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第六十三章 杏樹 臨近年關(guān), 其實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容嬌嬌還愿意說服齊盛,多辦一場小宴,可見是真的把容嬙當(dāng)做好朋友。 初七這日, 齊府的馬車直接到了別院外,待容嬙收拾好, 便直接送去了京郊別院。 這塊兒因設(shè)有皇室使用的溫泉行宮,幾乎沒什么閑人往來。 聽說前朝時, 先帝最愛帶寵妃來這里, 偶爾還會住上幾日。 然現(xiàn)在皇帝還小, 后宮都沒有,自己一個人也不愛來。 容嬌嬌的性子直爽,在京內(nèi)籠統(tǒng)也沒有幾個交心好友, 加上容嬙一共也就三個。 倒是齊盛因為軍伍出身,同生共死的兄弟一抓一大把,只是不都在京中,這會兒也來了三四個。 他們這些人,也就正正好湊出一桌。因為男女有別硬生生分成兩桌, 離得倒不遠。 齊盛人前顯得話更少, 多數(shù)時候容嬌嬌喊他做什么,才動彈一下。 “怎么都這么客氣呀。小四, 你們平日里可不是這樣的。”容嬌嬌點了個名。 齊盛那桌兒便站起一個瘦高的男子, 膚色偏黑, 一雙眼炯炯有神。 這樣一個漢子,此時卻有些害羞似的:“嫂子, 我、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大哥白頭偕老……嗯…早生貴子!” 容嬌嬌臉一紅,瞪了他一眼。 另外有一人便爽朗大笑:“嫂子,你別介意, 這已是小四畢生所學(xué)了。” 這些都是軍營出來的孩子,規(guī)矩不似皇城里復(fù)雜繁多,難得的是一股子颯爽瀟灑的豪氣。 比如那喝起酒來,也個個是好手,一杯杯下肚,還能清醒與人交談。 只不過今日對面坐了幾個姑娘,還稍稍克制些。 宴席內(nèi)充滿了歡聲笑語,到后來漸漸熟悉,也不再如一開始那樣拘謹,離席玩起了游戲。 嬉鬧間,仿佛讓人忘了不遠處便是規(guī)矩森嚴的京城。 “嬙兒!你怎么投得這么準(zhǔn)!”容嬌嬌看著容嬙那幾乎百發(fā)百中的投壺技術(shù),羨慕極了。 反而幾個男子因為席上喝了酒,距離又設(shè)得比女子那邊遠些,十支里面只能進個五六支。 容嬙讓出位置給下一個人,邊笑道:“你是早先不認識我,我投壺一向厲害的?!?/br> 她玩得有些累,許久沒有這樣放肆地玩樂大笑了。 “你們投完了叫我,我出去透透氣。”容嬙走到庭院,空氣中帶著深冬的涼意,興奮的大腦慢慢得到了冷卻。 她呼出一口白氣,天上的太陽霧蒙蒙的,隱在霧氣之后。 千醉搓了搓胳膊:“小姐,外頭好冷,奴婢去取斗篷來,您別走遠?!?/br> 行宮里燒了她念叨過的地龍,一屋子都暖烘烘的,乍一走出來實在是透心涼。 容嬙往手里哈了口氣,點點頭:“去吧,我到門外站會兒,上次來的時候那邊有片楓樹林極美?!?/br> 這個時節(jié),楓樹早落光了葉子,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晨霜隨著時間消融,化作晶瑩水漬,經(jīng)日光一照,更是泛出燦爛的光。 光禿禿的樹枝交錯橫斜,無花無葉,卻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隔著片楓樹林,不遠處有一座小小的院子,上次見到時,便猜測其主人定然非富即貴。 畢竟能將別院建在皇室行宮附近,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容嬙看了一會兒,那院子也不像住了人,正欲收回目光,卻發(fā)現(xiàn)有人推開了正門邊上那扇紅木的小門。 門只開了一半,走出一個提著籃子的靛藍色裙子姑娘。 門外角落里,也擱著一只籃子,里頭放著的像是豬rou雞蛋之類。 這里原來住了人的。 容嬙走近了些,只見藍裙姑娘撿了塊豬rou和幾顆雞蛋裝進自己的籃子。 她原只是好奇,可看那姑娘的側(cè)臉越發(fā)熟悉,直接愣在原地。 “你……” 聽見有人,藍裙姑娘只是動作頓了一頓,隨即往另一邊轉(zhuǎn)身,要提著東西回去。 “等等!” 容嬙失了儀態(tài),快步?jīng)_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溫?zé)嵊|感告訴她這確實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和千醉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若非方才千醉在她面前轉(zhuǎn)身回行宮里取東西去了,若非千醉今日穿的是綠裙,她險些要認錯人。 藍裙少女低著頭:“這位姑娘,有什么事嗎?” 她的聲音冷清無波,與千醉那活潑的語調(diào)也千差萬別,確實是兩個人。 但天底下非親非故,真有長得這么相似的人? 容嬙想要去看她的正臉,她卻一直躲著,語氣有些不耐:“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什么意思。廚子還等著我手里的rou和蛋,麻煩讓我進去?!?/br> 她一使力,便掙脫了容嬙,快步走進去,反手帶上了門。 “小姐!小姐你怎么都走到這兒來了!不是說不走遠嘛!”千醉抱著斗篷小跑過來,呼出一串霧氣。 她將斗篷抖開,披在容嬙肩上。 若非手里還殘余一些溫度,容嬙恐怕以為自己剛才都是幻想。 她盯著千醉的臉,百思不得其解。 千醉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奴婢臉上沾東西了?” “你、你家里有幾個孩子?” “還有一個哥哥,開了個小小的米糧鋪子?!鼻ё砥婀值溃靶〗阍趺赐蝗粏栠@個?” “沒有姐妹?表親堂親之類的呢?” “表姐妹堂姐妹倒是有幾個,怎么了?”千醉簡直一頭霧水。 “可有和你長得像的?!” “大伯家的二堂姐和我倒是有三分像,別人是這么說的。不過也好幾年沒見了?!?/br> 容嬙看著那扇緊閉的小門:“我方才瞧見一個人走出來,那人和你長得至少有八分像!看起來年紀也相仿!” 千醉瞪大了眼:“小姐,你說真的???不是逗奴婢玩吧?” “真的?!?/br> 千醉緩了會兒果斷上前去敲門,敲了半天卻都沒有人理會。 “小姐,這里面真的有人住嗎?” 要不是方才親眼看到,容嬙也要懷疑自己了。她將手攏進斗篷底下,繞著這座小院游走。 院子被高高的圍墻團團圍住,除了大門小門沒有能進去的地方,也看不見里頭的情形。 這般在人家附近徘徊著實有些奇怪。但容嬙管不了那么多,一心想要弄明白方才那人的身份。 她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那人的出現(xiàn)很重要。 “ 小姐,這墻也太高了吧?一般人家也沒有這樣高呀。況且這荒郊野外的,一天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路過,實在不必做得這樣密不透風(fēng)?!?/br> 這墻高到即使跳起來往里看,也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瞧見一截光禿禿的樹尖。 想來院子里是種了棵樹,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在自家庭院里種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這么觀察了一會兒,容嬙也漸漸失望,正想要放棄。容嬌嬌那邊想必也等急了。 她抬步一腳踩在松軟的地面上,這邊大概是院子的后方,四周都是泥土地和一些死去的青草。 在這之中卻還夾雜著些與眾不同的暗黃色樹葉。 容嬙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什么東西,她彎腰找了找,拾起一片還算新鮮完整的。 葉子上頭已現(xiàn)出一些褐色的斑點,將要腐爛了,但還是能看出原本的顏色和形狀,像一把金黃的小扇。 容嬙一下子便想起昏迷時做的那個夢,夢里的丫鬟也是在窗邊,撿起幾片被風(fēng)吹進來的葉片,如她手里這個一樣。 “小姐,這個葉子怎么了?這不是銀杏葉嘛?”千醉跟著看了看,“是從這個院子里飄出來的吧,看來他們院里的是杏樹呢。” “杏樹咱們這邊還挺多的,到了秋天葉子都黃了,特別好看?!?/br> 容嬙自然知道這是銀杏葉,也知道銀杏并不是什么十分罕見的東西。 但這會兒已經(jīng)是臘月了,一般的杏樹恐怕在深秋就已經(jīng)掉得光禿禿,何況今年格外冷。 可看手里這片葉子顯然從樹上飄下來,不超過十天半個月。 違背時節(jié)的杏樹,京城可不多。 她昏迷也就大半個月前的事,那若真是夢倒沒什么,可若不是夢,那丫鬟撿到的那片銀杏葉便有些講究了。 容嬙滿腦子亂糟糟的,一時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一時又覺得自己怎么憑空胡思亂想。 畢竟實在是太過奇怪了,夢難道真的不是夢?長得像千醉的姑娘又是誰? 她恍然想起夢里那個喊她“姑娘”的“千醉”,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了,但細細一想,隱約又覺得與今天這個藍裙姑娘有些重合。 容嬙覺得自己要么是瘋了。 “回去吧?!彼丝跉猓氖轮刂氐赝刈?。 容嬌嬌見她回來才松了口氣:“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我都差點跑出去找你了?!?/br> “嬌嬌,你知不知道楓樹林那邊那座小院的主人是誰?” “不知道啊,怎么了,你見到了嗎?我還挺好奇呢?!?/br> 容嬙不知道怎么說,斟酌了會兒措辭又道:“我方才看見進去的人長相有些像我一個朋友,因而有些好奇?!?/br> “這樣啊?!比輯蓩煽戳丝待R盛,見他也搖頭,挽過好姐妹的手,“好啦,別想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讓齊盛幫你打聽打聽好不好?” 容嬙眼前一亮,齊盛再不善交際,人脈也肯定比她廣闊。不由面露感激:“嬌嬌,謝謝你,齊將軍,也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