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聞寂川不慌不忙地拉住了柔姬的手,“好,姑姑都交給我吧,我這就把你帶出去?!?/br> 話落,聞寂川看向江寧,用眼神詢問她現(xiàn)在是否可以出去,江寧點了點頭,于是兩人開始默默調(diào)動元神之力,準備引魂出夢魘場。 “你們在干什么?放開她!”駱冰河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到兩人圍在柔姬面前,二話不說其手中的劍便刺了過來。 江寧和聞寂川在這夢魘場中是元神之態(tài),遂戰(zhàn)斗力幾乎為零,哪里會是駱冰河的對手,險險才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可駱冰河豈會輕易放過他們這兩個神不知鬼不覺出現(xiàn)的危險,自是會乘勝追擊,因聞寂川離柔姬比較近,所以駱冰河的目標白率先對上了他。 江寧見狀,忙調(diào)動最后一抹魂力給外面的言祁發(fā)信號,讓他盡快使用那張她留下的召喚符,她再趁機把兩人帶出去,此時她也只能慶幸,還好聞寂川暫時說服了柔姬。 只是信號發(fā)出后,江寧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完了,她進來前忘記同言祁對手勢了,而她剛剛傳出去的信號也是她遇到危險時的習(xí)慣性動作,右手會做輕微招手姿勢。 事已至此,江寧也只能默默祈求言祁能看懂了,不然,現(xiàn)在離他們兩人約定的半刻鐘的還有些時間,估計他們很難撐得住啊。 突然,江寧感覺到神魂多了抹強勁的牽引力,不禁大喜,這是召喚符開始起效了,沒想到言祁還真看懂了她的信號,這家伙平時看著悶悶的,關(guān)鍵時候還挺機靈的嘛。 聞寂川那邊的情況很不好,他根本不可能是駱冰河的對手,不過還好關(guān)鍵時候有柔姬在旁護著他一二,這才讓駱冰河投鼠忌器,不太敢真的下狠手。 “聞寂川,快準備好,我?guī)銈兂鋈?!”江寧突然朝著聞寂川喊道?/br> 駱冰河一聽江寧喚聞寂川的名字,顯然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聞寂川。 聞寂川瞬間明白江寧的意圖,雖然他不知她要如何把他們帶出去,但還是本能地選擇相信她,于是在駱冰河怔楞的間隙,他伸手拉住了柔姬,朝著江寧的方向甩出了最后一抹魂力。 就在江寧剛剛觸碰到那抹魂力時,突然一股非常強勢的吸附力在把她的元神往回拽,在懸空的瞬間,江寧不禁奇怪:她的符篆是不是起作用太快了些,而且吸附力也比預(yù)料強太多了吧? 江寧很快感覺到元神再次回到了身體,只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言祁那張快要凍死人的臉! 江寧:“……” 她嚴重懷疑這家伙是想要嚇死她!哦,也有可能是要凍死她! 見江寧終于睜開了眼,言祁面色微微一動,語氣有些急迫,“可有受傷?” 這時江寧才注意到,言祁竟是單膝跪在她的面前,長袍一角甚至還被他踩到了腳底下,可見過來時有多慌亂。 “別擔(dān)心,我沒受傷。”江寧回道:“不過,還多虧你及時使用了召喚符,否則我這條小命怕是真的要不保了,你是不知道剛剛情況多兇險,駱冰河竟然……” 看著言祁越來越黑的臉色,江寧一臉懵圈,愣生生把沒說完的話全咽了下去,不過,她這次確實是在夸他,怎么好像還越來越生氣了呢,這陰晴不定的性子,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還好此時聞寂川那邊傳來了動靜,讓江寧躲過了一劫,不用再獨自對著言祁這張臭的不行的臉。 江寧和言祁過來時,聞寂川正顫顫巍巍想從地上起身,于是她伸了只手過去想要給他點支撐,“你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可誰知,她的手才伸到一半,言祁就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扶住了聞寂川的胳膊,而她那只手也因此顯得頗為多余了些。 江寧:??? 他們不是情敵嗎?你死我活的那種,怎么還開始互幫互助了啊! 額……這劇情線貌似有點亂了。 “我沒事了,多謝?!甭劶糯ǔ云钗⑽㈩h首,道。 言祁輕“嗯”了一聲,什么也沒說,直接松開了手。 江寧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之間竟搞不懂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了。 若是關(guān)系不好吧,剛剛言祁又二話不說就去扶了聞寂川,若說兩人關(guān)系好吧,這聞寂川現(xiàn)在臉色蒼白成這樣,一副隨時要倒下去的樣子,言祁卻連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而且還這么爽快地松了手。 暗自思忖了半天,江寧只能把言祁之所以這般反常,歸結(jié)于是對林清晗的愛屋及烏。 “江姑娘,還要麻煩你去看看我姑姑她怎么樣了。”聞寂川看著江寧說道。 江寧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到柔姬身前去查看,此時柔姬已經(jīng)睜開了眼,眼神不再空洞無神,已顯清明,只是還有些恍若隔世的迷茫之色。 這也實屬正常,柔姬的生魂被困在夢魘場中二十多年,驀地回到這副軀殼中,多少需要些緩沖的時間。 看到柔姬已恢復(fù)意識,江寧從懷里拿出了一張符篆,拍在她的身后,解了之前柔姬身上的鎖定符。 “姑姑,是我,小川,您還認得我嗎?”聞寂川輕輕的一聲呼喚,卻似包含千絲萬語的思念。 聞言,柔姬終于有了些許反應(yīng),她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聞寂川,半響后似是終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扯了扯嘴角道:“小川啊,你都長這么大了,不過,你沒事真好?!?/br>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柔姬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小川,姑姑當年沒有救你……” 柔姬雖未言盡,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所指是,那天在書房門外,聞君浩所說的要用柔姬的兒子去換聞寂川之事。 那日柔姬雖連夜帶著兒子逃走了,但卻也很是關(guān)系聞寂川的情況,即便在逃跑的那段時日里,她一有機會就打聽聞寂川的情況,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聞寂川沒事,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心里對他的內(nèi)疚之情卻一直都在。 聞言,聞寂川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姑姑,不是的,是我該說對不起才是……其實,那日我并未被人擄走,而是被我爹給關(guān)起來了,都是我爹的陰謀?!?/br> 此事埋在聞寂川心里二十多年了,這些年他也很內(nèi)疚,今日終于有機會在他姑姑面前一吐為快。 柔姬聽完先是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溢出一絲哀傷之色,不過她拍了拍聞寂川的手,安慰道:“傻孩子,這與你又有何干系,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沒有被人擄走是好事,至少說明我們小川沒有受罪,這樣姑姑也就安心了?!?/br> “還有,今日謝謝你以身犯險進夢魘場把姑姑帶出來,否則姑姑還不知道要這樣渾渾噩噩過多久?!比峒У?。 聞寂川搖了搖頭,道:“我記得小時候姑姑常常說,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至親,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所以姑姑不用同我見外,不論到何時,我和姑姑永遠都是一家人?!?/br> 聞言,柔姬一臉慰藉地笑了笑,又盯著聞寂川看了好一會,似是要他刻在腦子里一般,有似是在心里想些什么。 而這種時候,大家自是不會打斷她,半響后,柔姬才悠悠開口道:“小川,麻煩你和這位公子暫且回避一下,我有話想同江姑娘說?!?/br> 聞寂川一怔,詫異地看了江寧和柔姬一眼,似是很意外兩人何時竟有了交集,不過他也多問什么,而是點頭應(yīng)下后,和言祁一同走遠了。 江寧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這一會就舍不得了?”柔姬笑著看了江寧一眼,說道。 江寧一愣,頗有些意外,她怎么也沒想到柔姬會同她開玩笑,“前輩,我這哪是舍不得,我是怕他們兩人打起來!” 這世上還有什么是比把情敵兩人單獨放在一起更危險的事嗎? 柔姬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笑意,“沒辦法,那也只能怪你的魅力太大了。” 江寧瞪大眼:“……” 這關(guān)她什么事,要怪也該怪林清晗才是!不過江寧一想到柔姬不知其中內(nèi)情,這一醒來就只看到他們?nèi)耍y免會有所誤會。 “您誤會了,他們心悅的女子可不是我,這事說來話長,還是等以后聞寂川親自同您解釋吧?!苯瓕幱X得林清晗是聞寂川的未婚妻子這事,日后柔姬也定是要知道的,她就不多費口舌了。 柔姬聞言搖了搖頭,“沒錯,誤沒誤會,以后就會清楚。” 她這個侄子小時候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脾氣秉性也算頗為了解,剛剛在夢魘場中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信任,就算此時還沒什么,日后誰也保不齊會發(fā)生什么。 再說那位言祁言公子,剛剛他的眼神就一直就沒離開過江寧,那種專注和炙熱根本騙不了人。 江寧雖然覺得柔姬講這話時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不過她也沒多想,而是問道:“前輩,請問您找我所謂何事?” 柔姬臉上的笑意斂了斂,轉(zhuǎn)身看向那塊石頭的方向,也就是剛剛找到駱尋的地方,“那陣是你破的吧。” 這些年她雖被困在夢魘場中,但對外界也有過二次短暫的恢復(fù)過意識,一次是十幾年前她爹娘接連臥病在床,相繼去世后,聞寂川專門來到天澤門鎖靈塔里告知她時,而另一次便是今日她把駱尋擄到這里時,她就是利用那短暫的清明布了這個陣。 江寧自是不會否認,點頭應(yīng)了下來,但想了想還是確認道:“前輩,我駱尋師弟是不是同您有些淵源。” “沒錯,他就是我兒子?!比峒е苯映姓J了,“不過,我想拜托江姑娘的正是此事,請你替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江寧抿著唇,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瞬,問道:“為何?”為何要保密?為何不相認? “我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就夠了,就讓他這樣無憂無慮地活下去吧,對他來說,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是負擔(dān)?!比峒剖窃缇土系浇瓕帟写藛?,平靜地回道。 “而且,在夢魘場里你都看到了吧,除了駱冰河外,還有另一方勢力在緊跟著我,我雖不知他們?yōu)槭裁匆欢ㄒ疫@個孩子,但隱約也能猜到與什么邪術(shù)有關(guān),無外乎就是練邪術(shù)的引子或巫術(shù)里的祭品之類的,反正下場都不會好就是了。” 當年柔姬在化身厲鬼后,并不是馬上就失去了意識的,待她脫離了駱冰河的鉗制后,趁著駱冰河同另一方黑衣人打斗時,她帶著兒子逃出來何家莊。 可逃出來不久,她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正好此時遠遠瞧見了一人,從服飾上判斷是修仙門派凌絕峰的人,于是她立馬做了個決定,把孩子丟在了路邊,而她自己則閃身躲了起來。 她遠遠地瞧著,那位凌絕峰的仙人抱起了她的孩子,果然如她所料,當那人發(fā)現(xiàn)她兒子是世間鮮少的靈根之體后,喜不勝收,直接就把孩子給抱走了。 終于替兒子找到了一個好的去處后,柔姬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于是她趁著意識徹底消失前重新回到了何家莊,她是想著和那些人同歸于盡的,只是后來沒有了意識,具體發(fā)生些什么,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我不知道當年那些人究竟是誰,現(xiàn)在都在哪里,若是我們母子貿(mào)然相認,定會為他帶來災(zāi)禍的?!?/br> 柔姬一片慈母之心令江寧不禁動容,思量了半響,遂點頭應(yīng)了下來:“好,我答應(yīng)您。” 得到江寧的準話后,柔姬似是終于放下了心來,只是當余光突然看到江寧手中的鳳舞劍,道:“你這把佩劍不錯,很有靈性?!?/br> 江寧不知為何柔姬會突然提到她的劍,但還是順口接道:“嗯,鳳舞很好,不過前輩您這把彎刀也不錯,聽說這些年除了您之外,無人能靠近,可見這彎刀也是很有靈性。” “是啊,它哪里都好,可能就是跟錯了主人,是我對不住它了?!比峒⑽恿藙?,伸手拿過一旁那把‘我行我素’的彎刀,輕輕撫摸著,目光極其輕柔。 江寧只以為柔姬再次見到這把彎刀,有些感慨而已,可誰知柔姬接下來的動作,直接把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只見柔姬突然把全身的法力聚到那把彎刀上,調(diào)動了刀魂,然后這把彎刀再次指向了自己,她竟然用刀魂震碎了自己的魂魄! 江寧不可思議道:“前輩,你,你……” 柔姬虛弱道:“只要我在一日,旁人總有能順藤摸瓜找到小尋的時候,只有我徹底消失了,他才能像之前二十年來一樣,繼續(xù)生活下去,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江寧眼眶有些微微發(fā)熱,“可你又怎知,他沒有一直盼著見你呢。” 柔姬搖了搖頭,“世事本就兩難全,他現(xiàn)在有疼愛他的師父,有你們這些真心對他的同門就已經(jīng)很好了,他也要學(xué)會知足的?!?/br> 在那段短暫清明的時間里,柔姬貪婪地盯著駱尋看了很久,那孩子也不知像了誰,竟這般話癆,明明就很怕她,卻還在那喋喋不休,說他師父有多疼他,說他師兄和師姐們有多厲害,對他有多好,所以定會來救她之類的話。 江寧她們這邊的動靜顯然驚動了言祁和聞寂川兩人,只見他們一臉慌張地跑了過來,言祁比聞寂川快了些,他徑直走到江寧面前,“你有沒有事,發(fā)生什么事了?” 江寧搖了搖頭,“我沒事,是前輩她……用刀魂震碎了自己的生魂?!?/br> 聞寂川剛過來就聽到這話,臉色驟然一遍,直接跪到了柔姬的身旁,聲音顫抖的厲害,“姑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明明都回來了,為什么還要……” 柔姬現(xiàn)在的生魂已快要近乎透明,這也就意味著厲鬼柔姬馬上就要徹底消失了,她強撐著說道:“小川,別傷心,姑姑二十年前就死了,你知道的,姑姑這么驕傲一個人,怎么可能容忍以后以這副樣子繼續(xù)活下去,所以,這才是我最好的結(jié)局?!?/br> 聞寂川眼眶紅的厲害,哽咽到根本說不出話,只能拼命地搖著頭。 柔姬也沒再說什么寬慰聞寂川的話,只是用盡最后一抹力氣握住了他手,然后,在魂飛魄散前,看向江寧道:“謝謝你們,能來這里……” 對于柔姬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江寧卻是聽明白了,柔姬這是在謝她和孔師兄他們明知何家莊有多危險,但還是選擇來救駱尋之事。 江寧愣愣地看著一點點消失的柔姬和她手邊那邊落在地上的彎刀,心里突然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世人只以為厲鬼柔姬這般執(zhí)念于何家莊皆因陰泉,卻殊不知她只是因為在最后的意識里,她在這里丟了她的孩子。 而世人口中的這把被當做美談的‘溫柔刀’,誰又能料到,在最后卻兩次都指向了她自己,一次命,一次魂,一次是為自己的有眼無珠,一次是為了她的拼死守護…… 第二十四章 “師姐,我都知道了”…… 相比于在夢魘場中第一次見到柔姬拔刀指向自己時的痛心, 江寧這次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她似乎明白了,這是柔姬能為自己選擇的最好結(jié)局。 此時的柔姬, 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她現(xiàn)在是厲鬼柔姬, 即便恢復(fù)了意識也改變不了這個現(xiàn)實,她手上已經(jīng)染滿仙門百家人的血, 她的存在只會讓在乎她的人難做, 讓她拼命守護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置身處之,相信很多人都會這般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