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最終特典11 神的記事本
奇跡總是不經(jīng)意地連連出現(xiàn)。我因為二月下旬的考試考得不錯而躲過留級的命運。 “那才不是奇跡咧!是因為你和我一起用功念書!”彩夏生氣地說道。 停學(xué)中的兩星期,我的確一直在念書。因為很閑,所以上午就去花丸拉面店。到了拉面店就遇到同樣也是停學(xué)中的彩夏。她把課本、筆記和參考書堆在后門的木臺上,舉辦讀書會。結(jié)果十四天就這樣度過了。 “不過這么一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升上高三了。真是太好了!我也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了?!辈氏牡靡獾匦χf。 “我可沒有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還得念一年吧,我覺得學(xué)分會不夠?!?/br> “沒問題!”彩夏拍拍我的背?!叭绻髂耆滦輰W(xué),幾乎就等于跟我一起畢業(yè)啦!” “才不一樣!” “可是我們可以待在同一個班級啊。只是不能一起參加畢業(yè)典禮而已。仔細(xì)想想,我也不是特別想讓你跟我一起畢業(yè)。” “這是什么話……” “因為你的才能在大學(xué)都用不到啊,譬如說詐欺或是黑道、演藝圈的人脈之類的?!?/br> 這樣還不如說我沒才能算了。 “到了三月我會為你特別慶祝的,敬請期待!” 特別慶祝?到底是什么樣的慶祝??? 事件過后,彩夏就變得格外開朗??吹剿刻炫d高采烈的樣子,我也就沒有詢問她詳情了。 * 我跟彩夏停學(xué)的原因當(dāng)然是angel·fix事件。畢竟死了八個人。除了我們調(diào)查到的部分,還有好幾個提供syusyuly資金的人也陳尸在排水溝里了。由于事件過度奇異,所以鬧了整個一月。學(xué)校對我們處以停學(xué)的處分其實也有讓我們避風(fēng)頭的意思,可以說是很善意的處分了。警察也嚴(yán)格地調(diào)查了我們一番。畢竟我們當(dāng)初一路待到警車來到現(xiàn)場,所以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把事情都賴給平坂幫。 至于伊原木潤子母子,我不是很清楚他們之后的情況。 聽說伊原木潤子預(yù)計在自家廚房自殺,結(jié)果被前往調(diào)查的第四代發(fā)覺瓦斯味而獲救。第四代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出現(xiàn)在小學(xué),就是因為直接從伊原木潤子口中聽到關(guān)于兒子的情報。 雖然有部分的情報是推測——宏哥如是對我說: “我想伊原木潤子應(yīng)該完全不知道兒子的所作所為,包括墓見扳請她兒子種花和那批毒蟲給他錢的事?!?/br> 我仔細(xì)回想當(dāng)初和伊原木潤子的對話。 當(dāng)她兒子回到家對我說溜嘴提到“史郎哥哥的朋友”時,她非常地慌張。那不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犯罪行為遭人發(fā)現(xiàn),而是因為首次發(fā)現(xiàn)兒子和犯罪者有關(guān)系。友樹說挨mama罵也不是伊原木潤子為了自保而堵兒子的嘴,是為了保護(hù)兒子。之后伊原木潤子應(yīng)該去搜查過兒子的房間,發(fā)現(xiàn)他和墓見扳、千賀澤和大島等人來往的證據(jù)。她因此確定友樹的罪行,最后陷入開瓦斯自殺的絕境。 可憐的伊原木潤子是無辜的。她和墓見坂不過就是普通的花店老板和???。 可是她年幼的兒子受到墓見扳的吸引。 不——也許事情剛好相反也不一定。也許是墓見坂迷上了友樹。雖然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比較說得通。 “友樹是用母親的帳號訂購藥劑,所以就算我們不介入調(diào)查,遲早也會被警察發(fā)現(xiàn)。” “應(yīng)該是千賀澤教他的吧?!?/br> “訂購用的戶頭和手機也都是千賀澤的??墒恰?/br> 宏哥諷刺地笑了。 “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想出這個辦法的。搞不好是友樹想到這個方法,請千賀澤提供需要的物品。畢竟這個社會上,有很多可怕的孩子?!?/br> 可是友樹也許不會被定罪。 那個孩子大概還不懂何謂死亡。他似乎相信墓見坂的朋友還在排水溝里等待花朵綻開?,F(xiàn)在他被送去哪一間收容中心,身邊有什么樣的大人,又被如何質(zhì)問呢?這我就不清楚了。 “結(jié)果這到底算什么?” 宏哥身邊的阿哲學(xué)長放聲道: “阿俊也是……其他毒蟲也是一樣……他們到底想干嘛?等花開?什么意思???大家分別帶來自己手邊的藥一起服用,然后等到毒品的材料盛開?他們是白癡嗎?這樣毒品完成之前一定會死?。∈钦f大家都中毒了誰要來做藥???” “他們都是笨蛋吧。所以說——”宏哥冷酷地回答:“毒癮患者的想法就是這樣,根本就沒有意義?!?/br> “我無法接受啦?!?/br> 阿哲學(xué)長不停地打自己的腳。我的心情也和阿哲學(xué)長一樣。說不出口的疑問像卡在喉嚨的魚刺一樣一直停留在心中。 * 二月在平靜麻木中度過了。 平坂幫的黑色t恤幫眾變得常常來吃花丸拉面店的拉面。但是他們總是賒帳,惹得明老板每回都大發(fā)雷霆。他們來店里和我或是彩夏(大姊)閉聊之后就走,一句也不提第四代的事。我也因為尷尬,結(jié)果就不再前往事務(wù)所所在的車站西口了。 阿俊住院的時候,我也不曾去探望他。彩夏倒是帶了好幾次花丸拉面店的冰淇淋去探病。 “他什么也不跟我說,我跟他也沒話題?!碧讲』貋淼牟氏恼f道。 我也沒有問過彩夏。 你還是沒想起任何阿俊的事吧?毒品的事呢?你有提到當(dāng)初種罌粟花的事吧? 雖然腦子里明白這類事情根本無關(guān)緊要,我只要待在彩夏身邊就會被一陣飄然的沉默所吞沒。 我甚至沒辦法動筆記錄事件。 當(dāng)了偵探助手之后遭遇的所有事件我都會記錄下來,但是關(guān)于這次事件卻連開頭的第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我坐在自己房間的電腦前,抬頭仰望天花板想著:結(jié)果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這次的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直到今天,我都還想不出意義來。 我為了解決這次的事件和第四代斷絕關(guān)系,讓彩夏想起痛苦的回憶,把阿俊逼到死亡的絕境,甚至還遭到停學(xué)的處分——結(jié)果還是搞不懂這個事件,就連怨恨的對象都不存在。syusyuly是年僅七歲的孩子,真的就像天使一樣可愛。 我從窗簾的縫隙中朝二月的多云天空挖苦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這次的事件隱含了什么意義呢?為什么我們要搞得如此遍體鱗傷呢? 我自己也知道這些話不過就是小鬼的抱怨。所謂的意義是某人想對其他人傳達(dá)什么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所以世上大多數(shù)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 好幾次想打電話給第四代,最后都還是把手機闔上了。 因為我不知道要對他說什么。也不想跟他道歉。我本來就沒錯。更要命的是,第四代也沒錯。他是平坂幫的幫主,我是彩夏的朋友。我們站在各自的立場,做出理所當(dāng)然的行為,也理所當(dāng)然地碰撞與傷害對方。 不,其實第四代根本沒受傷吧。只有我自個兒沮喪。雖然我們是結(jié)拜兄弟,可是他沒有我也不會覺得困擾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你露出一副像是尾巴遭到燙傷的貓咪的表情來我這里,我也很頭痛?!?/br> 愛麗絲坐在床上一邊喝dr.pepper,一邊無情地說道。 “怎么啦?艱道你期待我會對你說因為調(diào)查不便,要你去跟第四代低頭道歉嗎?” “怎——怎么可能?” 其實我稍微動過這個主意。完全讓愛麗絲看透了。如果是愛麗絲的命令,我就能安慰自己是因為命令而行動,心情也會變得很輕松。 “你這個人真的是不會變的地方就是不會變?!?/br> 愛麗絲對著天花板發(fā)出的這席話,聽起來莫名高興的樣子。我縮起了脖子。 “所以你只能等待了?!?/br> 我盯著愛麗絲難得一見的溫柔表情。 “……你又要說奇跡什么的嗎?” 愛麗絲甩了甩黑色秀發(fā),只有眼睛露出笑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該等的是春天?!?/br> “……春天?”什么意思??? “我也在等啊?!?/br>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yuǎn),就像夕陽西下時在山丘上呼喚迷途羔羊的牧童。 “因為對我而言,事件還沒結(jié)束?!?/br> “還沒結(jié)束——嗎?” 我把手靠在床邊,朝愛麗絲探出上半身。偵探抓起散落在床單上的黑發(fā)又放下。 “為什么墓見坂要使用彩夏的溫室呢?” 那是愛麗絲先前掛在嘴上,不成謎題的謎題。 “那應(yīng)該就是一切的答案。這個答案恐怕彩夏也不清楚。不過她不是忘了,而是一開始就不知道。所以我們只能等待?!?/br> * 春天再度來臨,也是我在這里度過的第二個春天。 三月考完試的第一個星期天,我因為愛麗絲的呼喚而快速解決午餐,跳上腳踏車,沖向偵探事務(wù)所。當(dāng)我打開玄關(guān)的時候,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你太慢了!到底在磨磨蹭蹭什么!穿和服很不舒服,我想趕快把事情辦完耶!” 愛麗絲氣呼呼地從床上跳下來。她身上是一襲白底鳳凰圖案的華麗和服,適合到仿佛接下來要開攝影大會一樣。 “……咦、咦?為什么要穿和服?” “不要多管,出去就是了?!?/br> 愛麗絲抱著布偶熊,把我推向走廊,走出事務(wù)所。 “跟我來?!睈埯惤z走向跟逃生梯相反的方向。 “為什么要去那里?” “我要上屋頂?!?/br> 屋頂? 我只有去過一次這棟大樓的屋頂。爬上充滿霉味的樓梯,那里因為日光燈壞了而暗到看不清腳邊。 “喂,為什么要去屋頂啊?又要去采草莓嗎?現(xiàn)在還不是季節(jié)吧?” 愛麗絲在通往屋頂?shù)拈T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 我看過愛麗絲露出好幾次這種眼神,充滿了仿佛會隨著泡沫消失的強烈朝氣。 “我知道了?!?/br> “……咦?” “我都明白了?!?/br> 我抓住比平臺高兩階的扶手,調(diào)整呼吸。 你明白了?這就表示事件結(jié)束了嗎? “我知道墓見坂為什么要使用彩夏的溫室了。” 我咽下了因為灰塵而變沙的口水,等待愛麗絲的下一句話。 “回想阿俊跟你說過的話。他根據(jù)墓見坂的指示,前往m高的溫室跟彩夏拿栽培報告并且只摘回青色的罌粟花。” “是……這樣沒錯。”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只要青色的花?” “咦……?” “罌粟的生物堿是從果實萃取的,所以要花朵枯了才能取得。如果摘了花就不能取得毒品的成分了?!?/br> 我的喉嚨響了一聲。的確如此,那么阿俊說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那為什么墓見坂要彩夏摘下花朵呢?” “為了syusyuly?。 ?/br> 我凝視黑暗中的愛麗絲臉龐。這是怎么一回事? “syusyuly?為了友樹?這跟友樹有什么關(guān)系——” “syusyuly不是人的名字?!?/br> 愛麗絲回答道,而我啞然無語。她轉(zhuǎn)動門把,門后透露的光線切割了黑暗。明亮的方型逐漸擴大,逆光吞噬了她的輪廓。襲來的微風(fēng)吹上我的臉龐,而我感到一陣暈眩。 當(dāng)我走上屋頂時,倒吸了一口氣。 一片綠意包圍了我,綠意上方則是發(fā)出微光的清澈白花、白花、白花—— 白色的花是罌粟花,花朵茂密地生長于屋頂上滿滿的花盆中,朝太陽高高地伸展綻放的花朵,散發(fā)出充滿了我胸膛的香氣。不對稱的大片花瓣中有兩片特別細(xì)長的花瓣朝左右伸展。 就像翅膀一樣。 春風(fēng)吹動了兩片翅膀。陽光四射。愛麗絲站在仿佛幻想世界的景色正中央,轉(zhuǎn)過頭來對我微笑。 “syusyuly。”愛麗絲說道:“這就是墓見坂所追求的目標(biāo),也是那些愚蠢的死者所期待的東西?!?/br> 原來是花的名字。愛麗絲的呢喃混雜在春風(fēng)與羽翼摩擦的聲響中。 對了,我對葉子的形狀和略顯紅色的顏色也都有印象。這就是友樹在學(xué)校栽培的花朵。只是那時候還沒有綻放。 那么,這就是理由嗎?這就是以前彩夏在溫室種植的花朵嗎? “這是墓見坂在伊朗發(fā)現(xiàn)的突變種的突變種吧——” 愛麗絲眺望包圍屋頂?shù)撵拍堪谆ㄕf道。 “伊原木友樹八成在那所小學(xué)的花圃讓這種花朵盛開過一次,也就是一切的開端。墓見坂等人應(yīng)該是迷上了這種白花,所以想再度重現(xiàn)花朵滿開的景色?!?/br> 墓見坂需要另一個個人溫室就是為了栽培不一樣的花朵。這個理由再單純不過了。然后摘去不是突變種的青色花朵—— 由彩夏栽培剩下的白色花朵。 “我請少校的學(xué)校調(diào)查過,這種花沒有迷幻毒性?!睈埯惤z細(xì)語道:“只是非常、非常美麗的花朵而已。” 我微微地點頭,注意力則還停留在這陣純白的光景上。 “當(dāng)然這一切不過是我的推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墓見坂改良品種的理由,而我應(yīng)該代言的死者話語也已經(jīng)不存在了。目前存在的只有這無處可去也無人可收下的美麗而已。” “這也不賴吧!”偵探笑道。 真愚蠢,居然有一堆人為此而死。 明明只要活著,明明只要眺望就能欣賞到的美…… 我突然回過神來詢問愛麗絲。 “可是為什么會有這些花?為什么會種在這里呢?” “嗯?是我為了讓花朵盛開,拜托少校從那所小學(xué)摘來種的?!?/br> 這時從背后傳來跑上樓梯的聲音,接下來是打開門的聲音。 “愛麗絲!你說你叫了藤島——” 身后傳來了彩夏的聲音。 “喔!你好壞喔!人家明明也想看到藤島驚訝的表情的!你居然先讓他看了。” “沒關(guān)系,鳴?,F(xiàn)在還一副蠢樣,接下來兩個小時他應(yīng)該都還會是這個表情,你可以好好看個夠?!?/br> “怎么樣啊?藤島!很漂亮吧!這是我送給你升上高三的賀禮!恭喜你不用留級!” “……啊、嗯……” 我偷偷看了一眼走到我身邊的彩夏,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她。 “不好意思,是份遲來的賀禮。其實我是想和愛麗絲一起拉彩炮,盛大地慶祝的。不過我想在花朵凋謝之前讓哥哥看看,所以就帶著花朵沖到醫(yī)院去了?!?/br> 聽到哥哥這句話,我全身僵硬了起來。 彩夏已經(jīng)想起阿俊的事了嗎?還是連父親的事、墓見坂的事和毒品的事都想起來了呢?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觸碰罌粟花嗎? 只是彩夏害羞地笑了。 “不過我到現(xiàn)在還記不起來哥哥的名字,好尷尬喔。他叫俊夫?qū)Π桑靠》?、俊夫?!?/br> 介于焦躁與安心的情緒像淡淡的溫咸水一樣在我心中擴散。損失的事物并沒有恢復(fù),但彩夏就算是現(xiàn)在也還是燦爛地活著。 “阿俊看到syusyuly之后說了什么?” “他說原來是這么普通的花。很過分吧?!?/br> 愛麗絲笑到搖晃肩膀。 “不要笑啦。就算跟你說你也不懂,種這花真的很辛苦呢!日本的土壤一定種不起來,你根本就不知道要讓這么多花朵盛開需要多少錢。” “他缺乏美感啦。你看,跟呆立在這里的偵探助手很像。” 可是彩夏歪著頭。 “會嗎?我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啊?!?/br> 彩夏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終于恢復(fù)了我的意識,讓我的血液、呼吸和身體再度連接起來。 以前的彩夏曾說我和阿俊很像,但是現(xiàn)在的彩夏卻不做如是想。我變了,彩夏也變了。不過如此罷了。因此不管沾染了怎么樣的空虛感,我們還是能夠重新踏出步伐。 彩夏所栽培的不是什么迷幻毒品的材料。 打倒彩夏的罪惡也不再是罪惡。 所以那又怎樣呢?那種事情一點意義也沒有。只有在這里如此笑開懷的彩夏才是一切,對吧? “藤島你覺得呢?” “啊、嗯、嗯……” 我用力吸了一口花香,確認(rèn)自己還在呼吸之后才說出感想。這種時候,我直接說溜了單純的感想。 “花朵的形狀很不可思議?!?/br> “你不能說些更感人的話嗎?” 彩夏睜著飽含淚水的眼睛,抓著我的手腕。我一說對不起,她的淚水就消失了。原來是假哭。 “可是我好不甘心喔!本來想讓大家感動到流淚的。這花大概只會開這一次了,因為我出不起那么多的錢。” 對喔,很花錢。栽培這種花需要很多價格高昂的藥劑。 “……怎么會有這么多錢?” 彩夏正要開口的時候,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于是對著我身后的門笑了。 “贊助廠商也來了?!?/br> 我回過頭去。 第四代用膝蓋壓開門走了上來。他看到我先皺起眉頭來,然后臭著一張臉分別看了彩夏和愛麗絲兩秒之后,視線又回到我身上。我不禁倒退三步。這一天第四代身上穿的是只有在事務(wù)所的時候才會穿的中華風(fēng)刺繡外套,看起來更可怕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手上提了便利商店的塑膠袋。 “……這是什么。花的形狀好奇怪。” 第四代望著盛開的syusyuly小聲說道。 “這兩個人還挺像的。”彩夏向愛麗絲輕聲說道,被第四代瞪了一眼。我抬起眼睛窺視第四代的臉色,但是還沒有勇氣和他四目相對。 我跟他誰也沒錯。明明暗示自己好多次,結(jié)果還是沒用。 “……呃,你是怎么會……” “我哪知道,是她們兩個叫我來的?!?/br> 我驚訝得轉(zhuǎn)向愛麗絲。原來不只是愛麗絲,還包括彩夏? “藤島?!?/br> 彩夏輕柔地用手指撥弄其中一朵罌粟花說道 “第四代做了過分事情的對象是我,所以你沒有權(quán)力生氣?!?/br> “為——” “所以我要他出錢補償,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我再看了一眼第四代。他還是臭著一張臉,眺望圍繞我們的純白天使。 “那你們又是為了什么叫我買這些東西過來?” 第四代朝愛麗絲丟擲便利商店的塑膠袋,結(jié)果是旁邊的彩夏慌慌張張地接住了。 “野蠻人!不要亂丟碳酸飲料!” 愛麗絲氣呼呼地從彩夏手里的塑膠袋拿出紅黑色的罐子,一罐接一罐放在水泥地上。全是dr.pepper -一共有四罐。 然后愛麗絲看了看我。我感到心中的迷濛感燃燒殆盡,刺痛我的胸口。 讓兩個女孩子為我做到這種地步,真是丟臉。這種時候看到第四代還說不出話來,更是丟臉。我凝視開始凝出水滴的dr.pepper說道: “……之前是以平坂幫的方式結(jié)拜……這次用愛麗絲的方式好嗎?” “隨便你們?!?/br> 我們圍著dr﹒pepper站著。第四代站在我對面,我左手邊是當(dāng)證人的彩夏,右邊是愛麗絲當(dāng)酌酒人。 “我想之前我也說過,我不知道結(jié)拜的時候該說什么誓詞,你們有什么想要我說的嗎?” “白癡,隨便你們愛怎么做就怎么做。你高興要唱小鬼才喜歡的搖滾歌曲也可以?!?/br> “什么叫小鬼才喜歡?mr.big哪里不好了?而且那根本不是我的興趣——” “愛麗絲,你不趕快開始,飲料就不冰了?!?/br> 愛麗絲讓彩夏念了就開始板著臉,拿起疊在最上面的飲料。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氣,然后開始歌唱。 “one for love——” 先遞給彩夏。 “one for truth——” 下一罐塞給第四代。 “one for you——” 第三罐飲料交給我。這究竟——是誰的歌? “one for me——” 最后一罐是抱著布偶熊的愛麗絲用布手拿著。 “where we once were divided, now we stand united.”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合唱團(tuán)一樣。啊,對了,這是飛機撞上雙子星大廈的隔年,邦喬飛所寫下的歌曲。新的結(jié)拜歌曲。 愛麗絲拉開拉環(huán),碳酸飲料起泡的聲音重疊在一阻。 四罐血色的飲料被高高舉起,互相接觸。接下來又傳來愛麗絲的歌聲。 “——undiveded.” 喝下一口,碳酸燒灼了我的口腔,讓我分辨不清味道。仿佛細(xì)微的電流穿透我手指后的感覺。 “……還是一樣難喝?!?/br> 第四代小聲地說道。愛麗絲聽了之后怒發(fā)沖冠。 “你不但沒有美感,還缺乏味覺是吧!我不能原諒你對dr.pepper的侮辱!你要是覺得難喝就把理由寫成文章交給我,要用能跟羅摩那衍(注:印度兩大史詩之一)匹敵的長篇大論來說明?!?/br> 屋頂上突然吹起強風(fēng),打斷愛麗絲的聲音。 一開始是彩夏先注意到,她轉(zhuǎn)身過去,發(fā)出輕輕的叫聲。愛麗絲也壓住吹亂的頭發(fā),背對風(fēng)吹來的方向。第四代也看向我身后的天空。 回過頭去,我看到白色的光點朝冬季晴朗的天空四散。 強風(fēng)卷起片片花瓣,帶離花莖,一片接著一片隨風(fēng)飛揚?;ㄅ拇蛑⌒〉某岚颍瑒澇鲆唤z絲余光的尾巴飛去。 “……凋謝了?!?/br> 彩夏的聲音也被強風(fēng)帶走,隨著花瓣消失在天際。我們在這條天使已經(jīng)不存在的街上目送光的碎片飛散。這是一份無人領(lǐng)取的美麗,我們只能像這樣目送。 我凝視著羽化的花瓣所消失的方向——深藍(lán)色的天空,心中浮現(xiàn)了一句又一句文字。事件結(jié)束了。我十七歲的冬天也隨著春天的來臨而消失了。 接下來我要做的當(dāng)然是偵探助手最無聊也最重要的工作,空白的筆記本正在等待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