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是……走獸。

    像蜥蜴和人的混成生物那樣，人類退化的尾椎骨以充當武器的理由而再次生長了出來，四肢軀干的肌rou纖維全部粗化。骨頭也變得堅硬無比，膨脹的身軀，當原先的鎧無法包裹住諾亞之后，在裝甲炸裂開來的時候，新生的外層裝甲也同時成形了。

    被包裹在白色的機械鱗片之下，這頭名為諾亞的怪獸——這個，就是所謂的先驅(qū)者嗎？

    “……布蕾德看到你這副模樣、肯定會……后悔的吧！”

    才說出這句話，它的重尾已經(jīng)撞上了易塵的胸腔。

    被這一擊打得陷入了頂部的擋板，這頭怪物在下一秒便出現(xiàn)在了易塵的面前。

    “咚！！”

    它的手掐住了易塵的脖子將他卡在后方的鐵壁上，銳利的爪子甚至嵌入了金屬之中。

    “你究竟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易塵，這種饋贈留在你的身上實在是太可惜了。”

    “咳呃……別搞錯、這可不是什么禮物……！”

    “嘿……蟲子說到底果然就只是蟲子而已，這種低等低賤的眼光。艾雷斯也有說對話的時候呢，你就是這種家伙啦。”

    易塵這一次沒有說話。

    傷口的劇痛讓他無法開口了，先驅(qū)者的體質(zhì)不是輕易就能死去的。

    如同被拴在懸崖上般，下面是萬丈深淵，而將易塵的命吊住的是一根鋼絲。這根鋼絲從易塵的骨頭那兒穿過，將他懸掛在這懸崖上。

    已經(jīng)堅信自己取得勝利的諾亞，將失敗者壓倒在身體下面，暢快淋漓地大放厥詞：

    “你是個可憐的家伙、可憐的易塵——就算你從漠區(qū)來到了聯(lián)邦，你的本質(zhì)該是從來就沒有變化過。討厭、危險、充滿了尖刺、帶著劇毒的家伙，你根本就一直都在妨礙別人而已。你什么都不懂，那些家伙也什么都不懂，這種進化的美好和快感……我現(xiàn)在捏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蒼蠅一樣?！?/br>
    易塵緩緩伸出了手，沾滿血跡的右手食指顫抖著伸向諾亞的臉

    啪啪！

    他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敲了兩下。

    ——你還是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這幅模樣吧。

    他仿佛是這么說的。

    于是，押沙龍的頭部裝甲就打開了。

    諾亞露出了【它】的臉。

    果然連人類的基本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像是爬行生物一樣向前突出的骨骼，肌膚的軟`rou與表皮都被黑色的硬鱗代替。就連喉結(jié)也像是獅子一樣變成了骨質(zhì)的硬塊，讓聲音變得低沉而又沙啞。

    ——你這個丑貨。

    易塵又比了個中指給諾亞。

    然而換來的只是諾亞對他的嘲笑而已。

    “無知的家伙，比起快要死去的你，現(xiàn)在的我、現(xiàn)在我的這幅模樣，這樣的我才是——”

    它的話才說到一半，突然之間，諾亞感覺到了喉部一陣疼痛。

    這是易塵的最后一擊了。

    仿佛是透支生命那般，被易塵握在左手掌心中的是一瓶小小的試劑。

    麻痹大意的諾亞，他最不應該犯的錯誤就是在還沒有獲得勝利之前宣布了自己的勝利。

    就算是最具資歷的戰(zhàn)士也會犯這個錯的，更何況，諾亞不是戰(zhàn)士。

    （我原本是想給自己用的啊……）

    易塵心想著。

    那管針筒中，是能夠讓先驅(qū)者恢復成人類的藥劑，從路西法那里得到的東西。

    第六百五十四節(jié) 落幕（1）【大結(jié)局·上】

    就當諾亞嘲笑易塵臨死前還要做出這種可笑的無用功時，異星科技的制成品也已經(jīng)在這副早就不屬于人類的軀體之中發(fā)揮出了應有的效用。

    打個比方來說，像是被蚊子給叮咬那樣。

    如同被毛刺扎到的刺刺痛，接著進而擴大了。

    好像是……燃燒般，灼熱的痛覺。

    “你……你做了什么?。俊?/br>
    這就好比是水和滾油的反應。

    從微小的傷口那兒進入了與體質(zhì)相反的物質(zhì)，以那兒為起點，脖子的動脈躁動了起來。不正常的隆起，這具被諾亞贊美而且自豪的所謂【先驅(qū)者】的身體，在易塵的藥劑面前猶如爛泥一樣脆弱。

    它發(fā)出了巨大的咆哮，咽喉的骨頭震動著。

    新形成的身體崩潰了。

    硬化的鱗片一個一個脫落下來，生長出來的長尾，在那上面的肌rou幾乎全部溶成了液體。

    這就是諾亞的結(jié)局了。

    它來得很快，快得甚至無論是易塵還是諾亞本人都沒有想到。

    勝負已經(jīng)分出來了。

    【他把什么東西注射向我的體內(nèi)？】——諾亞的腦海中還停留在這個問題上，緊接著他的人生就從此定格在那里了。毛發(fā)，皮膚，肌rou，內(nèi)臟，全部都化為了一灘淡紅色的水漬。最后留下的骨骼也因為方舟破洞涌入的氣流而被吹散。

    這正是和所有故事中大壞蛋的下場一樣，這個混蛋東西不但死掉了，而且死無全尸。

    只不過對易塵來說，問題還沒有結(jié)束。

    不管諾亞說的是是真是假——方舟里面，儲存著能夠讓人類變成和它一樣的怪物的藥劑。

    易塵最初的目的是送方舟上宇宙讓它在大氣層爆炸，這樣一來的話，就算是那些藥物還有殘留，也一定會在墜入中和大氣層摩擦燃燒而銷毀。

    （現(xiàn)在、我應該……）

    易塵艱難地轉(zhuǎn)動他的腦袋，他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

    上下前后左右都是燃燒的殘骸，方舟的主要系統(tǒng)都在那里，雖然推進器的部分還完好無損，但攀升的指令已經(jīng)無法更改了，而且艦身的破洞也會導致它的炸裂結(jié)局吧。

    身上的傷勢已經(jīng)讓易塵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死而已。

    “你就是個大傻蛋?！?/br>
    是羽骸，作為人工智能的它，只需要四周有通訊的設備就能讓自己的聲音與眼睛延伸到任何地帶。

    萬幸，鎧的通訊設備還沒有完蛋。

    （混蛋東西，這個時候應該把我稱呼為英雄更合適一些吧？）

    易塵的腦子還能思考一下，所以雙方還能對話。

    “方舟馬上就要突破到大氣層之外了，空氣也在減少。有什么打算嗎？”

    （……我在想，這個時候要是有根煙就好了。）

    “這個我做不到，但我能聯(lián)系到柏川，要不要說些什么？”

    （那還是算了，我怕我會情不自禁的。）

    人類的勇氣，大多數(shù)只能支撐一時而已，易塵也一樣。

    但他卻一直做著沒有勇氣就干不下去事情，因為易塵都在用外界的力量逼著自己。就像當初在漠區(qū)一樣，他用背叛第四軍團的方式來截斷自己的后路，易塵因此而成長到這樣的地步。

    而幾分鐘前，易塵送走了所有人。他當了個英雄，于是易塵就想，那么我就把英雄的形象維持到最后吧。如果和柏川聯(lián)系上的話，易塵覺得自己一定會在最后因為舍不得死掉而流露出很窩囊的模樣的。

    （幫我留段錄音遺言好了。）

    “【你是個好女孩，不要因為我的死掉而難過，今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以后記得對自己好點】——這樣之類的？”

    （放你的狗屁，我會舍得讓自己未婚妻離開自己找別的男人嗎？）

    “那樣的話……”

    （應該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的模樣能夠永遠填補你的心靈】——譬如這樣的之類的。）

    “你很自私喔，而且……啊，這就是所謂的【惡心】的感覺吧。”

    （你要是有嘴，我就會撕了你的嘴。）

    “得了吧?！?/br>
    四周的吵鬧聲已經(jīng)越來越響了，這證明方舟的耐久正在被消耗。易塵聽見了零件剝落的聲音，還聽見了火爐爆炸的聲音，以及電線短路發(fā)出的噼啪響聲。

    易塵的生命已經(jīng)進入最后的倒計時了。

    羽骸對他說：

    “許個愿吧，說個正經(jīng)點的。說不定會視線。”

    于是易塵在心里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嗯，我希望有個天使會把我從這場危難中解救出來。）

    結(jié)果他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還是沒有正經(jīng)過。

    “好的，我聽見你的愿望了——如你所愿，小帥哥?！?/br>
    老天爺好像真的聽到易塵那不正經(jīng)的許愿了。

    空靈的女性音色響徹在易塵的腦海中，而且不但是他，羽骸也聽到了。但在二人還沒來得及表示出自己的感想時，隆隆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勉強轉(zhuǎn)動自己腦袋將視線放過去的易塵，他看見了一頭……猛獸。

    透明的，巨大的，像是龍一樣——被稱之為【不滅魔刃】的猛獸。

    這片大氣層附近的地帶，就是它的王土。

    好像整個時空都被凝滯住了，能夠動的就只有易塵和羽骸和這頭猛獸。

    以及，一個女人。

    猛獸用它的利爪掀開了方舟的頂蓋，將一切都暴露在了空氣中。

    冰冷的氣溫，黑暗的天空。

    “不覺得景色不錯嗎？這邊的小帥哥?！?/br>
    易塵沒法說話，但他心里一定是在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可不是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