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陶家明暗兩邊的生意都發(fā)展得蒸蒸日上,不少人都來拍陶老爺子的馬屁,說真是虎父無犬子,家里兩個alpha兒子都年少有為云云。 陶老爺子一點都不擔(dān)心自己養(yǎng)出來的孩子會發(fā)生奪權(quán)的事,對奉承話照單全收,聽得樂呵呵的。有人想借機攀關(guān)系,想介紹介紹自己家里待字閨中的omega,也都被陶夫人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種事我可做不了他們的主”給擋了回去。 按理說,有這樣的父母,應(yīng)當(dāng)是很放心的,可楚殷在旁邊聽著,卻只覺得心慌到了極點。 他長得好看,又還未成年,旁人雖然聞不到他的信息素,卻也以為他是個omega。楚殷一律默認(rèn),從來都沒有開口解釋,闡明真相。 自從高三畢業(yè)后跟楚殷確定關(guān)系,趙嘉陽的一顆心便全部系在了他身上,即便有門當(dāng)戶對的omega前來求愛,也全部被他滴水不漏地?fù)趿嘶厝ァ?/br> 可即便如此,隨著趙嘉陽年歲漸長,喜歡他,或是喜歡陶家錢權(quán)的omega還是越來越多了。 趙嘉陽將楚殷的低落看在眼里,他反復(fù)跟楚殷保證,自己隨身攜帶了速效抑制劑,即便有omega當(dāng)著他面發(fā)情,他也會給對方扎上一針后將其趕出去。他喜歡的只有楚殷,也只是楚殷這個人,跟他的性別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他是真的不在乎楚殷是個beta。 楚殷很感動,可他在乎。 童年時伴隨著疼痛到來的,殷夏反反復(fù)復(fù)的念叨“你為什么會是beta?如果你是omega就好了……”,那些人對趙嘉陽的奉承巴結(jié),以及那些漂亮嬌弱的omega看向趙嘉陽時含羞帶怯的眼神…… 這是楚殷最沉重的夢魘,逼得他夜夜不得好眠。 十八歲生日一天天逼近,只要他一成年,就再也沒法假裝自己是個omega了。 那天晚上,楚殷做了個趙嘉陽牽著某個陌生omega踏入婚禮殿堂的噩夢后,在床頭枯坐整夜,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是知道陶家生意范圍的,一等成年,他誰都沒商量,直接給當(dāng)時的研究院院長打了電話,說自己要去注射人工信息素,并要求他保密。 ……既然大家都給他介紹omega,那我也變成omega好了。 楚殷伸手摸了摸后頸上那個不存在的腺體,想著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有些雀躍地哼起了歌。 聲音很小,但隱約還能聽出是多年前殷夏少之又少的精神正常時刻,哼的《搖籃曲》的調(diào)子。 第145章 梅花 因為楚殷的執(zhí)意要求,他的成年禮并沒有大cao大辦。 楚殷生日那天碰巧是個周末,人在外地的陶知行和趙嘉陽飛回了靜浦,陶老爺子也推掉了應(yīng)酬,一家人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在家里吃了頓晚飯。 和陶知行與趙嘉陽當(dāng)年的生日宴相比,這頓晚飯未免顯得有些寒酸。陶老爺子想說些什么,卻被妻子制止。 “他不喜歡見外人,你也別逼他了。今天是他生日,壽星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待會兒我去給他下碗面吧?!?/br> “也好?!碧绽蠣斪映烈髌?,笑了,“那我去幫你打下手?!?/br> 盛在白瓷碗中的長壽面滿得快要溢出來,上面窩著一個金黃的荷包蛋,熱騰騰的水蒸氣直往人臉上撲。 楚殷端著碗,吃得認(rèn)真又仔細(xì),連湯都喝得一干二凈,第二天起床便順理成章地積了食,愁眉苦臉地揉著胃,整個人都蔫了。 趙嘉陽盯著他吃完了健胃消食片才去往機場,一直等到上了飛機,他的嘴角都還是上揚著的。 不久后,陶知行飛往大洋彼端查賬,陶老爺子也去了泰清出差,偌大的祖宅中只剩下陶老夫人和楚殷兩個人。 時間到了。 ··· 那天傍晚,陶老夫人從美容院回到家,險些被濃郁到刺鼻的梅花香氣沖了個跟頭。 保鏢們一般不會踏進主宅的門,家中的傭人又全是beta,她一開始根本就沒往那個方面想,只偏過頭問站在門口迎接她的徐松,家里是不是換了新的熏香。 “自從上個月您吩咐說換成佛手后,就再沒換過了。夫人為什么這么問?” “家里有股很沖的梅花味?!?/br> 徐松側(cè)過頭仔細(xì)嗅了嗅,臉上寫滿了茫然。 她有些不敢置信:“你……聞不到?” 徐松極緩慢地?fù)u了搖頭,又低聲解釋道:“家里今天也沒來過客人。” 陶老夫人眸色一凝,心中產(chǎn)生了些不好的預(yù)感。 她仔細(xì)辨別著香氣的源頭,慢慢往屋內(nèi)走去:“今天有發(fā)生什么事嗎?” “您上午離開后不久,楚少爺便也出了門,說是要去商場??伤挛缛c多回來時卻什么都沒買,之后便說是困了,回房一直睡到了現(xiàn)在?!?/br> 陶老夫人的臉色陡然一變,也顧不得鑒別香氣來源了,急匆匆地上了樓,往楚殷臥室走去。 主宅中的梅花味已經(jīng)濃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聞得久了甚至連嗅覺都開始變鈍。但靠近楚殷的臥室后,還是能明顯感覺到香氣變濃。 房門被從內(nèi)反鎖,她等不及去找會開鎖的保鏢了,直接叫來兩個強壯的傭人撞開房門,不出所料地在床上看見了詭異香氣的源頭—— 楚殷裹在被子里,渾身上下汗津津的,臉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少爺這是……”徐松有些心悸。 事情走向了最壞的結(jié)果:楚殷發(fā)著高燒,神志已經(jīng)很模糊了。 她抖著手探了探楚殷的呼吸,迅速將他從被子里挖出來,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家里沒有備藥,趕緊去找醫(yī)生過來,就說……” 她微妙地停頓了一瞬,飛快地說了下去:“是注射人工信息素后產(chǎn)生的副作用?!?/br> 醫(yī)生來得很快,藥劑推進靜脈不久,楚殷臉上痛苦的神色逐漸散了。陶老夫人坐在床邊,將他抱在懷中,又吩咐徐松去接了盆涼水。 半個多小時后,楚殷終于恢復(fù)意識,慢慢睜開了眼。 “mama?”他嗓音沙啞,目光也沒有焦點,好半晌才聚焦在陶夫人的臉上,緊接著便艱難地擠了個笑出來,“您別擔(dān)心,我沒事的?!?/br> “你這還叫沒事?我剛才差點被你嚇?biāo)??!彼龑⒔M冷水的毛巾擰干,換掉了楚殷額頭上的那塊,“躺穩(wěn)了別亂動。陶知行小時候不愛說話,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趙嘉陽叛逆期的時候沒個定數(shù);三個孩子里,你一直是最讓我省心的那個,沒想到你是在憋個大的?!” 她語氣嚴(yán)厲,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柔。楚殷不敢再笑了,抿著唇乖乖聽訓(xùn),看上去有些可憐。 “現(xiàn)在知道裝乖扮可憐了?人工信息素這種東西也是你能隨便拿來玩的?你知不知道它的副作用有多嚴(yán)重?更何況你身體本來就不好,萬一……” 她停了片刻,沒再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而道:“我不管你為什么要去注射這個東西,等到下個月藥效一過,再也不許動這個念頭了,聽懂了嗎?” “院長已經(jīng)跟我說過后果了。”楚殷小聲嘀咕。 說過了你還敢? 陶夫人柳眉倒豎,正想開口訓(xùn)斥,楚殷卻忽然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她趕忙將他扶起來輕拍后背 ,等楚殷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她心中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只有心疼。 她嘆了口氣,表情也變得和緩,放軟了嗓子想再勸上幾句,可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發(fā)現(xiàn)楚殷哭了。 楚殷很少流淚,就連哭泣也沒發(fā)出什么聲音,眼淚不聲不響地淌了滿臉。她硬起心腸說了半天,楚殷卻是一聲不吭地?fù)u了搖頭,拒絕的態(tài)度很是鮮明。 她實在是拿楚殷沒轍,恨恨地伸出手想戳一戳他眉心,卻又生怕自己手下的力道重了,最終只得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xue,囑咐徐松好好照顧楚殷后便出了房門,孤身一人去了佛堂。 陶老爺子和陶知行都還在外地出差,她在佛堂門口站了半天,最終只給趙嘉陽打了通電話,簡單交代了一下情況。得知后者會盡快趕回靜浦后,她掛斷電話,抄了半宿的佛經(jīng)。 趙嘉陽接到電話時還在帝都上課,整個人都慌了神,電話一掛斷就發(fā)信息給徐松讓他去訂最早的機票,什么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拿上證件就去了機場。 紅眼航班落地時,陶家的司機已經(jīng)在出站口等著了。趙嘉陽一路風(fēng)馳電掣地趕回陶家,鞋都沒來得及換,先去了一趟楚殷的房間,確認(rèn)他沒有大礙后,胸口的大石才終于落下一半。 他緩慢地靠在墻上,長長地出了口氣,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臉。 ··· 趙嘉陽本以為楚殷只是一時興起,自己飛回靜浦好好勸上幾句,他也就回心轉(zhuǎn)意了,卻沒想到楚殷會這么執(zhí)著。 他跟學(xué)校請了一周的假,原本預(yù)備著等楚殷回心轉(zhuǎn)意后再留在家里陪他幾天,可時間一天天流逝,楚殷的固執(zhí)卻有增無減。 ……或許已經(jīng)不能稱作是固執(zhí),而應(yīng)該是偏執(zhí)了。 陶家一片愁云慘淡,誰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陶知行和陶老爺子,陶老夫人也不去逛街了,日夜在佛堂里誦經(jīng),幾乎生了根。 趙嘉陽軟硬兼施,用盡了方法,最終實在是黔驢技窮,只得找上了徐松,向他打聽楚殷生母的消息。 “楚殷他mama現(xiàn)在還在人世嗎?” 徐松有些訝異,點了點頭,語帶遲疑:“您是想……” “對,我實在是勸不動他,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病急亂投醫(yī),看看能不能試著找他mama過來勸勸?!壁w嘉陽很沉地嘆了口氣。 就這么幾天功夫,他已經(jīng)熬出黑眼圈來了。 “既然還在世那就好辦,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國內(nèi)吧?在的話你把她的住址發(fā)給我,我去一趟?!?/br> 徐松沉默片刻,道:“她就在靜浦,但離祖宅有點遠(yuǎn),我把地址給司機,讓他帶您過去吧。” “也行?!壁w嘉陽點了點頭。 他全副身心都牽掛在楚殷的身上,沒能看出徐松那一陣不同尋常的沉默,也沒能感受出一場。 一直等車子停在某家特殊的療養(yǎng)院前,趙嘉陽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不對。 療養(yǎng)院的保安認(rèn)識陶家的車牌,趙嘉陽剛一下車便被請進了院長的辦公室。 關(guān)著房門聊了半小時后,他在院長的陪同下來到了殷夏的病房前,默然站了幾分鐘,最終也沒有推門進去,而是轉(zhuǎn)身回到了車內(nèi)。 “回去吧?!彼]著眼,整個人疲憊到了極點。 這是趙嘉陽那一天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回到陶家后,他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反鎖著房門,在書桌前不吃不喝地枯坐了一整夜。 楚殷來到陶家時,趙嘉陽也就是個半大孩子,即便有什么事,大人們也不會告訴他。他看見楚殷渾身是傷,只以為他是因為太瘦小而受了小朋友的欺負(fù),來到陶家也是因為父母無力撫養(yǎng)。 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更沒想過楚殷曾經(jīng)遭受過這種事情。 ……他那么小,她怎么能忍心下這樣的毒手? 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一直盯著趙嘉陽動靜的傭人趕忙去通知徐松這個消息,順便告知廚房干凈做飯。 趙嘉陽走出房門,眼中全是密布的紅血絲。 “如果只是殷夏的事,他不會變成這樣的。”他望著匆忙趕來的徐松,一字一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是不是還有人跟他說了什么?” 徐松回憶良久,將顏歆、交際場合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趙嘉陽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差。 他終于明白楚殷為什么會紅著眼睛說出那句“大家都希望我是omega,我也希望”了。 “我明白了,這些事不要跟他說。”趙嘉陽下定了決心,“這些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先去看看他,等mama睡醒了你跟我說一聲,我替他去跟mama談?!?/br> ··· 楚殷醒來時,趙嘉陽已經(jīng)緘默無言地在他床邊坐了很久,像是一尊雕像,直到他醒來才有了些人氣。 “你醒了?”他啞著嗓子問。 楚殷望著他,有些猶疑地點點頭,拿不準(zhǔn)趙嘉陽今天又打算使什么招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