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甘之如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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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雖面色平和,但當(dāng)下也不知究竟該如何向薛家父女解釋這個(gè)“恩”字,于是使出緩兵之計(jì),笑道:“既然寡人的孩子與藥王山有緣,寡人不如在此留下墨寶一張,解這‘恩’之一字。等小恩長大以后,若有緣前來拜訪,便可看到寡人今日在藥王山的百毒堂中為他寫的字。薛姑娘,可否借紙筆一用?” 薛伊人想起前不久她與爹爹二人給陳王的獨(dú)子取了個(gè)江湖化名,取名時(shí)也作了兩首詩,當(dāng)即拍手道:“好呀!早就聽聞宋王殿下讀書萬卷,學(xué)識淵博,今日便為你的孩子作詩一首,也讓我這山野村姑見識見識宋王的文采。”話未說完,已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書案,著手為宋王鎮(zhèn)紙研墨。 劉牽起恕兒的手,緩緩走到案前,心里油然生出幾行詩。他將毛筆遞到了恕兒的手中,又握住恕兒的手,沾墨提筆,筆鋒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舊友新朋齊相問,善惡怎斷是非人? 如吾所為無遺恨,不念對錯(cuò)念長恩。 大道難得諸事順,喜怒悲歡皆浮沉。 此生豈用情仇困,與君把酒開心門。 他原本從來不在詩詞之后書寫落款,此時(shí)握著恕兒的手,卻不禁想讓恕兒親筆寫一遍他的姓名,于是又在末尾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劉”。 恕兒怔怔看著自己寫下的“劉”二字,頓覺前塵往事早已幻化成煙,隨風(fēng)而逝,唯獨(dú)這兩個(gè)字,凝結(jié)于紙,從未變過。 恕兒心中一痛,指著墨跡,強(qiáng)顏歡笑道:“新朋舊友,是非善惡,悲歡喜怒,情仇對錯(cuò)……好熱鬧的一首詩?!庇峙ゎ^看向劉,“你想讓咱們的孩子如此cao勞忙碌嗎?” 劉搖了搖頭,說:“咱們的孩子,一出生便會享有人世間最多的尊榮和寵愛。寡人希望他不要恃寵而驕,要懂得心懷感恩。伴隨尊榮和寵愛而來的,除了恃寵而驕,還有一事,便是很難結(jié)識到真心待他的至交知己。寡人不可能保護(hù)他一輩子,他遇到挫折之時(shí),寡人希望他能有朋友相伴。酒rou下肚,高歌幾曲,即能忘卻是非善惡,情仇悲歡?!?/br> 恕兒看著那一雙悲傷的眸子,決然思索間,卻不知自己的眼里也盛滿了悲傷。 心懷感恩?至交知己?這些,你劉此生已再不可得。 你狠心做下惡事,害我夫君,害我義父,枉我信你一場、救你一命!在我找到從容和義父之前,我要讓你日日被情仇所困,讓你后悔向我敞開心門! 恕兒與劉對視之時(shí),薛伊人已將宋王的墨寶呈給了薛久命。 薛久命看罷,冷哼一聲,對劉道:“宋王殿下在蔽莊之中習(xí)練廚藝、詩性大發(fā),好不逍遙快活,不知還要在蔽莊逗留多久才算滿意?” 劉對薛久命行禮道:“叨擾了。既然恕兒已無大礙,寡人這就帶她一起離開。不日寡人便差人送一萬金來此,既是賠償寡人所斬的三條巨蟒,也是酬謝薛掌門與薛姑娘的仁德醫(yī)術(shù)?!?/br> 薛久命攜薛伊人將劉和恕兒送至山莊門口,見昨夜在藥王山四周燃起的煙火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當(dāng)即起疑,試探劉道:“宋王殿下,不知你昨晚所說,將我藥王山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宋國大軍,此時(shí)卻在何處?” 劉不懼,領(lǐng)著恕兒轉(zhuǎn)身便走,丟下一句玩笑話:“寡人的精兵乃是閻羅王養(yǎng)的小鬼,專門捉拿人間神醫(yī)。薛掌門還是不見為妙?!?/br> 薛久命對著二人的背影道:“哦?也不知道是宋王殿下根本沒帶小鬼前來,還是我這‘人間神醫(yī)’看不到那些骯臟東西?”說話間,薛久命正要抬手朝劉發(fā)一枚銀針暗器,林中忽然“嗖”地射出一支羽箭,朝他的面門飛速襲來。 薛久命立即躲閃,卻見山道兩旁的密林中跑出了近百名列隊(duì)整齊、身著鎧甲、手提盾牌的宋國士兵。為首之人疾行至宋王面前行禮道:“凌飛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劉笑道:“剛才那支箭,著實(shí)射的不錯(cuò)?!?/br> 凌飛轉(zhuǎn)頭看向密林,道:“是魯將軍射的。” 劉轉(zhuǎn)身朝薛家父女揮了揮手,揚(yáng)聲道:“不必遠(yuǎn)送!”于是領(lǐng)著恕兒走入盾牌之后,又對凌飛道:“不是讓魯慧回宋國了嗎?” 此時(shí)魯慧從林中沖了出來,撲通一下跪在了宋王面前,說:“魯慧抗旨,請殿下責(zé)罰!” 劉雙手將魯慧扶起,拍著他的肩膀,雖面無表情卻眼帶笑意:“魯將軍箭射的好,旨也抗的好?;赜穸迹P你三杯烈酒!” 魯慧正欲欣然謝恩,卻瞥見劉身邊的女子一臉恨意地看著他,笑容當(dāng)即僵在了臉上,尷尬行禮道:“末……末將魯慧,參見楚國安邑王。當(dāng)年天牢之中,末將多有得罪,還請安邑王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末將一馬。” 恕兒忽然溫婉一笑,對魯慧道:“魯將軍,都是陳年舊事,你還提它做甚?今日你不僅救了宋王殿下,也不僅救了楚國安邑王,還救了你們殿下的第一個(gè)孩子。當(dāng)真是功不可沒!” 魯慧一頭霧水地搔了搔腦袋,隨即跑到了劉和恕兒身后,卻不見什么孩童,正疑惑地站在原地,只聽恕兒道:“魯將軍找什么呢?孩子尚在我腹中,還未墜地?!?/br> 魯慧不解地去看宋王,但見宋王也正疑惑地看著恕兒。 恕兒笑看了一眼魯慧,便拽著劉的手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劉,那時(shí)我?guī)С娊璧浪螄w,旁人只看到你我在宜德西郊短亭中匆匆一敘,卻不知前一個(gè)晚上,你硬要逼迫我以身相許,才肯放楚軍前去援趙。誰曾想,我之后便懷上你的孽種。不過,既然齊王已死,我也當(dāng)不成齊國王后了,孩子是無辜的,我便給你生下這個(gè)孽種吧!” 恕兒抑揚(yáng)頓挫地高聲說著,宋國驍曉營的百名兵士已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jìn)去。 魯慧跨到凌飛身旁,低聲道:“凌大人……難道懿斕山道上,楚國安邑王行刺殿下卻又舍不得殺了殿下,是因?yàn)樗弥约簯焉狭说钕碌暮⒆???/br> 凌飛瞪了魯慧一眼,說:“我哪知道?” 魯慧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女人的心思,猜個(gè)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