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朝聞道
1933年十月初的一天,日本西海岸島根縣,這里的很多游客自稱嗅到了沙土的氣息——在海邊! 島根縣是日本本州島西南的古老都市,西邊就是海洋,越洋過去便是俄羅斯和中國。 當天這里本地的居民只是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氣味。來這里旅游的人說這是沙土的氣息,只有在炎熱的沙石堆甚至沙漠中才能聞得到這樣的氣味。 盡管如此,許多人把這件事當做笑談,只有少數(shù)的老人在意這些。 老人們不得不在意這些,因為這個日子太不平凡了——十月。 根據(jù)古老的日本傳說,十月是日本八百萬神聚會的日子,這個月里全日本所有的神都會在出云聚集…… 古老而神秘的出云,就在島根縣境內(nèi)! 十月,在島根縣能嗅到沙土的氣息…… 就在這件事之后的第二天,島根縣卷起了濃霧。大霧將整個島根縣團團包裹起來,數(shù)日都未曾消散。霧氣很重,相隔十米的人互相竟看不到對方的人影。 整個島根縣交通徹底癱瘓,人們大白天也需要打著燈籠出門,否則無法在街上行走。來到跟西安旅游的游客們怨聲載道,只能每天呆在旅館里,等著大霧散去飛機才能起飛…… 島根縣從來沒有過這么大的霧,而這濃霧持續(xù)的時間也實在太久了,讓人忍不住猜測其中緣由。島根縣的老人們越來越緊張,他們總覺得這是要出大事了——也許是現(xiàn)在島根縣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再尊敬神靈的緣故…… 在大霧的這幾天,不斷有人說聞到了霧氣那天曾在海邊聞到過的沙土氣息。幾天后,據(jù)說有老人在神殿附近祭拜的時候聽到了奇怪的說話聲,他認定是神的對話聲——沒有人相信他,霧這么大,一定是他沒看到附近有人在說話罷了。 島根縣怎么了? 日本政府試圖派人進入島根縣研究,但是凡是進去的人最終都迷失在了島根縣里,只能通過通訊設(shè)備確認他們?nèi)匀换钪F太大,他們無法辨認自己所在的位置,因此無法援救…… 這場大霧一直持續(xù)到了十月中,毫無消退的跡象…… 然而,10月16日,大霧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從一個多星期的災(zāi)難中解脫出來的人們紛紛跑到街道上,像慶祝節(jié)日一樣慶祝著大霧的散去。迷失在島根縣的科研人員很快就被找到了——他們根本沒有進入島根縣,全都在島根縣附近的深山里被困了數(shù)日…… 不久,大霧以來的第一批援救物資被送進了島根縣,同時送來的還有這數(shù)日來的第一批報紙。被困了太久的人們?nèi)缤I虎一般,不到兩個小時竟將第一批報紙搶購一空——與世隔絕的日子他們過夠了! 當天報紙的頭版是:吳清源五段對本因坊秀哉名人,名人勝負賽今日開戰(zhàn)…… 圍棋賽…… 一個陌生人看了看手中這份報紙,靜靜地笑了……1933年冬,日本京都。 寒風(fēng)凜冽,日隱云濃。 街道上人影稀疏,寒風(fēng)幾乎隱去了所有的聲響。街上的人都穿著厚厚的衣服,用帽子遮擋著臉面,否則凜冽的寒風(fēng)會讓人有刺骨的痛感。街上甚至有一個人戴起了古時候常見的垂紗的斗笠,將臉藏在紗絹后。這可是個不錯的辦法,只是在這個年代這裝束看上去十分古怪…… 田中不二男透過窗戶看向寒風(fēng)中的京都街道,奮力地搓著冰涼的雙手——他剛弈完一局棋,下棋的時候并不覺得手冷,可一下完卻發(fā)現(xiàn)手已經(jīng)凍僵了。 他的對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同年的少年正在收拾棋子。上一局輸?shù)锰珣K了,這個少年面如死灰一般。 眼前這個對手太強大了,他真的只有十七歲而已嗎?少年心里想著…… 少年抬起頭,看向田中。剛才下棋的時候,這個人面無表情,簡直如同佛像一般?,F(xiàn)在棋下完了,他看向窗外奮力搓著手的樣子卻分明稚氣未脫…… 田中感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回頭看過去。 少年與田中四目相對,一瞬間突然又觸電般把頭低下,繼續(xù)收拾棋子——這樣盯著人看實在是不禮貌的行為,何況田中是客人,不可如此無禮…… 田中卻毫不在意,繼續(xù)笑著搓手。他把視線放遠,看到整個房間里密密麻麻都是棋座,無數(shù)與自己同年甚至比自己更年輕的孩子都在對弈著,他有些感動。 關(guān)西棋界有我們這一群少年,遲早能與東京棋界分庭抗禮! 這里是吉田塾,由女棋手吉田cao子一手創(chuàng)建。對于關(guān)西有志于學(xué)棋的孩子而言,吉田塾是最好的三個選擇之一。 另外兩個選擇便是關(guān)西第一棋手久保松勝喜代門下和關(guān)西棋界大豪光原伊太郎門下。 久保松勝喜代、光原伊太郎、吉田cao子,這三個人被合稱為關(guān)西棋界三大支柱。關(guān)西能夠成為日本棋界除東京外最不可忽略的一股勢力,全依賴于這三個人的努力。 田中不二男的師父,正是久保松勝喜代——那個傳奇的關(guān)西圣手。 “田中師兄?!笔帐巴昶遄拥纳倌晖蝗谎銎痤^小聲喚道,“久保松先生門下,也是這樣訓(xùn)練棋藝的嗎?” 田中不二男為這個問題感到無奈——久保松勝喜代的傳奇實在太過驚人,以至于他的授徒方式始終籠罩著一層nongnong的神秘感。當今在東京棋界活躍的木谷實、橋本宇太郎、村島誼紀、前田陳爾等人都是出自久保松門下,傳聞那里天才云集,深不可測…… 其實都是坊間傳聞而已,學(xué)下棋哪里不都是一樣教? 可是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呢? 田中尷尬地笑了笑:“等你棋藝有所小成,來久保松老師的研究會看看吧?!?/br> 出席久保松研究會,那可是關(guān)西棋界至高的榮譽…… 少年低下了頭——看來我這輩子是沒這個機會了…… 田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索性又把頭扭過去,看向窗外。 稍稍休息一下,等會再下一局吧。今天我來的目的就是跟吉田塾的學(xué)生們隨意切磋切磋,不需要太過規(guī)矩,隨意些就行了…… 窗外,正是下午,街上人影漸少,多數(shù)人都在工作吧。人影稀拉的街道看上去別有一番風(fēng)味,就像是空空的棋盤,任何一個點都可以放上棋子,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這種無限的可能性,令田中不二男欲罷不能。 剛才街道上那個戴斗笠的人仍然顯得十分顯眼,他的裝束實在太過古怪了,想必是一個不大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吧。田中不二男任思緒隨意地飄著。 這個奇怪的人,穿著傳統(tǒng)的大袍,將身子從頭到腳都埋在袍子里。袖子很大很長,像是水袖,整只手都被包在里面。這種服飾,說是和服也許勉強能算得上,只不過如果真有這樣的和服款式在市面上賣,這家店恐怕是要破產(chǎn)的…… 而最顯眼的仍然是他頭上戴的大斗笠,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僧侶裝。若太陽從正頂上往下照,整個人都能被帽子的陰影遮住。斗笠邊緣垂下的黑紗就像是被太陽照出的影子一樣,直直地垂下來,將臉完全遮擋住,誰也看不到這個人長得什么樣子。 盡管是冬天,但能把自己包到這個程度,不留一點皮膚在外面,也實在是前所未見的——莫非是個麻風(fēng)病人,或者長了三只眼的怪物,又或者是個瘋子? 這種未知的猜測讓田中不二男著迷了,他開始強烈地希望看一眼這個人的長相模樣,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容貌如此怕被人見到。 突然,戴斗笠的人停下了腳步。 田中感到這突然的一頓就像是一首曼妙的小曲突然走音了似的,感到一陣不適。 他看向戴斗笠的人面對的方向,揣測著讓他停步的原因…… 他面對的方向是——吉田塾的正門! 這個奇怪的人靜靜看了一會,轉(zhuǎn)身邁開步子,向正門走去。 他要進來了。 田中的好奇心猛地涌了起來。這樣的年代,會戴著帶面紗的斗笠在街上走的人,究竟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不久,外面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正朝這間訓(xùn)練房走過來。 田中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訓(xùn)練房的大門,靜靜期待著這個人的腳步在門外停下。 腳步聲緩緩逼近,最終竟真的在門外停下了! 突然,門被猛地打開,一個魁梧的遮面人站在門外! 所有人都被這猛地開門聲嚇了一跳,紛紛朝門口望去。 這個人已經(jīng)到了屋內(nèi),可是斗笠仍然不摘下來,誰也看不到他的臉。這樣奇怪的裝束,使得大家回過頭的第一反應(yīng)是被嚇了一跳…… 今天負責(zé)監(jiān)督訓(xùn)練的是吉田塾的弟子松本佑二。松本看到有陌生人就這樣唐突地闖入吉田塾的訓(xùn)練室,有些狐疑。但是這個人有可能是來拜師的,想到這里,松本起身向遮面人走去。 “請問……”松本謹慎地問道,“您找誰?” 松本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也許是因為從來沒見過這樣裝束的人吧。 “吉田cao子在不在?”遮面人毫無顧忌地問道。 聽完這句話,松本的謹慎變成了不悅。 吉田cao子在關(guān)西是頂尖高手,但凡棋界人士都應(yīng)該尊稱一聲“吉田前輩”。這個人竟敢在吉田塾直呼吉田cao子的名字,實在是個毫不知禮節(jié)的家伙。 但松本忍住了怒氣:“吉田老師現(xiàn)在在東京,您若有事,可以和我說……” “現(xiàn)在吉田塾最強的棋手是誰?”遮面人不等松本把話說完,狂妄地問道。 這又是一句無禮之極的話,簡直像是要來故意惹事的人。 松本對這個無禮之人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他傲慢地抬起頭。 “就算是我吧,你想怎樣?” 田中聽得出,松本這是氣話。吉田塾在關(guān)西是頂尖的棋藝訓(xùn)練場,精英云集。松本雖然棋力不差,但要說吉田塾最強的棋手,還遠遠輪不上他。 “你敢與我決一勝負嗎?”遮面人突然問道。 松本暗暗一驚! 原來這個人是來挑戰(zhàn)吉田塾的! “今天吉田塾內(nèi)所有人,若有一人能勝我,我當叩首三十,謝罪離去!”遮面人厲聲道,聲音威嚴而且雄壯,想必面相也一定十分兇惡,“但若讓我勝遍你們所有人,我要吉田塾就此在關(guān)西身敗名裂!” 大言不慚! 田中不二男被這段話激怒了。不止田中,吉田塾內(nèi)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幾乎要沖過去! “吉田塾最強棋手,我們先來一局吧?”遮面人用挑釁的語氣問道。 松本這時候卻有些膽怯了——大話已經(jīng)放了出去,不應(yīng)不行了…… 但若應(yīng)——對方既然敢如此狂妄,想必不是等閑之輩,萬一輸了,吉田塾豈不是真的要名譽掃地! 這個人,甚至可能是東京棋界的人! 遮面人說完,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一張棋座前。 松本猶豫不定,遲遲不敢落座。 “請你出去?!彼杀緩娮麈?zhèn)定,“我不會與你下棋的。我是職業(yè)棋手,對外人出手只下有對局費的棋,這才叫職業(yè)棋手……” 這倒是個不錯的借口,沒丟面子,而且又能退敵。 田中不二男卻在心底暗笑:這話一說,對方如果還要挑戰(zhàn)就得掏錢了…… 不管棋下得好不好,要出手就得有賺頭,真是個狡猾的家伙。 “不用松本師兄出手!”田中面前的少年突然站起身,“我來做你的對手,勝你還不需勞煩松本師兄!” 遮面人似乎微微抬起了頭,看向這個少年。 少年氣沖沖地坐到了遮面人對面。 “我還沒有入段,不是職業(yè)棋手,我來對付你!”少年喝道。 松本簡直欲哭無淚了:你這小子怎么辦事不看氣氛呢…… 這下子,這一戰(zhàn)避無可避了…… “報上你的名字?!闭诿嫒苏f道。 “上杉龍?zhí)?,吉田塾弟子?!?/br> 遮面人發(fā)出了“咯咯”的笑聲。 “你先擺上五個子吧……”遮面人笑道。 眾人大驚!旋即又有些想笑…… 也許這個怪人聽到上杉龍?zhí)珱]入段,于是輕敵了…… 其實上杉龍?zhí)詻]入段,是因為他的父母還未決定是否真的要讓他去做職業(yè)棋手。一旦他的父母同意了,上杉龍?zhí)攵问禽p而易舉的事情,他的棋力至少已經(jīng)有了職業(yè)二段的水平了。 然而很明顯,這個戴斗笠的瘋子不知道這件事…… 松本這下子放心了——讓五子想勝上杉龍?zhí)?,恐怕久保松勝喜代來了也沒這個本事…… 上杉,你可立下奇功了! 然而,上杉龍?zhí)珰獾脻M面通紅。 他打開面前盛黑子的棋盒,取出一粒黑子,猛地拍在右上角小目! 沉重的一聲悶響。 這一步棋一出手,松本佑二簡直要哭了…… 所謂讓子棋,是指黑方先擺數(shù)子在棋盤上然后雙方對弈的棋局。自古以來,讓子棋所讓的黑子首先都應(yīng)該放在星位上而不是小目上的。 果然,放完這粒棋子上杉就不再去取黑子了…… “該你了!”上杉龍?zhí)磐昶遄樱瓪鉀_沖地說道。 這手棋落在小目,也就是上杉龍?zhí)缓瓦@個人下讓子棋,棋份最多只是上杉龍?zhí)芟榷选?/br> 棋子既落,棋局就已開始,不能退出了。 然而田中卻暗暗嘆氣——這一局上杉龍?zhí)珒炊嗉佟?/br> 戰(zhàn)事未開就已經(jīng)心浮氣躁,上杉中了遮面人的計了! 遮面人沉默片刻,旋即取出一粒白子—— 右上,掛角! 上杉稍有些驚訝…… 起手掛角,這種招法幾百年前就被淘汰了…… 這個怪人,他這是看不起我! 上杉憤恨不已,立刻取出一粒黑子—— 黑下托! 開戰(zhàn)! 棋盤上僅下了三手棋,雙方就開始了第一場戰(zhàn)斗! 緊接著,黑白雙方在這里糾纏數(shù)手,眾人再看,不禁一震…… 大雪崩! 角上圍繞小目的爭奪自古以來就是布局爭奪的重點,幾百年來形成了許多定式,其中有些定式因其難解而令人畏懼,大雪崩正是著名的難解定式! 大雪崩定式中,雙方的棋各自被對方切斷,散兵扭結(jié)在一起,如同血腥的rou搏戰(zhàn),每一招都將牽動整個戰(zhàn)局,任何一方稍有不慎都將可能招致全軍覆滅。而隨著戰(zhàn)斗的進行,每一步的計算量都將以幾何倍數(shù)增加,這樣的混戰(zhàn)場面幾乎令頂尖高手都感到膽戰(zhàn)心驚! 雙方竟然起手就下出了大雪崩的棋型,而其他三個角分明還是空角…… 松本佑二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但他仍然對上杉龍?zhí)в衅谕?/br> 既然只是擺定式而不是比拼棋力,那么上杉龍?zhí)瓦€有希望——定式是死的,只要牢牢背熟,不擺錯就行了,至少不會吃虧! 只要上杉記得住正確的定式下法就行! 上杉龍?zhí)淖旖锹冻隽宋⑿Α笱┍蓝ㄊ降恼_應(yīng)法,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怪人,選擇大雪崩是你的失誤??! 上杉謹慎地一步步應(yīng)對著右上角復(fù)雜的攻守,然而他的對手似乎也對定式極其熟悉。隨著棋局的進行,兩人的應(yīng)對分毫不差,右上角的兩軍竟?jié)u漸向棋盤四周蔓延開來,棋盤幾乎有四分之一都被雙方的棋子覆蓋,誰也沒有凈活,但誰也沒有被吃…… 若不是有經(jīng)過幾百年錘煉的定式招法做基礎(chǔ),恐怕這個房間里誰也沒有膽子應(yīng)對這樣一局棋。 松本緊張地注視著棋局,到目前為止雙方的下發(fā)都沒有走錯,全都是定式的下法…… 誰走錯一步,就將落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下著下著,松本突然一驚! 緊接著,周圍所有人跟著全都心頭一緊! 剛剛落下的那一步棋下錯了位置! 但緊接著,松本感到一陣狂喜:下錯的這一步是白棋!白棋下錯了! 是怪人下錯了地方! 上杉心頭一震——機會到了! 他看向棋局,自信地尋找一招致敵的選點,然而…… 他突然愣住了…… 沒錯,怪人這一步棋下錯了,這一步?jīng)]有落在定式的位置上,然而——他到底哪里錯了? 整個棋局已經(jīng)變得十分復(fù)雜,雙方兩片被切開的大軍在右上角糾纏在一起,互相都沒有了退路,你死我活。然而,已經(jīng)呈幾何倍數(shù)增長開的計算量使得上杉完全無法看清這局棋的形勢了,滿眼黑子白子幾乎讓人眼花繚亂! 這一步棋錯在哪里?究竟為什么幾百年來沒有人下在這里?如何破解這步錯著?上杉此刻竟毫無頭緒! 上杉要輸了……田中在內(nèi)心不安地想到。 “怎么了,不會應(yīng)了?”怪人挑釁地問道。 上杉滿臉通紅,幾乎要吐出血來。 如此混亂的局面,我看不清,你難道就能看得清? 上杉抱定一搏的決心,取出一粒黑子——長氣,準備大對殺。 糟了! 這步棋一落,田中立刻做出了判斷:這局棋恐怕要就這樣結(jié)束了…… 怪人不慌不忙,也取出一粒白子——強攻! 沒錯,上杉中計了,那步錯著是怪人故意放出的陷阱! 局面已經(jīng)大亂,一旦脫離了定式的保護,以上杉的棋力根本無法判斷如此復(fù)雜的形勢,怪人選用大雪崩定式的一開始就已經(jīng)做好了這個打算,他一定是要制造混亂,然后以恐怖的屠殺徹底擊潰上杉龍?zhí)?/br> 從一開始他就已經(jīng)看清的全部局勢,這個人必定是一個亂戰(zhàn)高手! 果然,寥寥數(shù)手之后,上杉龍?zhí)疑辖堑膬芍Ш谲娋谷蝗珳?!棋盤上還有三個空角,但左上黑棋已經(jīng)尸橫遍野,毫無獲勝的希望了! 怪人的每一步棋都落在絕佳的位置上,如一支支利箭,直刺黑軍死xue,招招制敵! 黑棋竟全軍覆沒! 上杉龍?zhí)鏌o人色,如同見到了鬼神一般…… “我輸了……”上杉呆滯地說道。 自他學(xué)棋以來,還從未遭遇如此慘敗! 一旁的松本佑二早已看得膽戰(zhàn)心驚,冷汗直冒。 這種鬼神辦的殺傷力,就算是師父吉田cao子在,也未必有十全把握能獲勝啊…… 這個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下一個是誰?”怪人平靜地收拾棋子,似乎完全沒有局后與上杉作探討的意思。而如今的上杉只是發(fā)呆似地看著棋盤,仿佛剛才那局棋將他的靈魂輸了出去! “吉田塾第一高手,是不是該輪到你了?”怪人突然對松本說道。 松本嚇得兩腿哆嗦,竟然沒能站住,向身后摔出去! 這個人的棋力,遠遠在我之上,他根本就是我不可能擊敗的人…… 隨著松本突然地摔倒,整個吉田塾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不久,怪人高聲狂笑起來,笑得竟有些凄厲,令人心寒…… “關(guān)西棋界,不過如此!”怪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利刃,刺進吉田塾眾人的心房里…… 上杉仍然呆坐在原地,松本則滿臉驚恐的神色。 然而,田中卻感到了無比的恥辱…… “我來做你的對手!”田中喝道。 松本循聲望去,看到田中,如同突然看到了希望一般。 田中的棋力遠在自己之上,在關(guān)西更有“天才田中”之名,由他出馬,也許能夠力挽狂瀾! 田中君,拜托了! 眾人攙走上杉龍?zhí)?,田中不二男在怪人的對面坐下?/br> 他能感覺到,隱藏在面紗后面的那雙怪人的眼睛正仔細的打量著自己。 “報上名字?!惫秩藛柕馈?/br> “你有沒有膽子先報上你的名字?”田中反問道。 片刻緊張的沉默。 “讓幾子?”怪人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讓先吧?!碧镏兴坪鹾敛辉诤?。 似乎能隱隱約約聽到怪人的笑聲。 怪人微微一抬手—— 請吧。 田中毫不客氣,取出黑子,“啪”地一聲落到棋盤上。 眾人一看,大驚失色—— 天元! 初手天元! 師父,對不起,徒兒要將關(guān)西棋界第一秘招使出來了。田中不二男在心底默默說道。 自圍棋誕生以來,先取角、邊,再戰(zhàn)中腹是眾所周知的規(guī)律,初手占住天元從來都是倒行逆施的招法…… 面對一個如此強大的對手,田中不二男竟然下出這么無理的招法! 松本幾乎感到了絕望。 然而田中不二男并不這么想。 從剛才的對局來看,眼前這個對手對于定式十分熟悉,并且戰(zhàn)斗力量驚人,與他遵循傳統(tǒng)棋理地進行邊角對戰(zhàn)恐怕整個關(guān)西都無人是他對手,然而這一步初手天元恰恰是一招脫離了邊角的獨特戰(zhàn)法,如果運用得當可以在遠離邊角的中腹與對手展開一場空戰(zhàn),即使作戰(zhàn)不利退路也很廣闊,如果稍有得力甚至可能在中腹凌空造出一片軍陣! 下一手對方如果取邊角,田中即可轉(zhuǎn)守為攻,剛才怪人那鬼哭神號的攻擊力也就無從施展,反而變成了被動的防守方,恐怕他的棋力也很難施展開了。 何況,初手天元的下法田中并不是完全沒有把握的,這正是其師,關(guān)系第一高手久保松勝喜代苦心孤詣研究的全新戰(zhàn)法,是久保松為關(guān)西棋界創(chuàng)下的第一秘招,只有對抗外敵時才會使出的絕學(xué)! 這種戰(zhàn)法能發(fā)揮出多少,田中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但如今已無退路——他只等怪人的應(yīng)手了。 然而,過了很久,怪人也沒有取出白子——僅僅一手棋,怪人竟陷入了長考? 不對,作為對手,田中感覺到對手并非在長考。棋手對局,思考到緊要處的時候往往會有些小動作,比如撓下巴等等。這些是習(xí)慣動作,無法壓制,如果壓制住反而會影響其思考。而眼前的這個對手,此刻如一尊石像般坐在原地,田中感到他并不是在思考棋局,而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整個吉田塾都在靜靜等待著怪人的下一手棋…… “你叫什么名字?”怪人突然說道。 這一次,他的聲音干澀而且低沉,似乎是氣勢完全被壓制住了! 他怕了? “田中不二男,關(guān)西久保松門下,現(xiàn)為二段?!碧镏写鸬?。 田中感到怪人似乎突然愣住了。 不久,怪人突然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整個吉田塾,竟無一人敢去攔他! “田中君,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惫秩苏f道,“到那時我們再分勝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