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蘇淺進(jìn)了屋，看蘇淺將娃娃放在了桌上，便又坐回床邊，將散落的書收拾了放好。

    她靠著床坐著，望著蘇汐，蘇汐便又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燒可退了么？”蘇汐看她蒼白的面上仍浮著潮紅，頗有些擔(dān)憂，抬了手去試她額上溫度，又被她抬手輕輕擋住。

    蘇淺將她的手按下，搖頭道，“不礙事?！?/br>
    蘇汐少見地有些失措，被她按下，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

    她又垂眸看著蘇淺按著她的袖子，問道，“傷有沒有好一些……”

    她似是想捋了蘇淺的袖子瞧，蘇淺卻將她按得死死的，仍是答道，“不礙事?！?/br>
    蘇汐怕她用力又崩著傷口，只好卸了力不再動(dòng)，心頭苦澀又無奈。

    “會(huì)好的。”

    蘇淺看她乖了，才收回了手，再不敢挨著她。

    她看著蘇汐的眸子有些微滯，好在她向來安靜，也看不出太多的呆。

    “又回來......做什么？”她開了口，蘇汐卻有些說不出話，她便又接著說，“當(dāng)初任性將你扯進(jìn)來，如今叁殿下已不會(huì)再阻撓，你想離開這里，便早些離去吧?！?/br>
    蘇汐一想到她是付出了什么代價(jià)才讓越歌松了口，便痛惜又無力。

    她連殺了陳滄那樣的人都會(huì)惶恐地來找她，日后成了一柄無知無覺的劍，她又會(huì)有多害怕。

    蘇汐看著她，道，“蘇淺，我教你學(xué)藝，卻不是想讓你變成一個(gè)殺人機(jī)器?！?/br>
    蘇淺藏在袖子里的手顫了顫，抬眸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蘇汐忽覺滿口澀然，再吐不出半個(gè)字。

    靠在床頭的少女慢慢起了身，蘇汐想去扶她，卻被她躲過。她下了床，矮身朝蘇汐跪下。

    蘇汐心口一抽，咬唇道，“你這又是做什么？”

    蘇淺睜著眸子朝她彎腰一拜，“辜負(fù)期望，有辱教誨，難求寬恕，蘇淺認(rèn)罰?！?/br>
    蘇汐抿唇不語，斟酌許久，“......我不是這個(gè)意思?！?/br>
    蘇淺低了頭，慢慢收了手，“既不罰，那我便起身了?！?/br>
    她從地上起來，動(dòng)作有些緩慢，蘇汐閉了口，一時(shí)又不知該同她說些什么。

    動(dòng)了些許，蘇淺呼吸有些急促，面上又浮了些紅。等了一會(huì)兒也不見蘇汐開口，抬手捂了捂有些發(fā)燙的額，抬眼看她，又問道，“準(zhǔn)備什么時(shí)候走？”

    蘇汐咬了咬唇，“再坐片刻......”

    蘇淺呼了口灼氣，輕蹙著眉，朝向里頭微側(cè)著臉，“我是說離開蘇府?！?/br>
    她有些難受，壓不住的熱潮一陣一陣。

    蘇汐呆了片刻，心里忽然發(fā)悶，無奈道，“淺淺，我從未說過我要離開?！?/br>
    灰白的唇一張一合，蘇淺闔了下眼，道，“走也好，不走也罷，都隨你?？倸w，日后無人再束著你。乾坤有別，你我都大了，日后無事，也不必再來屋中尋我，以免傷了你的閨譽(yù)?！?/br>
    蘇汐的臉色悄然變了，將袖子捏得緊緊的，未置一詞。

    蘇淺有些熬不住，她在這里，于她而言每時(shí)每刻都是煎熬。她閉了閉眸，又下了床走到門邊，呼吸著微涼的空氣，回頭對(duì)蘇汐道，“我的傷勢(shì)也沒什么大礙，養(yǎng)一些時(shí)日便好了。沒事的話，我想休息了?！?/br>
    蘇汐低頭沉默，片刻后，方慢慢起了身，一步步朝門口走來。

    蘇淺聞著她身上的越來越近的香味，悄悄屏了息，面向門外。

    可蘇汐經(jīng)過她旁邊，一直沒走，蘇淺憋得頭暈?zāi)X脹，貼著門邊吸了一口氣，卻聽蘇汐輕輕出了聲，“淺淺，你今日卻是一聲都未曾喚過我?！?/br>
    她側(cè)扶著門，低低的聲音里有些哀痛。

    蘇淺僵在原地，看著外頭灰蒙蒙的天，扶著門框收緊了手。腦中響起她那日決絕的話語，胸口氣血一陣接一陣地翻涌。

    她有些脫力，轉(zhuǎn)過身來，灰白的影像亦有些模糊，面上浮了血意。

    蘇汐的聲音有了些哽咽，“淺淺，你......”

    蘇淺捂了胸口，一手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眸中黯淡又惶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好不好……”

    她眸中的惶恐如此濃烈，以致她彎腰滑落在地，蘇汐才反應(yīng)過來去扶她。

    剛領(lǐng)完罰的雁思從下頭急跛了幾步過來，扶著倒下的少女有些心急，也不知怎地蘇淺便倒下了。

    她觸及蘇淺周身復(fù)又guntang起來，驚得慌了神，“怎......怎么回事，怎么又燒起來了？”

    她望向被她擠到一邊的蘇汐，此時(shí)是真的有了些怨念。

    蘇汐啞口無言，捉著蘇淺肩袖的手縮了縮，“我......”

    她抿了嘴，卻也不知如何分辯，只好道，“快去請(qǐng)大夫！”

    蘇淺捂著胸口靠在雁思懷里，扯了扯她，斷斷續(xù)續(xù)開口，“不必......雁思，我不是又燒起來了，是恰逢了雨露。我喝著藥，怕會(huì)與息寧湯藥性相沖......”

    她翻了個(gè)身，怕再聞著蘇汐的香，將臉埋在雁思懷里，低聲道，“你同祖母說一聲，替我尋個(gè)能收用的丫頭過來......咳咳......”

    袖子從手中溜走，蘇汐的面上倏地褪了血色，一雙唇咬出兩道血印子。

    雁思慌不迭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跑，將將踏出兩步，一個(gè)聲音便又將她喝住。

    “站住?！?/br>
    蘇汐咬著牙，將失了力的蘇淺抱進(jìn)懷里，冷聲問著，“等你同祖母稟報(bào)，再挑了人送來，你家小姐豈非已暈死過去了？”

    她抱著蘇淺的手有些緊，將蘇淺勒得痛哼了一聲。她才又放松些許，望向還傻站在門外的雁思。

    “那......我......”雁思手忙腳亂。

    蘇汐咬著唇，神情有些泛冷，“去面湖思過?！?/br>
    雁思滿目愕然，看著蘇汐將蘇淺半扶半抱著扶上了床，觸了觸她guntang的額，低眸思索了一瞬，指尖慢慢移到她的領(lǐng)口。

    她回頭望了雁思一眼，眸子意味不明，唬人得緊，嚇得雁思趕緊關(guān)了門，退出去。

    也不敢真同她說的一般去面湖，找了個(gè)不遠(yuǎn)不近的角落，緊張地蹲著。

    房中昏暗下來，蘇汐再不遲疑，忍著心口的悸動(dòng)，伸手去替她寬衣。

    手被guntang的溫度握住，蘇淺睜著模糊的眸子，一手按住被她撥亂的領(lǐng)口，呼吸急促又guntang。

    “蘇汐，瘋了么......快出去?！?/br>
    她推著她的手，軟綿綿的卻也推不走她，額上一顆一顆滾著熱汗。

    聞得她此時(shí)仍不肯喚她一聲，蘇汐心頭又悶又痛，繃著臉將她的手拂開，“蘇汐也是你叫的？”

    “你......”蘇淺如被棒擊，差些要昏過去，臉色很是不好看。

    她似被逼至絕境的困獸，也不知如何生了許多氣力，伸手將蘇汐揪至身前。

    蘇汐猝然撲倒在她身上，嚇了一跳，小心地不壓著她，卻又被她揪住衣襟，一埋首，對(duì)上她有些紅的眼圈。

    “什么都不讓叫，我要叫你什么呢？若要走，實(shí)不必再來此探望，誘哄我見你。我可以慢慢習(xí)慣的，一個(gè)人，我也不是沒有待過......”

    她似燒糊涂了，埋藏的委屈就這般赤裸地剝給她看。

    蘇汐亦是紅了眼，就著她揪住她衣領(lǐng)的力道，一俯首，便咬住了她的唇。

    模糊的眸倏地睜大，蘇淺抬手推了兩下，卻是未將她推動(dòng)，身子發(fā)了僵，感受著她印在唇上的溫度，手上漸漸失了力，任她趴在身上，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蘇汐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她仍保持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模樣，俯首舔了舔她的唇。

    “蘇淺，我從未說過我要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