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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正對著江面,江水兩岸的建筑物早已統(tǒng)統(tǒng)亮起了燈,高樓大廈的霓虹映照在緩慢流動的水面之上,幻彩幾乎照亮了半片天空。從這個視角看下去,能看見大半座洋城,這座輝煌的城市沐浴在各種炫目的光彩當中,不同于白日里建筑墻面反射出的冰冷的光,而是顯得熱鬧又溫暖。 祝嵐開了門,把手機和車鑰匙朝茶幾上隨手一扔:“坐吧?!?/br> 紀行慢吞吞地沒動,像一只來到別人領地的炸毛小貓似的,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 “怎么?”祝嵐一邊解外套扣子,一邊回頭問,“這里戶型跟你家不一樣?有什么好看的。” 紀行沒答話,面無表情看了祝嵐幾秒鐘,才開口道:“我是想說,不用換拖鞋么?!?/br> 拖鞋?祝嵐略微偏了偏頭看向玄關,紀行腳上還穿著自己那雙帆布鞋,估計是下午摔倒的時候蹭的,原本白色的鞋幫蹭成了DIY似的灰色調料盤。而踩著帆布鞋的問題少年一臉正氣凌然,穿著身上那件同樣左一道杠右一道杠的白色長袖靠在門框上,不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boy,乍一看還以為是引領什么新鮮潮流的男模。 ……還挺有覺悟。 祝嵐攤了攤手,他倒是忘了這個問題,他一直一個人住,從來也沒想過這些,此刻只好對門口杵著的人道:“門口那里那個鞋柜,自己翻翻,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不過沒有也沒關系,你把地拖干凈就行?!?/br> 紀行心里一水兒的草泥馬奔涌而過,面上還是十分和平地彎下腰,跟獨臂大俠楊過似的用一只手打開了鞋柜。 好在還有另外的拖鞋。 拿人家的手短,更何況現(xiàn)在還住著人家的屋子,紀行在心里反復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別說話、別說話、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祝嵐自然是沒那個癖好待在原地看人穿鞋,把外套脫下來丟在了沙發(fā)上,又去臥室衣柜里翻翻找找了幾件衣服出來。 “都是干凈的,沒穿過,吊牌都在,”祝嵐上下看了一下紀行,這會兒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孩兒估計下午是摔得挺慘的,“……你休息會兒,再去擦一下?lián)Q個衣服。” 頓了頓又道:“你坐那一個地方就別亂動了,我家今天剛打掃完衛(wèi)生?!?/br> 紀行跟幻聽了似的地抬起頭。 “怎么了?”祝嵐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你亂動蹭到了別的地方,回頭我又得讓你去打掃一遍,不太人道?!?/br> 讓一個只有一只手能用的病號去打掃衛(wèi)生真的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紀行懶得說話了,自暴自棄地往沙發(fā)背上一躺。 祝嵐倒也沒說什么,把干凈衣服放他手邊,也坐下了。 “先吃飯?!?/br> 這一天折騰的,周舟這摳門玩意兒萬年一遇請人吃一頓飯還被攪黃了,本來以為能吃上一餐免費中飯,結果到頭來連晚飯都沒著落,只能在回來的路上隨便買了點帶了回來。 祝嵐起得晚,早上喝了一杯豆?jié){之后什么也沒吃,本來胃就不是太好,這會兒就差要立地成仙了,估摸著這小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習慣了的嵐神難得體貼一回,拖過桌上的外賣包裝盒準備打開。 可紀行這小子十分不領情,拎起了衣服起身:“你先吃吧,我想去洗個澡?!?/br> 祝嵐張了張嘴,本來是想叫他吃完再洗,可潔癖如他,一看到紀行衣服上黑一條灰一條的道道,又看了看剛打掃完干干凈凈的沙發(fā)靠背,還是閉嘴把話噎了回去。 紀行手上打的石膏不能沾水,只能簡單地擦洗一下,平時不覺得,等到真的一只手不能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事事都不方便起來。 他洗毛巾都好像半身不遂,拿一只手捏捏擰擰了好大會兒,才總算洗完澡換了衣服。 平素里十分鐘能弄完的事兒愣是磨蹭了半小時,原本以為祝嵐肯定已經吃完了,可誰料到一推開浴室門,祝嵐還是八方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正抱著個電腦,跟長在了那兒生了根似的。 他聽見紀行推門出來,動都沒動,只輕輕抬眼看了看,又迅速把視線挪回了屏幕上:“洗完了?” 紀行“嗯”了聲。 “洗完吃飯吧,”祝嵐把電腦從自己腿上挪開,估計是壓得有些麻了,站起來的時候微微晃了一下,倒也沒耽誤他嘴毒,“等你吃飯還真是難啊,洗澡怎么跟個姑娘家似的慢?!?/br> 紀行面無表情地舉起自己打著石膏的那只手晃了晃,意思是你綁著這玩意兒試試看洗澡能不能行。 祝嵐沒忍住,輕聲笑了,低低的氣音在只有兩個人的空曠客廳里,顯得仿佛近在耳邊:“你說你沒事兒跑到馬路中央干什么?不走人行道、不看紅綠燈,最后還顯得我欺負你?!?/br> 紀行這回著實理虧,那會兒就是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的風,腦袋里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走到路中間了都沒發(fā)現(xiàn)。他自己也知道沒什么好爭辯的,只好緊緊閉著嘴不接話。 但祝嵐從小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主兒,憋著一口氣也得把人懟個啞口無言的,放著這個好機會哪能不乘勝追擊,他看小孩兒反應實在好玩,微微側過身朝著紀行,把胳膊肘架在桌子邊緣,歪頭取笑:“小朋友,你是不是該謝謝今天撞了你的是我?換了別人,這還得管你要精神損失費。” 紀行滿眼的不可置信,下意識反駁道:“你撞了我,我還得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