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清晨的蟬聲將睡夢中的她吵醒，她惺忪的揉著雙眼，一床薄薄的被子從她身上滑落，她懶散的伸了個懶腰，呆了半刻，才反應(yīng)這是溫醉清的房間，若是一會兒打掃阿姨進(jìn)來，她便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想到這，她急匆匆的從床上起來，連忙奔出門，后又想到什么，轉(zhuǎn)著身子，看著那個抽屜。

    她是念著給他一個猝不及防的，想他作弄她，她便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讓他也尷尬一回，表情一定耐人尋味，她一定得拍下洗成照片才行。

    倒是有些奇怪的，醒來他便不在的。轉(zhuǎn)了大廳一圈也沒人影。難道是早早的便去學(xué)校了？也不等她。

    剛見面那會還禮貌著等呢，現(xiàn)在反而越來越有少爺脾性。她又是怎么惹著他了。

    何云念了半響，唯一猜想出的，便是溫醉清氣她晚上沒回自己的床，賴在他那里不動，破了他的規(guī)定。

    小氣的男人。

    何云嘟囔了幾聲，早早的洗漱喝了碗稀粥，便收拾了書包準(zhǔn)備出門。

    她差點(diǎn)忘了。

    她轉(zhuǎn)身進(jìn)到自己的房間，拿起放在床上的票券，笑著將它疊放進(jìn)胸口的口袋里，用手輕輕的拍著，將它按壓著。

    溫醉清早走了，她便不好意思搭家里司機(jī)的車，走了半小時路，在公交車站老老實(shí)實(shí)的又等了十多分鐘，跟著人群，推搡的進(jìn)了車?yán)铩?/br>
    有生怕別人擠著她的票了，著急的捂著口袋，仔仔細(xì)細(xì)的護(hù)著它。

    走了好久，還上了五層樓梯，何云終于快到了班級門口，她瞟眼想看看溫醉清的位子，可那個女孩一直站門口不進(jìn)去，跟第一排的男生說著話。

    她只好走進(jìn)去，第一時間轉(zhuǎn)過頭，想看看靠墻的溫醉清。

    沒人。

    座位是空的。

    第一節(jié)課結(jié)束的時候，何云心想，他可能早上在廁所間呢，自己沒看見，所以先走了，他只是遲到了。

    第二節(jié)課結(jié)束的時候，何云想，可能他生病了，自己等會兒打個電話問問。

    打了電話說無人接通的時候，她想，這個男人有必要生氣到連她的電話也不接嗎？小氣鬼，喝涼水，喝完涼水變魔鬼，她也不要理他了。

    第四節(jié)課結(jié)束的時候，她又掏出了手機(jī)，咬了咬嘴，打開短信界面，給他打著字。

    “對不起，我昨天晚上不應(yīng)該睡你床上，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贝蛲辏钟悬c(diǎn)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添上兩個字。

    “哥哥?！?/br>
    中午吃完飯，午間休息的時候，她第二百多次打開手機(jī)了，短信那一欄除了中國移動發(fā)來的辦套餐的垃圾消息，什么都沒有。

    這個小氣鬼，什么都不告訴她，也沒必要不來上課吧。

    何云緊緊的握住手機(jī)，念著，連他最歡喜聽的哥哥發(fā)了，一個句號都不回。

    她氣得把手機(jī)扔進(jìn)抽屜里，趴下身子，側(cè)著臉枕在手臂上，看著墻邊那個空蕩蕩的座位，不一會，又氣惱的轉(zhuǎn)過頭閉著眼咒罵他。

    溫醉清，你個小氣鬼。

    晚自習(xí)的時候，溫醉清還是沒回她任何消息，她忍不住了，在cao場上找到和他經(jīng)常一起玩的林涼，小聲的問著他。

    “你知道，那個，溫醉清今天怎么沒來上課？”

    林亮一臉的疑惑。

    他說，他沒告訴你嗎？他出國了。

    cao場的燈拉得她的背影長長的，周圍喧鬧的打鬧聲在她耳中卻格外寧靜，靜的就像她好像聾了，聾到幻聽，那段荒謬的話，只是她潛意識衍生出來的壞想法。是她，心里最壞最壞的，他沒來上課的說辭。

    事實(shí)告訴她是的，所以上樓的時候撞到人了，她聽不見那人的咒罵，坐到位置上，同桌分享零食時念念叨叨的，老師義正言辭的張嘴說著。

    只她短暫失聰了，不是故意不回應(yīng)的。

    所以，她剛剛什么也沒聽著，一句也沒有。

    她轉(zhuǎn)頭不經(jīng)意看著那個空空的座位，那時間，就好像所有聲音都如驚蟄般，四面八方的涌來，灌進(jìn)她的大腦，回憶的喧鬧，好似正在反駁她的狡辯。

    原來撞到的那人說，“你他媽沒長眼睛嗎？走路看著點(diǎn)，神神叨叨的，丟了魂啊?！?/br>
    同桌說?！靶≠u鋪的涼面打折，買三送一，我跟詩詩各買了一盒，你要吃嗎？不吃我就給后面的胖子啦。”

    老師說?！按蠹艺J(rèn)真復(fù)習(xí)，不要講話了，高三這段時光的拼搏，會改變你未來的一生，即使你現(xiàn)在有多大的底氣，沒有本事，你也保不住你的底氣?！?/br>
    林涼說。

    他出國了。

    出國。她沒有知道的事實(shí)。小氣，她自以為的假象。

    第一次見面，他叫她，何云meimei，聲音溫柔得不敢褻瀆。

    他摸著她的臉，捧在他的手心里，他說，小妮子，你是不是歡喜我。

    他緊緊的捏住她的手，抹去她的眼淚，他說，你要有自信，別白白被人欺負(fù)，你把我放在哪里了？我就是你的底氣。

    他埋進(jìn)她的脖子里，壓著聲說，在A市等我。

    等他，原來是這樣，等他。

    只他，為什么，又選擇掐掉所有的聯(lián)系，不肯回她一句話。

    她便是怨的，為什么抵死纏綿的人，離開的消息，是從別人口中得知。怨的，不回她一分一厘的消息，只哄她在原地等他。怨的，出國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是四年，五年，甚至十年的光陰，她怎么，等得起。

    她又憑什么能保證，他能坐懷不亂，沒有別人的出現(xiàn)，還是她心目中的翩翩少年。

    何云頹然的枕在手臂上，眼睛無神的望著白花花的墻壁，晚自習(xí)大家都在奮筆疾書的備戰(zhàn)高考，信心滿滿，可她的動力和精神，像被什么東西一下子給抽空了，還留著針扎的空眼。

    她便把書分兩半的攤開，把頭埋進(jìn)這書里，書里都是印刷的臭味，她的鼻子定是因?yàn)檫@個味道而發(fā)酸，很臭，太臭。

    她的眼淚便要熏掉這個味，也無所謂書上做的筆記有多寶貴。

    奶奶說，不要貪戀一個優(yōu)秀的男孩子。但她總沒說后面那句。

    他不會為了你，選擇留下。

    所以她一直被那份悸動蒙著，總是不敢去參透。

    酸澀弄得她喉嚨發(fā)痛，她不敢哭出聲，她用手壓住自己疼得難受的脖子，胸腹因?yàn)榇罂诘暮粑蟹鹊纳炜s著，書里的第四十二和四十三頁全是她的眼淚和口水。

    胸口的那張游樂園的票子開始燙得她心口發(fā)酸，她真想捏著那人的衣領(lǐng)，質(zhì)問他，你已經(jīng)打算好了是吧。所以你只放著一張票，為什么卻讓我，心存著念想？刺我一刀再給個止血藥很有意思么。

    那一刻她想變得很壞很壞，壞到去炸掉機(jī)場，戴個黑絲襪，然后把那人抓回來。可那一刻她又變得很小很小，小到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她的流淚，不想再妄想那些很壞很壞的謬論。

    他才是，那個，很壞很壞的人。

    “何云，你怎么了？”不遠(yuǎn)處的顧鹿深看見何云埋進(jìn)書里，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連忙走過來，蹲在她座位前，關(guān)心的詢問她。

    “沒，沒事，我，我。。。?！焙卧朴檬志o緊的拉著書本埋進(jìn)里面，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模樣。她說這話時，因?yàn)檫煅事曇纛澋冒l(fā)抖，語不成聲，可是她又真想不出說著什么。

    因她腦子里全都是那個壞人卻摻著她最迷戀的笑，摟著她。那個壞人還有著她最想擁入懷的氣息，她的鼻子舍不得忘掉。那個壞人，在夢里，在摩天輪里，在頂端，輕柔化水般吻著她，是她最愛的唇。

    然后，林涼，驚訝的，帶著同情的語句，慢慢粉碎她的回憶。

    他只說了一遍，他沒告訴你嗎，他出國了。

    心好疼，他在里面挖著。

    “是不是高考太緊張了，沒關(guān)系的，不要太有壓力?！鳖櫬股钣檬州p撫何云因?yàn)榭奁榇さ谋常奶鄣目粗@個脆弱的女孩。

    “是，是的，我因?yàn)榭?，快高考了，所以。。?！彼殖槠恼f不出話了，她深深的喘息了一口又一口，鼻涕全粘在這書本上，“顧鹿深，你懂的，沒，沒關(guān)系，你讓我緩，緩過去就好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她的書本還貼在她臉上，滑稽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