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的馬蹄聲在清寂的林中響起，碎花和葉子繽紛撲落，落在馬背一前一后兩道纖細(xì)的身影上。

    蘇淺擁著身前柔弱的嬌軀，心里的震蕩不舍久久回不過來。

    她以為，又要和她分開很久了……

    蘇汐低著頭，握著她繞在腰間的手。

    兩人沉默著，氣氛一時(shí)有些凝固，空中只余馬蹄聲清脆。

    她不敢挨著她，怕觸及她身上的傷口，可蘇淺環(huán)她的腰環(huán)得緊，將她拉到身前貼著，不留寸隙。

    后背貼上她溫?zé)岬男乜谥H，蘇汐才似恍然回了神，有了些許真實(shí)的感覺。

    她差些便失去她了……

    她若再掉進(jìn)越楚的手里，真的不知道會(huì)再發(fā)生什么……

    她心里漫著說不出來的酸楚。

    腰間抱著的手將她緊了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jiejie……我沒事，都是皮外傷?！?/br>
    蘇汐心里又是一陣無力。

    她捏著蘇淺的袖子，輕輕往后靠在她身上，微闔了眼，斂住眸中要溢出的濕潤。

    她原以為，那只是她弄她弄得興盡說的床笫間的混賬話，可此時(shí)方知，她口中的“死了也甘愿”是何真意。

    她低低開口，疲憊又無力，“蘇淺，得我一句＇心悅＇，你便可從容赴死了是嗎，你便此生無憾了是嗎？”

    蘇淺心口一緊，張了張嘴，垂了眸，道，“對(duì)不起?！?/br>
    蘇汐置若罔聞，微仰了頭，望著飄落的碎花，輕聲道。

    “你還是不死心，對(duì)嗎？”?oūs?щū.νí?(rousewu.vip)

    她還是想要她，還是對(duì)她懷著那樣濃烈的感情。

    她知道的，只是蘇淺一直在陪著她演戲而已……

    現(xiàn)在，這戲幕撕破了。

    她也不想再費(fèi)盡心力去逃避和掩飾。

    蘇淺抱緊了她，說不出話。

    蘇汐喘息著蹙了下眉，卻沒讓她松開她。

    “蘇淺，找不到殿下，你便沒轍了嗎……若實(shí)在找不到時(shí)機(jī)，你不能等等嗎？越楚要拿我捉你，耐心有的是，即便你放心不下來了，可卻為什么又要哄我……”

    她攥緊了她的袖子，一直閉著眼。

    “如實(shí)相告，我還可想法子周旋，哄我騙我，讓我眼睜睜看著你替我去送死，蘇淺……你若死了……你要我怎么辦……”

    她終是忍不住，聲音里發(fā)了顫，聽得人心里揪扯成一團(tuán)。

    覆著血痕的衣袖上滾落兩滴濕潤，蘇淺睜著眼眸，失措地努力將她抱緊。

    “仗著一身武藝，便只會(huì)一味蠻干了嗎，這世上，再強(qiáng)大的人，都有被殺死的時(shí)候，蘇淺，你憑的是什么呢……”

    “將你的坤澤拋下去赴死，蘇淺……即便不是我，又有哪個(gè)坤澤女子敢將自己的一生交與你。你為什么……就不能多思慮一些？”

    她聲聲哀婉，字字似在責(zé)備蘇淺，可字字都飽含著痛惜。

    “蘇淺……你若丟下我，你要我怎么辦……”

    她和蘇淺，從小就在一起，相依為命，誰又能丟下另一個(gè)。

    蘇淺將她緊緊摟抱在懷里，抵著她單薄的肩，一味低喃著，“我不會(huì)丟下你……汐汐，我不會(huì)丟下你……”

    蘇汐抱著她擁過來的手臂，指尖發(fā)白，蜷縮在她懷里，唇色亦流失得蒼白。

    眼前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了黑……

    蘇淺倉促抱著懷中昏迷的人兒回了府，招了大夫。

    今日一整天，經(jīng)歷的事實(shí)在太多。

    她差些被越楚強(qiáng)行結(jié)契，后又在大庭廣眾同蘇淺交歡，被救出府后沒命地奔跑……

    她本就身子弱，這樣一折騰，又發(fā)了一夜的燒。

    蘇淺將身上傷口簡(jiǎn)單處理過，換了干凈的衣服，夜里抱著她睡下。換巾蓋被，這樣的事，她如今已是做慣了。

    只是蘇汐的身子，她總要想個(gè)法子替她好生將養(yǎng)……

    蘇淺抱著她睡得沉了，似抱了個(gè)小暖爐，她身上的熱度，烘得她都出了一身的汗。

    病中的人兒卻睡不踏實(shí)，眉頭蹙得緊緊的，臉頰一會(huì)兒翻向左，一會(huì)兒側(cè)向右，蹭在蘇淺頸窩里，打上去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她夢(mèng)里仍在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蘇淺在她身后，被困在皇女府邸里，可這腳下的路啊，它怎么也跑不完。

    她找不到人，遠(yuǎn)處的蘇淺被甲兵牢牢圍困住，一刀一劍扎穿了她的身體，鮮紅的血液流出，她卻一聲也沒吭。

    “蘇淺——”

    她嘶吼一般地叫她，可她歪垂著頭，總是不應(yīng)。

    眼前一花，又變成她被困在姜蕪的地牢里，那個(gè)明艷的女子握著小錘，按著她的瘦弱身體上勾起的硬骨，一錘子霍然砸了下去，血濺骨脆……

    而她惴惴不安地坐在房間里繡著嫁衣，一邊盼著她回來，一邊又痛苦地想讓她不要回來，眼睜睜看著她出嫁。

    最后的最后，是她被按在蘇淺身下，一下一下的撞擊拍出飛濺地水花，她要飛起來了，可蘇淺拽著她慢慢地磨，“說……說你心悅我……”

    “嗯啊……”她聽見她發(fā)出一聲媚叫，攀上少女搖晃的肩，眼中露珠流轉(zhuǎn)，渴求地仰首去舔舐少女的唇。

    “啊……壞人兒……嗯，我心悅你……啊……”

    蘇汐滿頭大汗地睜開了眼，黏濕的發(fā)粘在耳邊，腿上沉沉的，壓著蘇淺修長的腿，腰間也臥著一只手，將她整個(gè)人攏在懷里。

    她心有余悸地抬手，撫著少女沉睡中嬌嫩的頰。

    她在這兒呢……

    蘇汐心里的石頭轟地落了地。

    蘇淺睜開眼，便瞧見懷里的人兒撫著她的臉，靜靜地望著她看。

    她臉色仍是蒼白的，帶著些許病態(tài)的潮紅，望著她時(shí)的一雙眸子里，就如融了的墨玉，顯得格外溫柔。

    蘇淺低斂了眉眼，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試探她額上的溫度，“可還不舒服嗎？”

    蘇汐搖搖頭，拉著她的手?jǐn)R到胸口，抱著她的腰，將臉埋進(jìn)她懷里，整個(gè)人窩在被子里倏地不見。

    “jiejie？”

    蘇淺的腿還壓在她身上，怕她夜里掀被子亂動(dòng)，牢牢將她整個(gè)人鎖在懷里。她這一縮，蘇淺環(huán)手一摟，就仿佛，她整個(gè)人都是她的了。

    蘇汐將她抱得有些緊，好久，才又從被子里探出頭來。

    整個(gè)身子仍被禁錮著，可她掙也不掙，只拉了蘇淺的手，捋起袖子來，見到那一道一道的傷口，眼圈有些發(fā)紅。

    她將蘇淺的手臂拉到臉上，小臉埋在她的肘彎里，許久都沒有說話。

    蘇淺想安慰一下她，可方張口，便感覺到傷口上傳來舔舐的濡濕感。

    刺痛酥麻的，又濕又癢。

    蘇淺呼吸有些促，將手臂拉起來，蘇汐不敢用力，便松了手。

    只盯著她的肘上的傷口出神，眼神有些渙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袖子將手臂遮掩好，蘇淺環(huán)過她的腰，將她摟進(jìn)懷里，“我沒事……jiejie，真的，我有注意著，沒讓他們將我傷得太重……jiejie，你別這樣……”

    蘇汐沒說話，伏在她胸口感受著她溫?zé)岬钠鸱?，花了很久都緩不過來，心口卻似越發(fā)生出逼仄之感。

    她伸手抱著她的腰，揪著她衣襟的手輕輕顫抖。

    “淺淺……對(duì)不起，你讓jiejie想一想，好不好……”

    她似萬分艱難，猶如蘇淺逼她道出“心悅”二字時(shí)一般。

    她已置身這片未知的天地里，背靠著兩界壁壘，前方是探索未知的迷途，后方是再也回不去死死壓迫著她的厚壁。

    “蘇淺”壓在她身上，壓得緊緊的。她抱緊她，是空氣；逃離她，是窒息……

    她埋在蘇淺懷里深深地吸氣，緩慢地，近乎小心翼翼。

    蘇淺被她抱得分外滿足，摟著她，將她整個(gè)人夾在懷里?？伤桓胰ハ胩K汐說的是什么意思，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著她，“jiejie，不要胡思亂想，我很好，我已很開心，很滿足了……”

    蘇汐抱著她，咬緊了唇，在她懷里搖頭。

    她鮮少有這樣情緒外放的時(shí)候，蘇淺從來拿她沒轍，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她在她懷里慢慢平靜，蘇淺才暗暗松了口氣。

    蘇汐輕輕喘著氣，鬧過這一通，臉上薄紅更甚，斂著眉靜息許久，她方再開了口，“小浣呢？”

    蘇淺身子一僵。

    差些將她忘了……

    “應(yīng)該在晏大人那里吧?！?/br>
    蘇汐嘆了口氣，伸手柔柔將她推開，“昨日幸虧小浣記得去找晏大人來救你。你去人府上道個(gè)謝，順便將小浣接回來。”

    她的手推在胸口，棉花似的，軟得一塌糊涂。

    蘇淺稀里糊涂下了床，胸口一陣失落，又見她裹在被子里，露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軟聲輕語地向她搖頭，“我已沒事了，去吧。”

    胸口便又重新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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