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高挑的少年身上似乎還帶著冷冽未散的寒氣，眼瞳漆黑，眉骨上一道泛紅未遮掩的擦傷。這副模樣，就連老師都嚇了一跳。

    在位子上坐下之后,?教室里不可避免地起了點很低的議論聲。紀喬面無表情地把書包塞進桌肚里,?三兩下抽出語文筆記本和黑筆，接著上次筆記停住的地方繼續(xù)往下，想把黑板上的內容抄上去。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被衣物掩著，震動明明很輕微，紀喬卻覺得半邊身子都要被震麻了似的。他一個激靈就丟開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低下頭去解鎖屏幕，然后看見了程煜給他發(fā)來的消息。

    心像是驟然落進了深淵,?失重般的不安，紀喬眼底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他死死攥著手機，盯著最上面那個置頂的微信號。明明好像什么都沒變，頭像還是那個頭像，備注還是那天晚上他為了哄人而改的“男朋友小江老師”，但他已經快十二小時沒收到對方的消息了。

    前排的程煜正彎腰低著頭，一手垂著放在桌肚里，一手握著筆很浮夸地飄在空中亂涂亂畫，很明顯是在等著信息回復。

    紀喬很深地呼一口氣，垂下眼的時候已經穩(wěn)住了情緒。他向來擅長自我調節(jié)。

    程煜發(fā)了兩條微信過來。

    【有心沒肺】：喬哥怎么了這是。

    【有心沒肺】：怎么傷成這樣了。

    【...】：沒事。

    【...】：被紅玉區(qū)那邊的人堵了。

    【...】：現在解決了。

    【有心沒肺】：我靠?。?/br>
    【有心沒肺】：有些人真他媽是腦子有病。

    【有心沒肺】：一天都不能消停。

    【...】：我和我媽說的是腳滑摔了一跤。

    【...】：要是問起來你別說漏嘴了。

    【有心沒肺】：肯定不會啦。

    【有心沒肺】：我都替你掩護這么多回了。

    【有心沒肺】：[/笑]

    【...】：嗯。

    【...】：謝了。

    【有心沒肺】：哎呀。

    【有心沒肺】：小意思小意思。

    【有心沒肺】：說起來，江瀟今天也沒來上課誒，喬哥你知道他么么情況么。

    紀喬懸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

    現在到底是個么么情況？

    他給不出一個準確答復，但卻斷定江澤坤一定清楚了他和江瀟的戀愛關系?；蛟S是打開門的那一霎那就發(fā)現了，又或許是之后通過江瀟問出來的。

    那樣厲害的一個人物，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所有關于他的一切，知道他的成績，知道他的經歷風評，知道他身上背著一個大過。

    那以后會是什么情況？

    他不知道。

    【...】：不知道。

    【有心沒肺】：哦哦哦。

    【有心沒肺】：我估摸著應該是生病了吧。

    【有心沒肺】：最近這鬼天氣實在太冷了。

    【有心沒肺】：我昨晚曬出去的是秋褲，今天收回來的是冰庫！

    明明知道程煜大概是在逗他開心，但紀喬卻有點不想聊下去了。只是看了一眼這個人的名字，“江瀟”那兩個字就瞬間擠滿吞噬了他的腦袋，擠得發(fā)脹生疼。

    我喜歡你。

    和我在一起吧。

    以后你保護小妍姨，我保護你。

    ..........反正以后日子還長。

    反正以后日子還長。

    他囫圇回復了程煜兩句，甚至連內容都沒有仔細看，就直接摁黑了手機屏幕。

    他覺得自己應該暫時把自己從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tài)中剝離出來。別想了，集中注意力上課吧。

    紀喬閉了閉眼，重新拿起被他甩得老遠的黑筆，在空白的筆記頁上寫下第一個字。

    寫出來的東西簡直丑得不能看。

    在外頭被風吹了太久，手腳都要凍僵了，紀喬寫一行字就要劃一行字。焦燥抵觸的心情涌起來，像是細細密密收縮的網，密不透風，勒得他神經緊繃心臟發(fā)痛，握筆的手越來越用力，涂劃的痕跡越來越重，就連紙背都要刺破。

    冷靜，冷靜。

    深呼吸，冷靜點。紀喬對自己說。

    還是要好好上課。

    還是要好好學習。

    要考大學的話，現在的每一節(jié)課都不能落下。

    他不想放棄。

    起碼現在還不想。

    起碼在江瀟說結束之前還不想。

    時間像是忽然就變慢了似的，紀喬用兼職和刷題填滿了課余生活，偶爾恍惚一抬眼的時候，忽然覺得好像一切都沒變，那個騎著摩托車突然闖進他生活的桀驁少年Alpha好像從沒來過。

    又是一天的課間，程煜手里捏著本書轉過身來，看著紀喬的右手邊欲言又止，猶豫半天才小聲開口：“喬哥，江....瀟哥他今天也沒來上課誒。”

    “..........”紀喬正在整理筆記的手一頓，視線落向那張空蕩平整的課桌。

    是，還沒來。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還沒收到任何一通來自江瀟的電話，就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甚至不知道他該不該給對方發(fā)一條短信問問現在的情況，不知道除了在小公寓樓下等還能有么么辦法見到他，不知道該做么么才能延續(xù)他曾經反復期盼過的未來。

    紀喬出生在江城，在紅玉區(qū)度過了整個少年階段，盡管再冷漠孤僻，可他還是在這座城市里留下了千絲萬縷屬于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