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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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不過十九歲出頭, 少時的記憶盡數(shù)遺忘, 自從被天虛子帶入太初山,便憑借純凈的靈根修為一日千里,他是這太初門中極少數(shù)天資卓絕的弟子, 從未經(jīng)受過如此重創(chuàng)。 他……也從未喜歡過誰, 他本也是一心向道, 奈何奉師命走了一遭人間, 遇見了冷慕詩這個損種,罪沒少遭, 到最后還被人戲耍,何其的難堪羞恥。 蕭勉徑直回了弟子院, 自己把自己給關(guān)起來了, 他經(jīng)脈受損, 又心中郁結(jié)難消, 瘋狂的修煉不僅沒有進(jìn)境, 竟還道心不穩(wěn), 險些生出魔障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桌淠皆?,渾然不知一? 決裂之后連粉蓮的小情郎都沒有去看, 也回了蒼生院, 比從前還要努力刻苦,甚至真的不下山吃飯了。 她寧可吃丹藥難受, 也不愿出去見人,如花掩月一般模樣,把自己徹底淹沒在了地窖里面,終日不是吃丹就是煉丹。 花掩月本來是想要出山回來,再親手教她開爐煉丹,但是冷慕詩近日淬洗靈根之后,靈力相較從前醇厚了許多,終于突破了星重,進(jìn)入星重下品之后,花掩月就旁觀她開爐煉丹。 最低階的清靈丹,是修士們外出必備的,能夠在遭遇邪魔之時,保持靈臺清明不輕易受到蠱惑的丹藥。 所有的步驟和草藥火候時間,等等等等,都在冷慕詩的心中滾瓜爛熟,花掩月在一旁查看,她做的非常好,就是靈力有些不濟(jì),需要一邊煉丹,一邊吃補(bǔ)充靈力的沛靈丹來補(bǔ)充靈力。 要知道補(bǔ)充靈力的丹藥品階極高,有些能夠達(dá)到上品靈石的等級,耗費這等稀缺的丹藥去煉制不知道能不能成品的低等清靈丹,連花掩月都覺得有些牙疼。 冷慕詩倒是吃丹藥如糖豆,一點也不心疼花掩月的私藏,吃了足足一把上品丹藥,這才終于將丹爐的靈力蓄滿。 “可以開爐了?!被ㄑ谠略谒砗筇嵝?。 冷慕詩本來很興奮的,但現(xiàn)在卻有點遲疑:“我怎么聞著味道不太對勁?你聞到了嗎師尊?” “有什么不對勁,不就是糊了,”花掩月說,“只要開爐后你把靈力控制流入丹藥,糊了也沒事,就是屎球它也會有它該有的效用。” 冷慕詩輕易地被說服,又吃了兩個補(bǔ)充靈力的沛靈丹,這才緊張地搓了搓冒汗的手心,準(zhǔn)備開爐。 花掩月也有種說不上的緊張,竟然有些比她自己第一次開爐的時候還要緊張,畢竟讓她cao心的徒弟這輩子冷慕詩是第一個,玄竹曾經(jīng)煉丹的品質(zhì)有些甚至要高于花掩月的。 這就導(dǎo)致二人一個賽一個像是初上花轎的黃花大閨女,興奮了一會之后,冷慕詩受到她好師尊的鼓勵,去開丹爐,迎接她人生第一爐丹藥。 她一定能夠擺脫宿命,走向一個全新的人…… “嘭!” 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開丹爐的冷慕詩雖然早有準(zhǔn)備,卻還是被這過于強(qiáng)橫的力氣給凌空炸飛―― 花掩月站在挺遠(yuǎn)的地方,竟然也沒有能逃脫過去,好在她修為高,所以只是踉蹌了兩步,就穩(wěn)住了身形。 而冷慕詩就沒有那么好運(yùn)了,她被炸到了地窖放置丹藥的架子上,肚子上血糊糊的炸了個不小的傷口,里面還鑲嵌著幾粒一樣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清靈丹。 她甚至失去意識了幾息,恢復(fù)之后肚子疼得像是被捅漏了,她低頭看了一眼,齜牙咧嘴地爬起來。 她喊道:“師尊!快!別讓靈力跑了!” 開爐之后丹爐之內(nèi)的靈力是要引入丹藥的,否則無論品階多好的丹藥,都是廢泥球,而這個引入丹藥的時間也是越早越好。 這可是人生第一爐,冷慕詩連疼都不顧上,自己還爬不起來呢,不喊花掩月救她的命,卻喊花掩月救丹藥。 花掩月? 她看冷慕詩死不了,早就從地窖跑了。 她爬到外面扶著小屋門還一頓干嘔,主要是這開爐之后丹藥味道太惡心了,她之前說屎球,可這丹藥味道比屎球的味道還要刺激,花掩月再不出來,就被熏死在里面了。 這哪是煉丹? 這是煉糞。 花掩月都難以置信,就清靈丹那幾味丹藥,能整出這種殺傷力的味道,她這徒弟也是個適合發(fā)酵大糞種地的人才。 熏死在里面得了,花掩月想,她就當(dāng)沒有收過這樣的徒弟,以免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她這張老臉也就不用要了。 而冷慕詩不知道她師父被熏得已經(jīng)對她起了殺心,她見花掩月不給她搶救丹藥,咬牙從丹藥架子上下來,隨手抓了兩把治療傷處的藥吞了,邊朝著丹爐走,邊把鑲嵌在自己腰上的幾顆丹藥給摳出來。 血糊糊的不舍得扔,最后都一并投進(jìn)丹爐里面。 接著她運(yùn)轉(zhuǎn)靈力,開始引丹爐里面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靈力,朝著那些個看上去像是某種糞蛋的東西里面注入。 她重傷倒是痊愈了,但是身體里面十分的虛空,強(qiáng)撐著去引靈力,血都順著鼻子流出來了。 不過得益于花掩月兩個多月來,對她身體和精神上的摧殘,她對于痛感的敏銳程度已經(jīng)降到最低,什么萬蟻噬心內(nèi)如火焚千刀萬剮的疼痛都受過了,這點程度的傷怕什么? 靈力枯竭? 吃丹藥補(bǔ)充。 經(jīng)脈承受不住撕裂? 那就撕裂啊,反正有的是魔蛛絲能夠續(xù)接。 她簡直像個瘋子,硬是咬牙把丹爐中的靈力全都引入了那些屎球……不,丹藥里面。 一切結(jié)束,冷慕詩這才拿著一顆拳頭大的,因為注入了靈力,散發(fā)出更加致命臭味的丹藥,“嘿嘿嘿嘿”笑著昏死了過去。 她成丹了。 冷慕詩連昏死都是笑著的。 她倒是一翻白眼就了事,可苦了花掩月。 她好容易緩過來一點,準(zhǔn)備下地窖看看自己的小徒弟死透了沒,就見她躺在丹爐邊上,面帶微笑,手里拿著她自己煉制的不明物,一副十分安詳?shù)?,死得其所的模樣?/br> 花掩月捂著鼻子站在地窖邊上,看著一屋子繚繞不去的帶著臭氣的靈力,又看了看她的小徒弟,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雖然這清靈丹是口味重了些,但是冷慕詩這股子勁兒,和她從前好像。 花掩月把冷慕詩給拖出來,直接丟到后院的藥池子去泡著,自己收拾了殘局,等到把丹爐里面那一個個黑乎乎的清靈丹拿出來的時候,花掩月“咦”了一聲。 接著她荒謬地挨著個看了看,驚訝得微微張嘴。 這些玩意,竟然個個都是成丹。 還有三五個沾著血的,竟然能夠算成清靈丹里面的極品。 本來想要直接毀去的花掩月頓住了,想著這好歹是小弟子玩命煉出來的,還是成丹,不如就留下。 但是在她拿著其中一個湊到自己的鼻子下勇敢地去聞的時候,花掩月“嘔嘔嘔……”地干嘔,連忙扔了。 最后她驅(qū)散了整個地窖的臭味,花了整整大半天,但是這味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縱使地窖被花掩月用靈力給滌蕩好了,這蒼生院中卻還是幽幽地環(huán)繞著這種味道。 就連素日試圖沖破結(jié)界到小屋旁邊來的妖魔獸,都遠(yuǎn)遠(yuǎn)地躲開,甚至房子上的魔蛛也一個個半死不活地吊著,異常地蹬著腿,瀕死的樣子。 花掩月最后無奈把蒼生院正上方的結(jié)界都打開放味兒。 弄好一切,她自己也臭烘烘的,到后院的藥池子里面和冷慕詩一起泡著。 從正午到臨近日落,花掩月才覺得自己身上總算是沒那股子難聞的味道,變成正常的藥香。 而恢復(fù)了的冷慕詩也已經(jīng)醒過來,師徒兩個差點在池子里掐起來,撲騰得水花四濺。 不過洗好之后,兩個人嚴(yán)肅認(rèn)真地開始討論起了這一次煉丹沒有失敗,但卻發(fā)出那種致命般惡臭的根本原因。 結(jié)論是無果。 “不過我成丹了哎!師尊,我成丹了,就說明我有這方面的天賦!”冷慕詩開心地說。 花掩月:…… 她極其認(rèn)真地勸說冷慕詩:“雖然成了,但是你看看?!被ㄑ谠轮钢哆吷弦欢驯恍〗Y(jié)界阻隔的屎球清靈丹,這是她從丹爐里面收出來的。 本來想要找個地方埋了,卻最終沒有動手,她打算用它們來勸說冷慕詩。 “你看看這個,這個快有人腦袋大了吧?!被ㄑ谠抡f,“你告訴告訴我,這樣的丹藥怎么吃?” 冷慕詩:“……就抱著吃啊,藥量足夠大!” “還沒吃完就臭死了!”花掩月下了結(jié)論。 冷慕詩又說:“那可以切成小塊?!?/br> 花掩月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但是片刻后她又說:“這清靈丹,是保證靈臺清明的藥物,你說說這么臭,混在妖魔氣里面,人還能清醒嗎?” 冷慕詩:“……說不定效果更好,不等吃就臭清醒了呢?!?/br> 花掩月:“……” 花掩月攬住冷慕詩的肩膀,掏心掏肺的跟她說:“我的好大徒弟,你似乎不太適合煉丹啊?!?/br> “你大徒弟是玄竹師兄師尊,”冷慕詩把花掩月的手給推下來,“我是小徒弟。” “我第一次就成丹了,有什么不適合,”冷慕詩看著這些大小不一的丹藥覺得可愛極了,信心滿滿眼睛锃亮。 最終師徒協(xié)定,以后冷慕詩不能再煉清靈丹,花掩月才熄了殘害弟子的心思。 不過這表面的師徒和平,終止于冷慕詩第二次煉丹。 這一次她煉制的是普通的低級止血丹,然后開爐之后,花掩月淚流滿面,七竅被辣得沒有不冒水的,好似被泡進(jìn)了辣油里面,直接連蒼生院都待不了了。 她離家出走,就近去了掌門院里面,將本來應(yīng)該在弟子初試過后的行程提前了。 花掩月準(zhǔn)備明天就走。 冷慕詩也非常非常的不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引靈入丹藥,又熟練地驅(qū)散地窖的里的辣味,按照花掩月說的,開了蒼生院的結(jié)界放味兒。 房檐上的魔蛛蜷縮四肢吊在那里,和死了一模一樣,冷慕詩抓著一只扯腿兒都沒有反應(yīng)。 她也產(chǎn)生了短暫的自我懷疑,她煉制的止血丹還是不均勻,時常冒出一個拳頭大小的,但是這種懷疑在發(fā)現(xiàn)這些丹藥無論大小還是奇形怪狀,每一個都是成丹的時候,完全消散了。 自信心幾乎要爆體而出。 要知道花掩月也說,最開始她還總出廢丹! 冷慕詩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天才。 不過唯一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是花掩月夜里邊收拾包袱,邊嘟嘟囔囔地說什么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待不下去,一副不堪忍受要離家出走的架勢。 冷慕詩試圖挽留:“師尊,我明天就是初試,你真的不看看嗎,我不會墊底的,那天蕭勉都沒有攆上我,我逃跑很厲害的,說不定能奪魁給你掙面子呢,你要今天就走嗎?” 花掩月其實不光是不堪忍受冷慕詩煉制丹藥帶來的詭異味道,也是她昨夜感覺到了自己身體里面有些躁動不安,需要盡快去那個地方…… 其實她早該去了,就是一直放不下冷慕詩才會拖到現(xiàn)在,現(xiàn)如今冷慕詩煉成了兩爐成丹,雖然氣味詭異,卻實打?qū)嵉氖菂柡Φ摹?/br> 現(xiàn)在冷慕詩只要不越級煉丹,不需要她cao心了,留她自己在,讓她毒自己正好。 畢竟丹道是孤路,她終究得自己走,越是沒有人扶著看著,走的越快越穩(wěn)。 這些自然她不和冷慕詩說,她就不是個會說什么好話,會解釋什么的那種師尊。 于是花掩月說:“你既然不肯回家種地,非要留在這里煉丹,那我給你倆月時間,等我回來你煉出來那玩意得恢復(fù)正常?!?/br> 花掩月說:“至于弟子之間的比試,你不用比,你掏出屎球和辣椒球,對方肯定跪在地上求你放過?!?/br> 冷慕詩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有些郁悶地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連花掩月走的時候,交代她不要越級煉丹的事情都沒有聽進(jìn)去。 粉蓮不在,又去會情郎了,花掩月一走,整個蒼生院都靜了下來,冷慕詩想要找人說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