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妙趣橫生
張哲源的工作很清閑,只是相對工地上的工人來說。不忙的時候,他就待在會議室看會兒書,要不就回生活區(qū)找老譚學習打算盤,或練習一下鋼筆字,特別勤奮好學。老譚原是工地上一個普通的工人,因為能寫一手好字,因緣際會被曲陽三建經(jīng)理董德彪賞識,破格提升為材料員。 傍晚,張哲源目送公司班車離去,一天的工作算是結束。剛踏進生活區(qū),異乎尋常的一幕就吸引住他的腳步,老譚和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正在鋪路,學生兵在建筑圈內(nèi)可是少見。 青年差不多二十來歲,骨瘦如柴,張哲源想不到更好的詞語來形容這個學生兵。 “哎,張工,下班啦!” 老譚向張哲源打招呼,并滑稽地向他行了個標準的美國軍禮。 張哲源應聲走了過去,很友好地看了下眼前的骨瘦如柴的青年,又轉眼看向老譚。 老譚會意,馬上一本正經(jīng)地介紹:“這是咱們曲陽三建新上任的陳秘書長——陳昌旺。快,向咱們的陳秘書長敬禮。” 老譚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段胖墩墩的,一雙小眼睛神采飛揚,生活中總是充滿了熱情、歡樂,而且搞笑不斷,張哲源也是見怪不怪了。 只見青年莞爾一笑,很友好的把手伸了出來。張哲源心中一顫,沒想到眼前的這個青年知識分子半點架子也沒有,竟要主動與自己握手。他伸出手來和陳昌旺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或許陳昌旺當時真把他當作什么張工了。 陳昌旺是曲陽三建經(jīng)理董德彪新聘請來的秘書,董德彪把他送來之后,沒有給他安排住宿就匆匆走了。 夕陽就要落下,陳昌旺焦急得望著小路的盡頭,依然不見董德彪的車影。他憂慮著晚上將無安身之地,于是苦惱地說:“董經(jīng)理怎么還不來,晚上我住哪呀?”這個時候,張哲源主動提出請求。說:“如果不嫌我們宿舍雜亂,今晚就在我們宿舍委屈你一宿?!?/br> 陳昌旺仿佛看到光明:“那怎么好意思呢?” 張哲源客套地說:“出門在外別客氣?!?/br> 陳昌旺欣然答應,而且很感激:“那就打擾你了。” 這一夜,兩人擠在一張床鋪上談天說地,興致高昂,一直聊到夜深才睡去。 第二天清晨,急促的哨聲驚醒了張哲源與陳昌旺徹夜暢談的美夢。張哲源翻了個身,似乎不相信天已經(jīng)亮了。他在床上又趴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陳昌旺,沒忍心叫醒他,自己就去打飯了。 早上吃飯的時間很短,民工們也顧不得說話,打了飯菜只管狼吞虎咽。而吃的也只是些饅頭、咸菜,米粥之類的粗食,如果吃不飽,從清晨到中午長達五個多小時的體力勞動是很難支撐下來的。 上班前,張哲源還是輕輕搖了搖陳昌旺的胳膊。小聲地說:“昌旺,昌旺,我包里有火腿和面包,餓了就吃啊!”陳昌旺應了一聲,隨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工地上施工的聲音很是嘈雜,使人感到厭煩,可傾耳細聽也并非那么雜亂無章。叮當叮當?shù)穆曇羰悄竟ぴ卺斸斪樱瑔鑶璧穆曇羰琼殴ぴ跐茶T混凝土,有節(jié)奏的哨聲是哨工在指揮塔吊,久聞其聲的人反倒覺得鏗鏘悅耳,井然有序。 張哲源抓起掃把,望了望百堵皆作的三杉欣欣家園工程,便用力掃起中都成公司前的小路。 公司安保室的房門響動了一下,張哲源馬上站正,和迎面走來的安保隊長王虎城打招呼。禮貌地點了一下頭說:“早啊王師傅!” “小張早。”王虎城很和藹的回應,徑直向工地上走去。剛走幾步,只見王虎城又停下來。并問:“張兒,平時總是幾點起床呀?” 張哲源回答:“我們隊上的人一上班我就起來了?!?/br> 王虎城愣了一下說:“起得太早了,以后晚點上班也沒事,我們公司的班車八點鐘才來?!?/br> 王虎城說完就向工地走去,張哲源繼續(xù)掃路。 太陽悄悄露出了頭,天地萬物漸漸蘇醒,幾只鳥兒相互追逐,啾啾地叫著從中都成公司上空飛過。各施工隊的辦公室門窗也在相繼打開,原本沉睡的小路上已有人影在走動,那天讓張哲源莫名驚慌的女孩兒又出現(xiàn)了。 女孩兒一襲白衣,雪膚花貌,淡妝素裹猶似芙蓉出水。特別是女孩兒燦爛的笑顏和姍姍走來的樣子,讓人為之沉迷,張哲源似乎都有些無法約束自己的眼睛了。 “小華?!?/br> 隨著一聲嬌氣的呼喊,從承德平泉建筑公司辦公室又走出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叫江花,口中喊的小華叫王若華。兩人都是承德平泉建筑公司的員工,同在一個辦公室工作,是一對感情要好的姐妹,張哲源已經(jīng)司空見慣。 在小路的邊旁有個小水池,江花和王若華正在水池前梳洗。張哲源擦完了玻璃,拎著水桶就徑直去水池前打水,工作之際能夠欣賞到美顏,那也是一件很美哉的事。 哐啷一聲,張哲源把水桶放入水池中,并擰開了水龍頭。他的舉動看似有點粗魯,似乎惹惱了江花。江花瞪了他一眼,怨聲怨氣地說:“你這小孩兒,就這人多,凈往這湊?!?/br> 水池上只有三個水龍頭,三個人并排站在一起,感覺是有點擁擠。張哲源也不說話,仿佛置若罔聞,只等了水滿了就走。 江花用肘搗了搗王若華,然后眨了眨眼睛說:“小華,這小孩兒脾氣多好,說他也不頂嘴?!?/br> 王若華淺淺一笑,嫰色嬌顔,似玉如花。 江花也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詭異。然后若有所指地說:“哎,你別光笑?。】催@小孩兒怎么樣?” 王若華扭過頭來,略帶天真的表情問:“什么怎么樣?。 ?/br> 江花裝作滿臉的不屑:“看,在姐面前還故弄玄虛呢?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你不是還沒對象嗎?考慮考慮?!?/br> 王若華不動聲色,慢慢地騰出一只手,趁江花不備沖著江花就是兩拳。 江花好像被打疼了,哎呀叫了一聲:“我說你都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動不動就打人,怪不得現(xiàn)在還沒對象。” 緊接著小路上又傳來江花的慘叫,隨后江花出手還擊。 兩個女孩子嬉笑、打鬧,旁若無人,感情特別親密。 看著遠處賞心悅目的一面,張哲源臉上泛出絲絲笑意。只是他不知道兩個女孩子在說些什么,如果聽到她們的談話,恐怕早就靦腆地躲入中都成公司的會議室,一個人偷偷地樂去了。 “小張,來一下?!?/br> 核算室的胡秀芬把張哲源叫進了辦公室。問:“今年十幾了?!?/br> 張哲源努了下嘴,回答說:“二十?!?/br> 胡秀芬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不太置信。說:“盡說瞎話,有十八沒有?” “有?!睆堈茉慈云届o地回答。 胡秀芬又慢條斯理地說:“你應該知道,公司不能招收童工,別到時被罰了款,還給公司抹了黑?!?/br> 聽胡秀芬這么一說,張哲源真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還有些惱怒。但他還是裝作心平氣和的樣子,而又詼諧地說:“真金不怕火煉,既然來到咱們公司就經(jīng)得起考驗。”說完,他還把拳頭舉過肩,就像一個革命同志向黨旗宣誓一樣,來表明自己對黨和國家的忠誠和熱愛。 同時,張哲源的說辭也引起了共鳴,屋里另兩個女職員此呼彼應的,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他那個滑稽的動作,讓胡秀芬也有點兒哭笑不得。畢竟胡秀芬正值不惑之年,是個閱歷豐富的女人,不會被張哲源那點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所蒙蔽。只見胡秀芬又繃起面孔說:“比一個大學生還能說,老實點,到底多大了?!?/br> “不瞞您說,其實我二十二了。”張哲源突然認真起來。 “越說越玄?!焙惴腋静幌嘈拧?/br> 見胡秀芬仍在置疑,張哲源只好把身份證拿了出來,并很禮貌地遞了過去。 胡秀芬接過張哲源的身份證看了看,愣了一下才說:“去,把你們曲陽三隊生產(chǎn)經(jīng)理老陳找來?!?/br> 張哲源翻了個白眼,并在心里唉嘆一聲,想稚氣未脫是自己的錯嘛,還興師動眾地驚動了領導。 胡秀芬口中說的老陳叫陳會京,是曲陽三建建筑公司的生產(chǎn)經(jīng)理,平時不茍言笑,總板著一張臉,使人望而生畏。張哲源本是曲陽三建建筑公司的一名普通民工,也是拜陳會京所薦,才進入中都成公司上班。他對陳會京很感恩,但也有幾分畏懼,因為跟著曲陽三建建筑公司已有兩年,早習慣了陳會京那張生硬古板的面容。 張哲源剛出核算室,就看到陳會京從工地上走來。他忙走上前搭話:“陳經(jīng)理,核算室的胡工找你?!?/br> 陳會京板著一張臉問:“她找我什么事?” 張哲源如實地說:“她們問我多大了,我都索性說成二十了,她們還是不相信。“ 陳會京毫不當回事地說:“別管了,忙你的吧!”說完,直接推門就進了中都成公司的核算室。 生活中,人們常常對張哲源的年齡做出錯誤的判斷,總是把他當作一個未成年的大男孩其他看待。也可能是他稚氣未脫,天真的面孔充滿了孩子氣,有時撒個謊敷衍他人也就不以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