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個瞬間，許約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他們，顧淵會站在不遠(yuǎn)處帶著滿眼愛意，沖他招了招手。

    “許約，我在這?！?/br>
    在附中的第二個盛夏來得很快，不知不覺整個校園里，遍布四周的又是一聲聲纏綿不斷又帶著些令人燥熱的蟬鳴聲。

    香樟樹的葉子好像比去年更綠了些。

    附中高三的小考并沒有因?yàn)槿魏稳说娜毕笸七t，校級排名名單也順利從教研室落到了李燁的手里，相比幾個月之前的期末考試，A班所有人的分?jǐn)?shù)又往上提了一個等級，唯一的缺憾就是那張?jiān)S約再熟悉不過的表格里，右上角的全班人數(shù)從40減到了39，許約冷著臉翻來覆去看了好幾次，再也沒能找到顧淵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很多個夜晚，許約從浴室出來二話沒說爬上自己的床鋪，然后弓起身子垂眸半瞇著眼，耳機(jī)里永遠(yuǎn)單曲循環(huán)著那首從顧淵歌單里存來的英文歌曲，李然然和周輝偶爾也會吵鬧幾句，依舊未能打破這平靜的氣氛。許約點(diǎn)開了自己的朋友圈，為數(shù)不多的幾條內(nèi)容好像才能真真切切的讓他感受到顧淵這個人是真的存在過的，是跟他在一起過的，有血有rou活生生的證明。

    可是看的越是仔細(xì)，心里就越是難過。

    慌亂而不安。

    翌日正午，許約親自去了李燁的辦公室，一字一句問道，“老師，你知道顧淵去哪里去了？”

    顧淵到底去了哪里。

    為什么你們都不去找他。

    李燁眼神有些復(fù)雜，猶豫了許久才從桌上右手邊那一厚沓資料書里面翻出了一張紙遞了過來。

    許約往前走了兩步，接了過來看了一眼，標(biāo)題上那五個大字就將他全部的冷靜撕裂成了無數(shù)的缺口。

    “退……退學(xué)申請書……”許約的右手忍不住顫了起來，他甚至不敢去看最右下角的署名，“老師，這是什么……什么意思？為什么突然要退學(xué)！還有不到一個月……”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高考。

    他們以前約定好的，一起上大學(xué)，再一起做喜歡做的事。

    “這個申請表是顧淵的mama在這學(xué)期開學(xué)之前就帶到我這里來的，她說……”李燁的表情僵了下，“她說顧淵退學(xué)這件事情我們老師和學(xué)校知道就行了，不用通知任何人……所以我才沒有通知到班里，也怕影響到大家最后的復(fù)習(xí)……”

    呵……

    牽強(qiáng)的理由總是那么的可笑。

    不用通知任何人……

    只有許約才是那個所謂的“任何人”。

    “老師，退學(xué)總有理由的吧？”許約的聲音很輕，輕到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輕易摧毀一場自己編織好的美夢。

    李燁跟著深呼吸了下，緩緩說道：“顧淵……他馬上要出國留學(xué)了，其實(shí)他家里早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全部安排……”

    “所以……從一開始，顧淵就知道他最后一定會走的對吧？”許約愣了下，“也難怪他之前那么努力的學(xué)英語……原來都是為了今天做準(zhǔn)備……”

    許約輕笑著，這幾個月以來，為了不讓自己有任何胡思亂想的機(jī)會，他把所有的心思和時間全部放進(jìn)了那些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的課本里，好不容易有一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給自己一個答案。

    等待著他的……只有一張沒有任何溫度的退學(xué)申請表。

    那張申請表上字里行間沒有夾雜著任何一個連筆，工工整整的排列在他眼前，甚至連右下角的署名，“淵”字最后一筆也往下拉長了許多，筆墨比其他的更濃，大概是在那最后一筆上停留過許久。

    許約突然就笑了。

    “謝謝老師?！痹S約將申請表遞了回去，沖李燁彎了彎腰準(zhǔn)備轉(zhuǎn)身。

    下一秒，李燁站了起來伸手拽住了許約的后衣擺。

    “許約，等等！”李燁松開手，清了清嗓子替許約撫平了身上的米色薄T，“老師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對你之后的考試的成績有任何的影響……”

    “老師……”許約頓了下，淡淡地說道，“謝謝你這么照顧我。”

    許約突然想逃，想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想狠狠的大哭一場，再將所有在他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情全部忘掉。

    忘得干干凈凈。

    但他不能，也忘不了。

    那個下午，許約曠掉了所有的自習(xí)課，一個人將袖子挽至肩膀，在體育館運(yùn)著球再瘋狂用力砸在了透明籃板上，一次沒進(jìn)，就重新再來一次。

    也從那之后，許約再也沒有跟李然然和周輝一起吃過午飯，晚自習(xí)結(jié)束，回宿舍的時間日漸拉長，很多時候只是把自己封閉在那顆銀杏樹旁的某個黑暗角落里，以往那燦若星河滿眼星辰的雙眸開始逐漸變得空洞無神，拉下的無數(shù)習(xí)題卷子和一落千丈的名次再也沒能補(bǔ)了回來。

    A班教室黑板旁邊早在開學(xué)的時候就被掛上了一個高考倒計(jì)時的LED燈牌，許約側(cè)著臉貼在桌上，逐漸清晰的視線終于落在了那個數(shù)字“10”上面。

    李然然和周輝依舊會路過A班的后門，每次都是一臉擔(dān)心的看向教室最后一排。終于在某個午后，周輝忍無可忍踢開門直接沖到了許約桌邊，愣是將他整個人從桌上拽了起來。

    “許約，你自己看看清楚。”周輝摁著許約的頭，強(qiáng)行讓他的臉正對著黑板，也可能是黑板旁邊的燈牌，“你他媽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還有10天，10天！你再看看你的成績！以前A班的第一，現(xiàn)在呢！我和李然然去樓下公告欄上找你的名字找了整整10分鐘啊10分鐘是什么概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