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厲霆皺著眉，無奈又寵溺地捏捏她的臉：“我當然會支持你。但是，前提是你得帶我一起去?！?/br>
    肖暖無語：“你這是在為難我。她們是以女性為主的醫(yī)藥公司，而且是指名點姓簽我，我怎么可能把你帶的進去？”

    她將他的手從臉上拉下來，認真地壓低聲音道：“雖然她們剛才給我看的資料不全，但我從哪些保健藥上找到一個共通點，他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減緩衰老，延長生命。從這個大方向來看，不管她們最終想研究的是什么，應(yīng)該都不會是太壞的藥。”

    霍厲霆的眸子微微瞇了瞇，立刻就抓住重點：“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這個。深入這個核心項目，探索生命延續(xù)的秘密？”

    “bingo！”肖暖狡黠一笑：“你真聰明！其實說到底，所有的醫(yī)療最終都是為了這個目的，所以我非常想加入這個項目?！?/br>
    果然學(xué)醫(yī)的人，都是這么癡迷?。?/br>
    霍厲霆無奈，放柔語氣：“我理解你，也認同你的理想和目標。但現(xiàn)在，的確不是個好的時機，尤其她們跟粉寨的關(guān)系勢同水火，我真的不放心?！?/br>
    “我是醫(yī)生，比你更懂怎么照顧自己的，好嗎？”肖暖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臂，正要安撫，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稍等，我先接個電話?！彼ＵＱ?，拿出手機看也沒看便接通了電話：“喂，你好！”

    “小暖，救命啊小暖……”

    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肖暖怔了怔才反應(yīng)過來，是溫振東！

    她想也不想就要掛電話，那邊再次傳來溫振東撕心裂肺的聲音。

    “小暖，我求求你別掛電話，求你了！如玉在住院，她快死了！我求你了，不用看在我們的份上，就看在你們肖家世代行醫(yī)的份上，求求你來看看她、救救她吧！小暖，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哭得太大聲、太無助，隔著電話，肖暖都能感覺到他的絕望和對溫如玉那份濃烈的父愛。

    一只大手輕撫上肩膀，略帶著薄繭的粗糲掌心隔著衣料用溫暖熨帖著肌膚。

    肖暖回過頭，正對上霍厲霆溫潤的眼神，他似無聲地說著：沒關(guān)系，不想去就不去。

    “小暖、小暖，你在聽嗎？”電話那端，溫振東沒有得到回答，焦急地哀求道：“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你是神醫(yī)，求求你來看看如玉吧！求你了，求求你……”

    “把地址發(fā)給我?！毙づ淅涞卣f完，直接掛了電話。

    她是個醫(yī)生，即便是面對溫振東這樣的渣男和溫如玉那樣的綠茶婊，她也做不到心堅如鐵。因為，每有條性命都值得被珍惜、被尊重。

    沒有等她開口，霍厲霆就攏著她的肩膀，淡淡道：“沒事，我陪你去?！?/br>
    肖暖將他的手從肩上拉下來，與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微揚下巴笑道：“你當然要陪我去，而且必須陪我去！”

    ……

    人民醫(yī)院。

    肖暖拉著霍厲霆擠出人滿為患的電梯，看到指示牌上冷冰冰的血液科三個字，瞬間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走廊上，溫振東自給肖暖發(fā)完信息就一直在電梯間外徘徊?？吹交魠桍托づ鰜恚⒖碳拥貨_了上去：“小暖，這里，爸爸在這里?！?/br>
    肖暖眉頭微微蹙起，霍厲霆立刻一記冷冷的眼刀飛過去，溫振東打了個哆嗦，馬上改口道：“小暖，這邊，如玉的病房在這邊?！?/br>
    他忌憚地看著霍厲霆，眼神卑微瑟縮。

    此刻的溫振東，早不似往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他的襯衣舊得發(fā)黃，西裝外套和褲子上都是褶皺，瘦削的臉上皮膚松弛，一雙哭腫的眼睛里滿是血絲。

    病房里，溫如玉帶著氧氣面罩，身上連接著各種監(jiān)護儀器，面白如紙，氣若游絲。

    看到肖暖，她的眼中迸發(fā)出清晰刻骨的驚訝和嫉妒，但只是一瞬就因為太過疲累而黯淡下去。

    “醫(yī)生說可能是急性的血液病，讓我們做好骨髓移植的準備。但是我和她媽都試過了，我們的配型不合適?！睖卣駯|一看到溫如玉的樣子，忍不住又是老淚縱橫：“小暖，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們老溫家都對不起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如玉吧！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就指著她這個女兒給我們養(yǎng)老送終了，她要是死了，我跟她媽也只有死路一條了?！?/br>
    “所以，你叫我來，是想我給她配型，給她骨髓？”

    肖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半點情緒，仿佛只是在問一件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事。

    溫振東看了霍厲霆一眼，怯怯道：“是，是有這個意思，但也不全是。主要……”

    “不可能?！被魠桍_口，聲音冷沉：“你、你們，都不配！”

    “是，是，我們都不配?！彼未褐窳嘀瘔貜拈_水間回來，聞言直沖進門，“噗通”跪倒在肖暖和霍厲霆腳下：“可小暖，你是醫(yī)生??！你常說治病救人是醫(yī)生的責(zé)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如玉吧！你可以恨我、恨老溫，哪怕你想要我們的命，我們都認。但如玉是無辜的，她還這么年輕，還有大好的未來。求你了，救救她吧！”

    溫振東見狀，也跟著跪下，深深地埋下頭：“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兩個老東西的錯，你就把她當成個陌生病人，當成日行一善，給她一線生機吧！而且現(xiàn)在只是配型而已，未必就成功的。求你試試，好嗎？”

    “求你了肖暖，求你了！”

    溫振東夫妻倆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病床上，溫如玉看著他們老邁卑微的樣子想要說些什么，動了動唇，終究是無力的閉上眼了，眼淚順著蒼白的臉汩汩而下。

    肖暖秀眉淺蹙，冷冷道：“你們先起來，我答應(yīng)你們替她看看?！?/br>
    溫振東和宋春竹喜出望外，連忙忙著眼淚站起身。

    “小暖，謝謝你！謝謝！”溫振東感激地深鞠一躬：“你是神醫(yī)，有你出手，我們?nèi)缬褚欢〞闷饋淼摹！?/br>
    “是啊是啊！”宋春竹吸著鼻子甕聲甕氣道：“要是能用你們那個什么中藥調(diào)理，不換骨髓就更好了。那樣，就能省下一大筆費用了?！?/br>
    肖暖微怔，這才注意到這只是間普通的雙人病房，并非按照霍家或者溫家做派應(yīng)該有的高級vip病房。

    溫振東連忙拉了拉宋春竹，示意她別再說。轉(zhuǎn)頭對上肖暖，他又含淚笑道：“小暖，辛苦你，替如玉看看吧！謝謝了！”

    他的態(tài)度謙卑又恭敬，處處透著小心翼翼。

    肖暖暗暗嘆了口氣，轉(zhuǎn)身來到病床邊。她撩起被子，一眼就看到溫如玉布滿青紫傷痕的手臂。

    怎么會這樣？

    她詫異地看向溫如玉，溫如玉慌忙將臉轉(zhuǎn)到一邊，閉著眼假裝昏睡，淚卻是不受控制地落下。

    肖暖心中了然，沒有說話，只輕扣住她的脈門，細細感受。

    片刻，她松開溫如玉的手，調(diào)取出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據(jù)，查閱比對。

    見肖暖遲遲沒有說話，宋春竹的心提到嗓子眼，悄悄地捅了捅溫振東。

    溫振東緊張地搓著手，小心翼翼道：“小暖，怎么樣??？”

    肖暖放下報告，長呼出一口氣：“實話實說，很不好。根據(jù)我的初步估計，她的凝血功能應(yīng)該出現(xiàn)了障礙，加上沒有得到妥善的照顧，身上才會有這么多青紫瘀斑?！?/br>
    “不愧是神醫(yī)??！”肖暖話音剛落，溫如玉的主治醫(yī)生就帶著幾個助理走了進來，開門見山道：“肖小姐，久仰大名了。我是溫小姐的主治醫(yī)生，我姓方。這是我們剛剛才拿到的詳細檢測報告，溫小姐患的是急性白血病。”

    說話間，方醫(yī)生已經(jīng)站到肖暖面前，直接將化驗報告遞給了她。

    肖暖微微頷首，接過報告，仔細翻閱起來。

    宋春竹臉色煞白，緊張地抓住方醫(yī)生胳臂：“醫(yī)生，那怎么辦？那我們?nèi)缬裨趺崔k??？”

    方醫(yī)生不動聲色地掙開她的手，安撫道：“你們的心情我們完全理解，不用著急。這個病雖然來勢兇猛，但是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及時進行移植手術(shù)，病人康復(fù)的概率還是很高的，而且完全不會影響將來的生活?！?/br>
    “那就好、那就好?！彼未褐襦抗馊跞醯仡┫蛐づ骸翱墒?，我跟她爸的配型都沒有成功，只怕想找到合適的骨髓也沒有那么容易吧？”

    “是的，骨髓配型肯定是有難度的。但是你們放心，我們醫(yī)院一定會盡全力搶救病人。我們已經(jīng)將病人的數(shù)據(jù)發(fā)送到骨髓中心進行匹配，只要有合適的骨髓，他們就會聯(lián)系捐贈者，同時通知我們的?！狈结t(yī)生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連你們這種直系親屬都不成功……”

    后面的話，方醫(yī)生沒有再說下去。

    溫振東和宋春竹對視一眼，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如玉啊，我苦命的女兒??！都是媽對不起??！”宋春竹情緒崩潰，捶著胸口嚎哭起來。

    溫振東急忙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別這樣，你別這樣，這里是醫(yī)院。”

    他抬起頭，愧疚又可憐地看向肖暖：“小暖啊，你幫幫我們，求求你幫幫我們，行嗎？”

    報告上的精確數(shù)據(jù)，遠比肖暖預(yù)估出的情況還要惡劣。

    她皺著眉將報告還給方醫(yī)生，并沒有看溫振東一眼，而是看了看病床上的溫如玉，最終將目光落在霍厲霆身上。

    試探、愧疚、還有一絲絲的討好和祈求……

    霍厲霆太明白她這個眼神的意思，他不想答應(yīng)，可終究，他只是無奈地嘆口氣：“你自己決定。”

    肖暖的眉眼立刻就彎起來，單純得如同一個討到糖吃的孩子：“現(xiàn)在只是配型，未必就能成功。而且其實我早就在骨髓中心做了登記，如果我跟她的骨髓真的匹配，他們通過官方渠道，最終還是會找到我的。既然早有這個決定，那不管是誰，我都會義不容辭地捐出來?！?/br>
    “肖小姐，不愧是醫(yī)界翹楚！”

    “就是、就是，人美心善，義薄云天！”

    “……”

    一片夸贊聲中，霍厲霆皺著眉，擔憂地握緊肖暖的手：“抽骨髓很疼，我不想你受這種疼?；艏矣泻芏嗳?，浩然也有這方面的資源，我可以幫他們找更多更年輕強壯的人來做配型?！?/br>
    所有人都關(guān)心你得到什么，而只有真正愛你的關(guān)心你苦不苦、累不累、疼不疼……

    肖暖眼眶溫?zé)幔昧Φ鼗匚罩魠桍氖郑骸昂?，我聽你的。但我也要做個配型，如果真的只有我合適……”

    霍厲霆立刻豎起食指，輕輕抵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打斷道：“可以。但事在人為，一定不會只有你合適?！?/br>
    他的聲音溫柔，眼神卻異常堅定，言落立刻松開肖暖，轉(zhuǎn)身出去打電話安排。

    溫振東抹著淚站起來：“看到他對你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這輩子都在犯錯，沒想到陰差陽錯反而促成了你們這段好姻緣。小暖，你的福氣在后頭。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真心地謝謝你，祝福你們?！?/br>
    “對對對，你們都是大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彼未褐襁B連附和，恨不得再給他們跪下。

    肖暖凝著霍厲霆挺拔的身影，心底暖意流淌，面上卻依舊保持著淡漠：“你們不用說這些，我做這個決定不是因為你們。”

    言落，她轉(zhuǎn)頭看向方醫(yī)生，溫聲道：“麻煩你帶我去做配型吧！”

    ……

    肖暖從采樣室出來時，霍厲霆已經(jīng)打完電話等在門邊。

    “怎么樣？”

    他疾步上前，托住她的胳臂，滿眸心疼。

    肖暖勾唇淡笑，心里又暖又酥：“我沒事，現(xiàn)在只是抽點血而已，不疼的?！?/br>
    “你之前給我養(yǎng)父輸血，現(xiàn)在又……”

    霍厲霆皺眉，想到她今天還答應(yīng)了去替老佛爺交換的事，攬著她的手不由緊了緊：“你總是提別人著想，吃苦的都是自己?！?/br>
    肖暖嗔他一眼：“我可是醫(yī)生，只要能治病救人，我覺得比什么都幸福。”

    溫振東和宋春竹礙于霍厲霆的強大氣場，等在稍遠的位置，看到肖暖出來，才巴巴地迎過來。

    “小暖，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我定了些補品，你把地址給我，我找人給你送過去啊？”宋春竹紅著眼睛討好道。

    “不用，我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們自己留著吧！”肖暖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緩和語氣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白血病治愈率是很高的，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會好起來的。我做了配型，阿霆也在幫你們安排，相信很快就能找到?！?/br>
    “是是，謝謝你們，全靠你們了?！彼未褐裾f著就對著他們深鞠一躬，眼淚嘩嘩往下落。

    溫振東紅著眼看向霍厲霆：“霍總，我們還有件事想麻煩你們，如果你們見到文昊，麻煩你們讓他來看看如玉吧！他們現(xiàn)在到底還是夫妻，如玉現(xiàn)在這樣，我們也不要求他做什么，但求他來看一眼，也算全了他們這些年的夫妻情分吧！”

    提起這個，宋春竹哭得更加厲害，顫抖的身子搖搖欲墜，溫振東急忙扶住她。

    兩個人佝僂著身子一聲長嘆。

    不過五十上下的人，老得竟然像是六七十歲。

    肖暖嘆了口氣，終究是不忍：“好，如果看到他，我們會替你們轉(zhuǎn)達的。至于配型的事，你們催著醫(yī)院，如果配型成功，我會過來的。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br>
    “好好，謝謝你們，謝謝了！”

    溫振東和宋春竹相互攙扶著，對著他們又是深鞠一躬。

    ……

    黑色豪車，勻速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

    車廂內(nèi)，霍厲霆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與肖暖十指相扣：“等忙完這些事，我們就離開這里，去一個安靜的、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只有我們一家三口。當然，如果你以后還想生孩子，那我們可以多要幾個，一個太孤單了?！?/br>
    肖暖歪頭輕笑：“難道你想離開這里，不是因為這里太熱鬧嗎？還想要多幾個孩子，不怕吵？”

    霍厲霆平視著前方，拉過她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淺淺一吻：“那不一樣，其他人怎么配和我們的孩子比?，F(xiàn)在，只有你和孩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近的人，其他人都無所謂?！?/br>
    “是嗎？”肖暖故意拉長尾音，玩味地看著他：“霍總，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你以前，可是心懷天下，干大事的人喲！”

    霍厲霆勾唇淡笑，深邃的眸子里閃爍著微光：“干大事的人很多，不差我一個。但你的老公、你孩子的父親卻只有我一個，我只想和你和孩子，一家人過平平靜靜的生活?！?/br>
    他后悔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這一點，沒有早點帶她離開，才將她卷入這一場又一場的詭譎陰謀中，讓她一次又一次不斷的犧牲、付出。

    肖暖看著他沉靜地側(cè)顏，俊美溫潤的眉眼，沁甜的暖意在心里層層暈開：“霍總就是霍總，不要臉的話都說得這么霸道?！?/br>
    知道她是故意挑釁，霍厲霆渾不在意：“對，就是這么霸道，你就說你答不答應(yīng)！”

    他握著她的手暗暗用力，無聲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