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電話亭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王嬸子說穆慧和他母親上個月就來城里找他了。

    穆年臉色發(fā)白地杵在原地。

    穆年瘋了一樣四處找人。

    繁華都市，人山人海，他的母親，他的阿慧，從沒有出過大山的她們，在哪里？

    七、

    這是連環(huán)車禍的現(xiàn)場。

    混亂、慘烈。

    景斐然看了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

    那大概是個女孩，年齡可能很小，一身的血，景斐然望著那人鮮血淋漓露出一截白骨的手臂，他一貫清冷的雙眸里起了波瀾，那個瘦小的女孩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是有多慘，竟還能背著人，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焦急迷茫地四處亂撞，女孩踉踉蹌蹌經(jīng)過的路面被女孩身上落下的血液染得鮮紅。

    嘈雜混亂的場面無人顧及那個茫然驚惶的女孩。

    那女孩被撞倒了，很久沒能起身。

    景斐然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車門。

    從地上撐起身體，女孩急忙爬到從她背上摔落下來的人身旁，她邊哭邊一次又一次地要背起那人。

    景斐然拉開車門。

    八、

    “媽、媽……”

    穆慧整個人都是空白的，她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分明上一刻，穆年的母親還跟她說有些暈車想吐讓她掏塑料袋子。

    “媽——媽……”

    喉嚨口像堵著什么，她抖著手地推了推毫無動靜的人，顫抖沙啞地又喊了聲，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怎么辦？到處都是車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她得帶媽去找醫(yī)生，趕快去找醫(yī)生。穆慧扶起穆年的母親，費力地把她扯到自己背上……

    “你不要亂動，我給你叫醫(yī)生過來。”

    穆慧渾渾噩噩地抬起頭看向攔住她的人，她看不清眼前的人，似乎很高，有著好聽的聲音，那人跟她說，他能找到醫(yī)生……

    穆慧腿一軟，全身一下子沒了力氣，暈倒前她抓住了那人，死死揪住他的衣服：“救、救媽……”

    九、

    衣服上沾了血跡，特別是T恤下擺還有個扭曲的黑褐色手指印，鼻端不時竄入濃重難聞的血腥味，景斐然皺了皺眉頭，抬眼看向亮著“手術(shù)中”紅燈的手術(shù)室。

    跟著救護車到醫(yī)院已是破天荒，本來也是打算馬上就走的，可是聽到那女孩的mama已經(jīng)救不過來了時，景斐然突然就覺得雙腳邁不開了。

    女孩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景斐然站在一旁掃了一眼，女孩臉上的血跡已經(jīng)清干凈了，五官看著還挺清秀的。

    女孩要在重癥監(jiān)護室待一晚，景斐然給女孩請了個護工后，打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他。

    第二天很早，景斐然就去了醫(yī)院。

    女孩還沒從重癥監(jiān)護室里出來，景斐然就在病房里等著。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反常，不過，他確實非常好奇女孩聽到噩耗時會有什么反應(yīng)？

    鮮血淋漓一身殘破還能背著人四處奔走的女孩給他的沖擊實在是過于強烈，景斐然一閉眼腦子里就是那個畫面。

    那樣拼命，人卻沒了，那女孩會怎么樣？會崩潰嗎？還是跟那時候一樣頑強？

    十、

    穆年暈倒在街頭。

    腹部未愈合的傷口沒有得到照顧已經(jīng)開始發(fā)炎。

    穆年再醒來已是兩天后。

    景菲兒站在床邊怒目瞪著他：“你不要命了嗎？要找誰我叫人去找！”

    穆年最終妥協(xié)了下來，即使他一點也不想跟景菲兒再有什么瓜葛。

    景菲兒盛了碗湯，端在手里猶豫了下，她挺想親手喂穆年喝，可是她知道穆年是不會領(lǐng)情的，難得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一點，她心里雖是躍躍欲試卻也不敢真的付諸行動。

    “喝點湯吧?！?/br>
    “謝謝?！?/br>
    景菲兒坐在一旁專注地望著穆年。

    微風輕揚起藍色窗簾，桌上幾支白色玫瑰清雅靜謐，俊秀的青年靠在床頭乖順安靜地喝著湯。

    歲月靜好，與君老。

    腦海里突然就浮現(xiàn)出這么一句來，景菲兒臉上飛上一抹紅，她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心口的地方暖洋洋的。

    十一、

    “你回來了?！?/br>
    穆慧一手吊在胸前一手拄著拐杖連忙迎上去。

    “我自己來。”景斐然把背包擱在沙發(fā)上，他望了眼飯桌，果然飯菜都擺好了。

    穆慧收回手局促地站在一邊。

    景斐然洗了手換了衣服出來。

    “坐下來吧?！敝挥芯办橙蛔拢禄鄄艜乙巫幼?。

    穆慧做菜的手藝一般，沒什么賣相可說，味道也只能說是可以入口。

    兩人安靜地吃完飯。

    穆慧忙不迭起身單只手別扭地收拾起碗筷。

    頭一兩次景斐然看她行動不便開口說過不用，不過并沒什么實際效果，一來二去的景斐然也就由著她去。

    景斐然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穆慧收拾好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她偷眼瞧了幾次景斐然，想找機會開口，卻又看景斐然很認真地在看電視，生怕自己打攪了他的興致。

    景斐然早注意到欲言又止的穆慧，眼角余光里穆慧那雙時不時偷瞅過來的眼睛黑黝黝的看起來真是有夠可憐巴巴的，真像家里那只小狼狗。

    景斐然裝作困倦地伸了伸懶腰，從沙發(fā)上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

    “那、那個，可以占用您一點時間嗎？”

    景斐然側(cè)過頭居高臨下地盯著穆慧。

    干瘦的小身板原來還讓他以為這女孩比他小，可是后來一說年齡，竟然比他大了一歲。

    景斐然無意識地撇了下嘴角。

    穆慧要走，景斐然聽她說了一大通感恩戴德的話，這些話他都聽得能倒背如流了。

    要走就走吧，景斐然想著他難道還要強留這么個人。

    穆慧說走就走，真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景斐然倚在窗邊望著樓下穆慧一瘸一拐往大門過去的背影。

    十二、

    穆慧在穆年的宿舍樓下等了八天。

    沒人知道穆年在哪里。

    穆慧縮在花壇邊，她發(fā)著高燒。

    身上冷冷熱熱，她把身體縮得更緊。

    十三、

    穆慧睜開眼睛，那個好看又冷漠但是心地非常好的男生冷眼瞪著她。

    穆慧呆怔了好半晌。

    “謝謝。”

    穆慧啞著聲音道謝。

    她欠這個人太多了，多得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他。

    景斐然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走出門。

    他很惱火。

    卻不知道惱的是病房里的那個還是腦子進水的自己。

    景斐然到現(xiàn)在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會偷偷摸摸地跟在女孩身后。他很認真地思考了自己這么做的目的，可是，他想不出來自己跟著女孩要干嘛。

    大概是因為他再沒見過這么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