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尊重我，你冷暴力我，你讓我陷入自我懷疑，每做一件事就要逼自己反省。現(xiàn)在你說你愛我，你問問誰會要這樣糟糕的愛，你他媽也配說愛我？”

    門邊漏進(jìn)走廊的光，沈植就站在那道光里，可許言卻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臉。沈植僵直著，像是挨了一巴掌，面色蒼白，半晌才聲音低啞地說：“對不起?！?/br>
    “是我性格的問題，我……”他吃痛般地閉了閉眼，說，“我不會愛人。”

    “不會愛人你不能學(xué)？你是廢物？”許言譏諷道，“別找理由了，不愛就是不愛，我沒見過這種讓人心寒的愛?！?/br>
    他其實已經(jīng)要站不穩(wěn)，如果手邊能摸到什么東西，他必定就砸過去了，可許言仍強(qiáng)撐著，冷聲說：“滾，我不想再見到你?！?/br>
    真要命，身體里有什么在飛速瓦解，一廂沉浸的感情，竭力自愈的傷口，孤注一擲的恐懼，自欺欺人的安慰……許言已經(jīng)能夠坦然接受沈植不愛自己，接受種種意難平，可他無法面對這種事實——嘴里說著愛他的人，竟然那樣殘酷地將他的一腔愛意踩在腳底，整整四年。

    這算是什么狗屁的愛，如果這就是沈植能給他的所有，如果許言早知道……他一定一定，不會在沈植說要試試的時候，回答‘好’。

    “許言?！鄙蛑策€記得不久前許言眼里掉下的淚，混糅著臉上不合時宜的笑，復(fù)雜得刺目——許言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沈植啞著嗓子說，“是我的錯，對不起?！彼恢来丝坛说狼高€能做什么，他只明白，遲來的告白是利刃，除了傷人，一無是處。

    客廳里一片寂靜，許言急促的呼吸聲逐漸變?yōu)椴荒芏糁频膯柩?，他坐在沙發(fā)上，手肘撐著膝蓋，眼睛埋在掌心里，說：“沈植，你真挺狠的?！?/br>
    “我拜托你，就當(dāng)我以前在犯賤，今天是最后一次，你放過我，行嗎？”

    沈植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自心頭升起，他朝許言走過去，許言卻突然抬起頭，眼里和臉上的淚水在昏暗中透著模糊的微光，他說：“我已經(jīng)被你弄成這樣了，別過來，別讓我恨你?！?/br>
    他那點命懸一線的自尊，到底還是在今天破了防，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黑暗隱藏自己的丑態(tài)，如果沈植非要拆穿，許言真的會恨死他。

    “走吧，沈植?！痹S言哽咽著說。

    沈植的喉嚨里干澀像沙漠，幾乎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緩緩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從陰影走向光亮地帶，然后關(guān)上門，留給許言完整的、可供躲避與獨自發(fā)泄的安全空間。

    他至此才真正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不是不會愛人，而是在不會愛人的同時冷情地傷人。許言那么愛他，滿腔豐沛guntang的愛意恨不得全都奉獻(xiàn)，可他卻往一顆炙熱的心上連續(xù)不斷地澆了四年多的冰水，眼看它僵硬、失色，最后滿是傷痕地被許言收回去，小心翼翼地想要再次捂熱，祈求它放棄妄想，以后只為自己跳動。

    他今天的告白，擊潰了許言那條硬撐的防線。他確實沒資格說愛他，許言在這段感情里飽受寂寞、失望、孤獨、打擊，傾其所有卻得不到回應(yīng)，而自己是罪魁禍?zhǔn)住淠晕遥珗?zhí)盲目，別扭擰巴，作繭自縛。他對許言虧欠無數(shù)，哪配說愛，只說愛又怎么夠。

    隔著一道門，沈植聽見許言極度隱忍痛苦的哭聲，沒過幾秒，門里傳來一聲重響，玻璃水杯砸到門上，又破碎落一地，仿佛將沈植那些繃著的神經(jīng)也砸斷。碎片在胸口炸裂，迸入五臟六腑，血液里翻滾著玻璃刺，痛得他垂下頭弓起后背，整個人都想蜷縮起來。

    作者有話說：

    再晚走兩秒，那個玻璃杯就砸你頭上噢。

    第28章

    許言早上洗完臉之后對著鏡子照，眼睛只是有點腫，狀態(tài)還行——成年人總是必備自愈能力。簡單收拾完，許言打開門，今天是本年最后一天上班，后天就是除夕了。

    關(guān)門，許言略過面前站著的人，朝電梯走。沈植還穿著和昨晚一模一樣的衣服，手里拎著一碗打包好的熱餛飩，他開口叫許言的名字，然而嗓子太啞，‘許’字出口時幾乎聽不見聲，喑啞如氣音。

    許言很快邁到電梯前，按鍵，靜等電梯上來。沈植走到他身旁，把餛飩遞過去，低聲說：“我送你去公司，你在車上吃。”

    沒回應(yīng)，許言無動于衷，電梯門打開，他走進(jìn)去，雙手插兜，懨懨地靠在角落里，沈植站在他身邊，垂著眼沉默。電梯降到車庫，許言掏出鑰匙解了車鎖，沈植突然拉住他：“許言。”

    許言這才抬頭看他，沈植臉上的疲態(tài)很重，眼底紅血絲密布，唇色輕微發(fā)白——許言可悲地發(fā)覺自己到現(xiàn)在竟然還會為這個人心疼。他甩開沈植的手，不開口說任何話，可沈植又拉住他，低頭把裝餛飩的包裝袋掛到他腕上，說：“那你在自己車?yán)锍粤嗽僮?。?/br>
    車庫里安靜得沒聲音，許言掂了掂手里的餛飩，然后走到一邊，把它扔進(jìn)垃圾桶。

    他轉(zhuǎn)身上車，駛離車庫，后視鏡里，沈植立在原地的身影漸漸遙遠(yuǎn)，許言只是看著前方，目不斜視。

    今天沒有拍攝，一上午都在對著電腦歸檔圖片資料，午休時許言跟陸森站在茶水間里，陸森問他：“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

    許言搖搖頭：“不知道，暫時還沒想好。”

    “沒事，決定好了就告訴我?！标懮呐乃募纾拔覀€人覺得對你來說是不錯的，去巴黎待一兩年，回國了就能把你升上來，其他人也不會有想法。而且也算是去深造學(xué)習(xí)了，你之前沒有專職攝影師的履歷，趁這次去豐富一下。那邊的雜志社有個旅游板塊，你又愛拍風(fēng)景，可以試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