發(fā)情況的概率就會縮減到極小,這對我的工作來說是個極大的幫助。 雖然我不算在從事監(jiān)視員時看過非常多出售壽命的人但像楠木先生壽命價值如此低的人,毫無疑問是我第一次看見的。 我初次見到楠木先生時,老實說我對于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在我知曉他要出售壽命時,我將他的資料輸入進電腦查詢時我對于電腦里彈出的壽命價值真的只有「嚇了一跳」這個想法。 「價值三十日元的人生?!?/br> 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對于這低的異常的價值的人生我感到了些許想了解的想法,從電腦資料上看他的余命還剩下三十年又三個月。 我對他稱鑒價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完成后,他就對我說「那我先出去待一會」后就離開了店鋪。 在他離開店鋪后,我將他原本今后人生的經(jīng)歷通過打印機打出來,隨著一聲聲機器運轉(zhuǎn)聲他的人生及今后的事全在白紙上浮現(xiàn)了出來。 我花了大約兩個小時左右閱讀完了他的人生。 單從閱讀完的結(jié)論說起「我明白了他的人生為什么如此廉價」,但我開始同情起他,不,這份心情是不是應(yīng)該將其稱為同情連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老實說,過著如此廉價人生的人在我確實看到前根本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于世。我本以為,我自己人生的售價已經(jīng)算是低到符合我這般人生的價格了但沒想到還有價值比我更低的人存在。 就在我思考著這件事時,楠木先生已經(jīng)回到了店里,躺在沙發(fā)上休息。 看著躺在沙發(fā)上休息的楠木先生,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日后自己將變成什么樣子,會迎來怎樣的明天,會懷抱著怎樣的心情死去?!?/br> 與他相比,或許我真的應(yīng)該說我還算是好的一方。 做好某個決定后,我走到楠木先生的身旁,輕聲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楠木先生?!?/br> 聽到我叫他,他揉了揉眼睛從沙發(fā)上起身。 「監(jiān)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楠木先生。請跟我來這邊?!?/br> 說完我轉(zhuǎn)身朝電腦走去,楠木先生也跟在我的身后。 我轉(zhuǎn)身面對電腦,用手指在電腦上cao作起來將原本電腦上顯示的監(jiān)價表上的監(jiān)價結(jié)果改為三十萬日元后確認(rèn)沒問題將表格打印出來交給楠木先生。 「這就是您的監(jiān)價結(jié)果,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拿著表格好一會兒沒說話,雖然殘忍但我只能繼續(xù)將他不能接受的事實說下去。 「在此要提醒您的是,這次余命年均監(jiān)價為最低收購價格的一萬日圓。由于您的余命只剩三十年又三個月,所以您將可從本公司領(lǐng)取大約三十萬日圓?!?/br> 他像是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這次的監(jiān)價依據(jù)的并非普世的價值觀,充其量是參照本公司的標(biāo)準(zhǔn)而已?!?/br> 沉默在我們之間持續(xù)了一會,就在我稍感氣氛僵硬時,楠木先生先開口向我說道:「我想進一步了解貴公司所謂的標(biāo)準(zhǔn)。」 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我先是下意識的嘆了口氣后回答他道:「由于鑒定的細(xì)節(jié)是由另一處的諮詢部門負(fù)責(zé),所以我并不清楚實際的過程,我所知道的是,依照達成多少幸福度、實現(xiàn)度、貢獻度這些因素來決定價格高低……換言之,剩下的人生有多幸福,或是能讓別人獲得多少幸福,又或者能否完成夢想以及對社會是否有貢獻,都成為監(jiān)價的依據(jù)?!?/br> 他思考了一會看著我問道:「為什么我只剩這么短的壽命呢?」 「實在非常抱歉,」我不好意思地微微點頭說:「有關(guān)后續(xù)的資訊,只能提供給已出售時間、健康或壽命的顧客參考。」 「請讓我思考一下?!?/br> 「請自便。」 說完,楠木先生坐到沙發(fā)上思考但沒過一會他就像是做好決定般走到我的面前。 「我要出售三十年的壽命?!?/br> 「我明白了?!?/br> 我從電腦桌的抽屜中將契約書取出,逐條說明契約書上的內(nèi)容。 說完,我看著他問道:「有沒有什么想問的?」 他很快速的回答了我「沒有。」 我將契約書放在電腦桌上指著「出售人」這一欄對楠木先生說:「那請您在這個位置簽上您的名字,這樣一來合約就會正式生效?!?/br> 他拿起桌上的筆,沒有一絲猶豫地將名字簽了下去。 「他似乎是想盡快的結(jié)束呢?!刮以谛睦锵氲?。 「說來也是,這樣的人生或許盡快結(jié)束才是幸福?!?/br> 他將名字簽好我收回確認(rèn)沒有后對他說:「這里還有一件事要提醒楠木先生您。您總共可以進行三次交易,剩余的兩次,您可以選擇出售壽命、健康或是時間?!?/br> 「還有什么問題嗎?」我問道。 「沒有了?!顾袷禽斎胫噶畹臋C器人聽到對應(yīng)的指令就會做出預(yù)先設(shè)定好的行動與對話般回答我。 說完后,我蹲下身子打開抽屜將其中放著三十萬日元的信封交給他。 拿到信封后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店鋪。 我與楠木先生最初的見面就這樣結(jié)束了。 老實說,直到他離開他都沒有給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給他三十萬是否是正確的? 這個疑問這時留在了我的心中。 但這個疑問放在日后來看,毫無必要,因為這是個很笨的問題。 起先,我認(rèn)為楠木先生真的是個人生只值三十日元的人但在與他相處一段時間后我發(fā)現(xiàn)并不完全是這樣。 我想他對于收購壽命的店鋪來說仍然是一個沒有太大價值的收購對象但對我來說,他的價值絕對不只是三十日元,三十萬日元或者更多的金錢可以衡量壽命的人。 我真的非常高興,楠木先生他不顧及任何人與我正常的對話。 因為我從事的是被人當(dāng)做「透明人」的工作被人視而不見也可以說是我工作的主要但只有楠木先生不一樣,將我透明人真正當(dāng)做一個人的人只有楠木先生。 事后回想起,這或許就是我對楠木先生懷抱有好感的初衷也說不定。 如今,我已經(jīng)身在幸福之中。 我可以對每一個人這么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了幸福并且身在幸福的旁邊。 以前我對于幸福的定義非常模糊,認(rèn)為它應(yīng)該就是種概念的東西并沒有實質(zhì)的表達方式但我現(xiàn)在不這么認(rèn)為了。 我朝身旁的楠木先生看去,相視一笑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份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幸福。 我與楠木先生余命無幾但這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我們現(xiàn)在能這樣待在彼此的身邊這樣就足夠了。 我挺直身子問楠木先生「接下來的三天打算怎么度過呢?」 「......老實說啊,因為你的突然出現(xiàn),害我本來的計劃全都亂了呢。不過,那種計劃沒有你在,我恐怕連最開始都做不好呢?!?/br> 「那這么說的話,有必要重新決定一下我們后面該做什么了?」 「是啊,決定一下我們兩個人接下來的日子該做什么?!?/br> 「......一時之間想不出想做什么呢。」 「不如我們先回家吃飽了再想,不是有人常說餓著肚子沒辦法好好思考事情嗎?」 「說的也是。」 回家的途中,楠木先生牽著我的手一步步走回去那屬于我們的狹小空間。 「對了,機會難得今天就由我做飯好嗎?」我向楠木先生問道。 「宮城你還會做飯嗎?」 「你沒想到吧?!刮业靡獾恼f道。 「是啊。這么一說,我們好像總是在外面吃飯呢,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做飯什么的呢?!?/br> 「那今天就破例由我做給你吃,你可得負(fù)起責(zé)任將它們都吃完。」 「好,我會負(fù)起責(zé)任將它們都吃完的,但是味道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br> 「你這么說,那要是不好吃的話你就不吃了?」 「不會,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會將它們?nèi)砍酝甑??!?/br> 「既然這么決定了,那我們要先去附近的市場買些晚上做飯需要的材料呢?!?/br> 說完,我與楠木先生改變方向朝附近的市場一同走去。 「楠木先生晚上想吃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了一會說道:「我沒什么特別想吃的東西,不,該說是以前的經(jīng)濟情況不容許我選擇什么?!?/br> 「那剩下的這幾天可以特別允許你放開了想想吃什么,」 「這讓我一時就想出還真的有點困難呢。宮城有什么想吃的嗎?」 「那今天晚上我就做一點我擅長的當(dāng)晚餐吧?!?/br> 「好?!?/br> 說完,我與楠木先生不斷在市場里游走選擇合適的材料。 購買完食材,遠(yuǎn)處的天空已經(jīng)染上晚霞色。 「怎么了嗎?」身旁的楠木先生向我問我。 「沒什么,只是感覺時間實在過的太快了?!?/br> 「我們得到了某些東西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付出了某些東西,現(xiàn)在我們過好屬于我們的時間,待在彼此的身旁這樣就夠了?!?/br> 「說的也是,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楠木先生你會說這種話?以前是不是也對姬野小姐說過類似的話?」 「這句話我只對宮城你說過,是專屬于你的。」 「好了,我們回家吧?!?/br> 楠木先生從我手中將重的袋子接過拿在手上牽著我的手一同走在晚霞照射著的柏油路上。 不只單單是這個瞬間,與楠木先生一同創(chuàng)造的回憶有太多我都希望將其定格住,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貪得無厭但我由衷的希望能一直沉浸在這些瞬間中。 回到家中,我與楠木先生一同在廚房里將廚具進行清洗。 清洗完我跟楠木先生說要做飯讓他到房間里面去后他走出廚房。 我自己一個人在廚房里做起來,這是第一次做飯給人吃心中不時有種緊張的感覺。 過了幾十分鐘楠木先生從房間探頭過來問我:「宮城,做的怎么樣了?」 「還沒做好,你不可以進來,做好了我會叫你的?!拐f完我推著催促他盡快出去。 然后直到我做好,楠木先生都沒有再到廚房來,等我做好后我對房間里正在拿筆像是寫什么的楠木先生說可以將菜拿出去準(zhǔn)備吃了。 說完我回到廚房將菜裝在盤子里逐一拿出。 將菜放在小桌子上我將飯乘好放到楠木先生面前。 看到楠木先生拿起筷子夾菜放進嘴巴里吃時,剛剛原本以為消失的緊張感又復(fù)蘇了,這次比剛剛還讓我感到緊張。 「會不會不好吃?」我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等待楠木先生說出感想的這段時間感覺就像是如坐針椅般難熬。 楠木先生一直不說話,我先出聲向他問道:「很難吃嗎?」 「......」 「楠木先生?」 「宮城。」 「......你不是做的很好吃嗎?」 聽到他這么說,我首先先安心了下來,不論如何至少心里一直調(diào)著的大石頭下落地了再來有點生氣。 「好吃你一直不說話,害我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做的不好吃。」 「沒想到宮城你這么會做飯?!?/br> 「因為母親過世后,獨自居住時為了解決吃飯的問題只能自己學(xué)會怎么做飯?!?/br> 「原來是這樣,我接下來也想繼續(xù)吃宮城做的飯。」 「那個......楠木先生。」 「這么說不太好,但是這樣會浪費掉很多時間的吧,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不拿去做別的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嗎?」 「我們的確是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大后天我們就將死去,按其他人說可能會想盡可能多做一些自己認(rèn)為有意義的事吧,但是這些在死前有意義或要做的事情,宮城你不是都已經(jīng)陪我一一完成了嗎?」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在死前去做什么事,而是與誰一起去做,與宮城你一起的話,每一天都是充滿意義的。」 「......」 當(dāng)我回過神時,小桌子上已經(jīng)有幾滴水珠積在桌面上了。 「......對不起呢,楠木先生......我又在你的面前哭了?!刮矣闷怀陕暤穆曇粽f道。 他走到我的身旁用雙手懷抱著我的頭慢慢將我擁入懷里。 「......我跟你說,其實我現(xiàn)在有點害怕死?!?/br> 「嗯,我也是?!?/br> 「一旦想到自己就快死了,還有再也見不到楠木先生你都讓我害怕的不得了?!?/br> 「我不想再向上一次一樣體會到見不到楠木先生你的那份心情了?!?/br> 『不要老想著壞的一面,當(dāng)朝事情好的一面看時壞的一面就縮小了很多?!?/br> 「教會我這件事的可是宮城你啊?!?/br> 「......你安慰人的方法真差?!刮艺f道。 「但是挺有效果的吧?!?/br> 我靠在他的懷里,輕輕地點了點頭。 最后,好不容易花了大把時間做的飯最后我們兩個幾乎都沒怎么吃。 「這樣將花費寶貴時間做出來的東西就這么浪費了,實在很沒有意義但這種不像樣的做法或許這是最適合我們這種人的也說不定呢?!?/br> 這天,我們很早就躲進棉被中早早休息,這并不是因為我們明天要去一個很早就要出發(fā)的地方,直到入夢前我與楠木先生仍然沒有決定明天要做什么,我們只是過著如往常一般的日子。 現(xiàn)在,我們都認(rèn)為并不需要因為知道自己將死就需要特別去做什么,相反像現(xiàn)在這樣如往常一樣度日,想去什么地方就兩個人一起去這才是最適合我們的。 這天晚上,我感覺我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事后我完全想不起來夢的內(nèi)容,只依稀記得夢境中的我聽見了某個聲音。 隔天清晨等我起床,窗外的陽光令人感到刺眼,我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 楠木先生坐在窗戶邊手上拿著像是筆記本的本子在畫什么。 「你在畫什么呢?楠木先生?!?/br> 見我醒了楠木先生向我說道:「我在畫你的睡臉?!?/br> 「以前好像也有畫過吧?!?/br> 「是啊,但是你的睡臉有很多種,我想全部都將它們畫下來?!?/br> 「這樣畫下來除了我們大概沒有人能理解這些畫的意義吧?!?/br> 楠木先生停下手中的筆抱持靠著窗戶的姿勢向我說道:「這或許與我之前將壽命賣出后開始將事情記錄下來是一樣的,并不是為了給其他人看是為了將存放在腦袋里的東西進行整理,一旦自己想回憶這些事時能更有效的想起?!?/br> 「余命無幾的我們似乎只剩下這些整理的事情可以做了呢?!?/br> 「或許是這樣吧,不論是人的出生還是人的死亡這點都是一樣的,出生前它人幫助整理,死前自己先盡可能的整理一部分東西,好像是要將自己存在過的足跡一一由自己親手帶走?!?/br> 「今天,我們一起繼續(xù)去拍自動販賣機好嗎?」楠木先生對我說道。 「好??!」既然這么決定了,那么我們就事不宜遲的出發(fā)吧。 我與楠木先生穿好衣服跨上楠木先生的本田小狼游走于城鎮(zhèn)里的各個角落,尋找著曾經(jīng)被我們遺漏的自動販賣機,以不同的角度拍攝這些自動販賣機,拍自動販賣機時楠木先生對我說:「宮城你也一起入鏡吧」后開始拍攝照片,等我們將曾經(jīng)買的十卷底片剩余的全部拍完已經(jīng)是中午了,我們在鎮(zhèn)上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吃完午飯后,楠木先生說想去沖洗后我們出發(fā)朝曾經(jīng)洗照片的相片館出發(fā)。 到達那邊已是下午的時候。 老板見我與楠木先生入內(nèi)對我們說道:「歡迎兩位?!?/br> 「今天也是來洗照片的是嗎?」 「是啊?!?/br> 將相機里的底片交給老板后,老板告知我們明天過來拿照片后我們付完錢就走出了店,跨上本田小狼朝家出發(fā)。 回到家中我與楠木先生一同將架子上擺放的屈指可數(shù)的cd拿出一張一張聽起。 「我們的做法毫無疑問的是在浪費時間但是那也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對于將死之人來說,今天與明天究竟有什么區(qū)別?只是今天活著,明天可能就死了這樣的區(qū)別但這條件對于平日的人一樣受用,誰也無法預(yù)測明日的事,與平日的人比起來只是我們已經(jīng)知曉我們后天即將死去這樣?!?/br> 「老實說,我們在死前想做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十有八九,如今沒有必要再花費時間去做什么,一如往常的度過這就是我與楠木先生選擇的人生結(jié)局?!?/br> 「我們的確很不像樣但那又怎么樣呢?對于將死之人來說,這點小事應(yīng)該還是能被原諒的吧?!?/br> 聽著cd的過程中我與楠木先生手也沒有閑著,我拿著筆記本將我與楠木先生聽cd的模樣畫成圖,當(dāng)然圖畫的不能說是好就是了。 楠木先生坐在另外一旁似乎是將先前寫的記錄販賣壽命后的事情補充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等左邊的cd完全移到右邊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等我將手上的筆停下,楠木先生出聲對我說道:「宮城,我們?nèi)ベI菜做飯吧?!?/br> 「嗯?!刮覒?yīng)答了一聲將本子合上起身。 打開公寓的門,我與楠木先生一同步上去買菜的路上。 夏季一點一滴的離我們遠(yuǎn)去,我們所能體驗的夏日也逐漸走到盡頭,我們度過的夏天絕對算不上多但也算不上少但我們已經(jīng)收獲了人生的幸福,我朝身旁的楠木先生看去。 「怎么了嗎?宮城?」 我笑著看著楠木先生說道:「沒什么哦,我只是在看我以前一直期望、不敢想象的東西而已?!?/br> 「你不敢想象的東西就是我嗎?」 「不是。」 「那是什么?」 我笑著看了一下楠木先生然后不回應(yīng)他。 這天我與楠木先生做完飯吃好后也是盡早就入睡了。 我能留給記錄這個故事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我盡可能的希望在這個故事上留下幸福的痕跡,但當(dāng)我開始嘗試寫下幸福時,我發(fā)現(xiàn)我所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不,或許說是我能體會幸福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所以我希望我盡可能的可以多體驗幸福而不是悲傷但一想到某些可能性恐懼就充滿了內(nèi)心。 我不知道楠木先生是否與我相同,同樣對此感到恐懼但我不想將這份恐懼說出來,一旦將其說出來或許我們就會過于重視我們是將死之人這件事從而忽略眼前的幸福。 如今的我們已經(jīng)懂得如何品味與尋找幸福,我們都曾認(rèn)為自己是跌落在深不見底地洞中的其中一員,但從某個時刻開始,我望向地洞的上方似乎可以從那邊看到一點美麗的東西,因而開始決定向那美麗的東西伸手,但這并不是只靠我一時的想就做的到,久經(jīng)時日后當(dāng)我爬到地洞的洞口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跌落到深不見底的地洞中,從地洞中探出頭,沐浴在久違的徐風(fēng)中時我感受到「原來地洞的洞口外存在著這么一大面令人感到美麗的地方?!?/br> 時至今日,我并不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脫離地洞,盡管從這個地洞脫離終有一日可能跌落到另外一個地洞中,但我現(xiàn)在愿意樂觀一點我終有一日會從地洞中成功脫離,因為當(dāng)我從地洞中出來后我發(fā)現(xiàn)有著溫暖陽光的那一方并不是無法到達的,地洞也并非是深不見底的。 雖然有朝一日我們可能再次跌落到地洞中但那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因為如今的我們已經(jīng)不再害怕這件事了。 最后一天的清晨,陽光比想象中還要更加刺眼,楠木先生看到我醒后對我說:「早上好,宮城?!?/br> 「早上好,楠木先生。今天是我們的最后一天我們該怎么度過呢?」 「我們先去將洗好的照片拿回來吧。」 「好的?!?/br> 說完我們兩個人起身將衣服換好,到樓下找了個地方吃完早餐跨上本田小狼朝照相館出發(fā)。 看到我們進入店內(nèi),店主向我們打招呼道。 「你好,我們是來取昨天的照片的。」 在我們等待了一會兒后店主到暗房里取出照片交給我們。 「楠木先生與宮城小姐,這只是我這個老人家的自己認(rèn)為,祝你們幸福?!?/br> 我與楠木先生不解的相視一看向店主問道:「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店主沉默了一會說道,不,沒什么,只是當(dāng)我在幫助人洗照片時我自認(rèn)自己對照片傳達出來的東西有些判斷的能力,有的人帶著悲傷的情緒在拍攝照片時會刻意選取自己看起來悲傷的角度去拍攝而在我看來你們拍攝的照片是充滿著幸福意義的照片,這并不是因為我看得懂你們拍攝的照片的意義,而是有某些東西通過這些照片傳達給我了,最后希望這是我這個老人家的判斷沒有錯?!?/br> 我與楠木先生對視了一眼看著那位店主說了一聲「謝謝?!?/br> 我們并沒有對于他的問題作出回應(yīng),這并不是我們否認(rèn)他的這個答案而是我們認(rèn)為我們能說的話只有謝謝沒有其他的。 拿到照片后,我與楠木先生再度跨上本田小狼回到家中。 回到家后,我與楠木先生將曾經(jīng)拍攝的照片從相冊中取出從我們最初開始拍攝自動販賣機的照片開始一張張看起來說著拍攝這些照片時的記憶,然后將照片按照拍攝的順序一張張將它們放到相冊中。 未曾細(xì)數(shù)幸福記憶的我們開始一一回味幸福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曾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幸福,而這些照片中記錄的在外人看來只是普通的自動販賣機或者機車照片而在我們看來就是幸福的證明,當(dāng)我們將昨天拍攝的照片也放到相冊中時已經(jīng)是臨近中午的時候了。 我們將放著照片的相冊放到擺放書的架子上將已經(jīng)沒有底片在內(nèi)的已經(jīng)生銹的銀鹽相機擺放到相冊的旁邊。 楠木先生,下午在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可以,但是車要先去加趟油?!?/br> 「那我們?nèi)ゼ佑蜁r順便找個地方吃午飯吧?!?/br> 說完,我們兩個人關(guān)上家門跨上本田小狼朝那個地方去了。 一開始指路的我,指了一會兒后楠木先生大概是搞懂了我想去什么地方?jīng)]有再問我后面怎么走。 路途中我們找了個地方加油并解決了午餐。 到達目的地后,我問楠木先生:「楠木先生,你知道我為什么想來這里嗎?」 「因為馬上就用的上這里了嗎?」 「這也是理由之一啦。」 「宮城,我也做一個可以嗎?」 「為什么要特別問我呢?」 「因為......」 沒等楠木先生說完,他走到我的旁邊蹲下身體做了一個與我墳?zāi)诡愃频哪苟言谂赃叀?/br> 「......這點小事你可以不用特別問我啦,放手去做就好了,反正沒有人會怪你的?!?/br> 楠木先生起身轉(zhuǎn)頭看向我,我們相視而笑。 站在我們的墳?zāi)雇?,我們雙手合十簡單的拜祭了一下。 「總覺得很奇怪呢,我們明明還沒有死卻在拜祭?!?/br> 「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馬上就用的上了,能像以生前的狀態(tài)這樣拜祭自己的機會可不多呢?!?/br> 「是啊,那我們回家吧。」 說完我們離開了這里,我們已經(jīng)不會再有機會以活著的狀態(tài)來到這里了,更不會再有機會來拜祭自己,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拜祭我們,這是只有我們才懂得的地方。 等我們回到小鎮(zhèn)遠(yuǎn)處的天空已經(jīng)逐漸染上琥珀色。 我們騎著機車?yán)@道去附近的集市買完菜回到公寓。 吃完晚飯洗完碗筷后走到房間中時,楠木先生跟我說去公寓門口看看夜景但走到外面楠木先生一言不發(fā)一直看著天空。 「怎么了嗎?楠木先生?!?/br> 「......宮城,我們真的快要死了嗎?」 「應(yīng)該是吧,按照出售壽命后來說我們今天晚上一過就會死?!?/br> 「原來是這樣。」 「這該怎么說,我以前總想死但當(dāng)死亡真的將至?xí)r這份心情又該怎么形容呢?!?/br> 「你害怕死亡嗎?楠木先生。」 「如果將這份心情稱為害怕我認(rèn)為不太對,我現(xiàn)在沒有一絲害怕的想法,而是一種類似平靜但與一般的平靜又有點不太一樣?!?/br> 「我在死前想做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了十有八九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了但同時我對于沒有遺憾這件事本應(yīng)感到高興但卻并沒有?!?/br> 「也許沒有遺憾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遺憾也說不定?!刮一貞?yīng)道。 「那楠木先生是想留下什么遺憾嗎?」 「不是,只是好奇死前的這份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是個笨蛋吶,都快要死了還在想這種事?!?/br> 「沒關(guān)系哦,楠木先生。我會連你笨的地方一起喜歡的?!?/br> 「謝謝你,宮城?!?/br> 說完,楠木先生回到房間中說要拿什么東西讓我等一會。 過了一會楠木先生拿著一個像是素描本的本子回到我的身邊。 「這個給你,宮城。」 「這是什么?」 「翻開看看就知道了?!?/br> 我將素描本翻開,那上面是我的肖像畫。 我正準(zhǔn)備開口說話時,楠木先生示意我繼續(xù)翻動。 「第二張,那是我第一次為楠木先生做飯時的模樣。」 「第三張,是我睡覺時的模樣?!?/br> 「第四張,是我的睡臉?!?/br> 「第五張,是我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的模樣?!?/br> 「第七張,是我躺在房間中聽cd畫畫時的模樣?!?/br> 「第八張,是我吃飯時的模樣?!?/br> 「第九張,是我看著相冊時的模樣。」 「......楠木先生,這個是?」 「是我送給你的禮物?!?/br> 「老實說,在我看到宮城你回來時我真的是非常開心,雖然因此導(dǎo)致我原本送你的禮物都沒用了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不過那時我的心中就想再重新送你一份禮物,而我最后想到的就是這個?!?/br> 「......哪里有人送禮物送這個的?!?/br> 「對不起......」在楠木先生將話說完前,我將嘴唇重疊上楠木先生的嘴唇。 我不知道這中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十秒或者有幾分鐘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這是充滿著幸福的一段時間。 就在我們彼此的嘴唇分開后我對楠木先生說道:「我很喜歡這份禮物。」 如今,我又多了一份幸福。 不論是那臺生銹的銀鹽相機、照片、楠木先生記錄出售壽命后的本子或我的本子里這些物品不但見證了我們的幸福也將我們的幸福毫無保留的記錄了下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我能繼續(xù)為這個故事講述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人生的最后,我們的三天非常的平淡,沒有什么特別但對于將死的我們或許需要的正是平淡,我們已不需要特別的去做什么,只需要陪伴在彼此的身邊這樣就足夠了,讓我們感受到幸福的不是事情而是我與楠木先生彼此。 我曾追尋過幸福,追尋幸福令我感到了幸福不論怎么追尋都追不上這件事但曾經(jīng)追尋幸福時我并沒有搞明白幸福是什么,但在遇見楠木先生與他相識、相知后我能喜歡上楠木先生,能陪伴在他的身邊這讓我感到幸福,能被他擁抱這讓我感到滿足,能擁有喜歡這種感受讓我無比幸福,能同樣被他喜歡著這讓我無比滿足,是他教會了我原來幸福離我如此的近,能陪伴在他的身邊我一定是最幸運最幸福的那個人。 我抬頭看向眼前的楠木先生對他說道:「我已經(jīng)身在你給予我的偌大幸福當(dāng)中了,楠木先生。」 首先感謝您的閱讀,謝謝您的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