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白紗蓋在七只牛頭上。新鮮的牛頭被熱水沖洗過，在寒冷的神廟里還冒著熱汽。

    神廟里的血腥氣很濃重，血水流淌進(jìn)地面的馬賽克縫間，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腥膻味。

    “這廟里臭得幾乎要從空氣里生長出蒼蠅來。”尼祿輕微地皺著眉，咕噥一句。

    他扒著羅德的手臂，半個身子靠過去，將側(cè)臉貼在羅德的長發(fā)上。軟綿綿的銀發(fā)搭落到他的睫毛，從發(fā)絲間透出遮遮掩掩的、星點(diǎn)般的精光。

    他紅著面頰低聲說：“我們?nèi)ネ饷姘伞?/br>
    羅德瞥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去外面。

    此時一鉤彎月懸于夜幕中，十分細(xì)長而銀亮。干燥的山林間有秋葉清澀的味道。

    羅德戴著黑手套，潔白的指尖伸出來，走過神廟門前的殘碎的石像。

    金黃的燭光從門內(nèi)掃出來，照亮一小片結(jié)滿寒霜的草坪。他的腳步頓在這里，后背象貼了一片黃金。

    尼祿摟住他的腰。初戀之中的他特別黏人，時時刻刻都想和羅德待在一起。

    他嗅了嗅微澀的空氣，有些陶醉，指著夜幕中的彎月說：“你看現(xiàn)在的月亮，象不象從天上掉下來、掛在樹梢上的神杖？”

    羅德輕淡地瞟一眼，“也象一道用指甲摳出來的破縫。”

    尼祿只是微微怔一下，象被迷惑一樣被這個修辭說服。

    他攀緊羅德的腰，傻乎乎地微笑道：“還是你比喻得更好一些……”

    羅德掃視四周。凜冽的山風(fēng)吹動青樹，發(fā)出的颯颯聲響宛如蟲齒嚙咬之聲。

    他將視線輕輕上抬，黑亮的睫毛泛著銀白，“再往山上走一段，就到了你的莊園?！?/br>
    尼祿點(diǎn)點(diǎn)頭，“它偏僻得幾乎無人打擾……”

    他頓了頓，忽然微妙地一笑說：“莊園里有很多價值連城的雕像和寶石。我向你提過的，還記得嗎？”

    “嗯?！绷_德應(yīng)道，“我當(dāng)時建議你新挖一個地窖來存放那些東西?！?/br>
    尼祿神情乖巧地說：“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br>
    他的臥蠶因?yàn)樾σ舛S盈起來，“我讓奴隸在莊園底下鑿了一個新地窖，還請一位埃及省的建筑師設(shè)計(jì)了一把無懈可擊的鎖……”

    “什么鎖？”羅德斜看過去。

    尼祿神秘地微笑，“那把鎖需要兩只鑰匙同時擰才能開啟?！?/br>
    羅德的眼里略過一絲訝異，神情凝滯一下。

    “我準(zhǔn)備將這兩只鑰匙做成一對戒指，戴在我們的手上?！蹦岬搸缀跏球湴恋卣f。

    羅德挑起一邊眉毛，淺笑道：“聽上去不錯。”

    他冰鋒般的皮靴一動，踩出一只只濕潤的腳印。尼祿緊跟而上。

    兩人圍著神廟行走。尼祿的長袍被山風(fēng)灌得鼓起，他象甩不掉似的黏在羅德身邊，仿佛是他的另一個影子。

    羅德突然駐足，盯向神廟后方的一處平地。

    那里長滿干枯的荒草，荒草被風(fēng)吹得象麥田一樣翻滾，衰敗得象另一處世界。

    在半人高的草間，影影綽綽地堆著幾座簡陋的墳?zāi)?，前面豎著墓碑，在夜晚顯得十分yin森。

    羅德警覺起來，“那些是墳?zāi)箚?？”他問?/br>
    “是的，每一處神廟都有一塊墓園?！蹦岬摻忉尩?，“如果有年輕的圣女意外而死，她們沒有資格葬入廣場，只能被葬在這里?！?/br>
    山風(fēng)穿透墓地吹過來，無疑沾染什么來自冥府的冷意?；牟莸挠白釉诹_德臉上晃動，使他的眉目間染上一絲詭譎。

    “這里是不詳?shù)牡胤健！绷_德冷著臉說。

    他挽著尼祿的手走回到光亮的廟門前。

    神廟前矗立著兩排殘破不齊的石像。這些石雕的流線圓潤而精致，底座有黃金鍍邊，材料卻被風(fēng)雨侵蝕得發(fā)脆。

    尼祿抬手一碰，就有碎塊混合著石灰掉落下來。

    “這座神廟由我的舅舅卡里古拉翻新過一次?！蹦岬撆娜ナ稚系氖?，“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奢侈?！?/br>
    羅德疑道：“他為什么要翻新這座地處偏僻的神廟？”

    “誰知道呢……”尼祿輕嘆，“他做起事來總是愚蠢得出人意料，又沉迷賭博，連最重要的傳令節(jié)都會忘記丟在了哪里?！?/br>
    羅德頓一會，緊銳的眉宇間涌現(xiàn)一些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