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穆染勸了一兩回,眼見沒用,便也沒再勸。 她原本以為小翁主這輩子只怕都要如此了,誰知從上月起,對方回信中的話忽然多了起來。且不再似先前那樣,會時常說薛縉又如何冷待她,或者自己獨守空房。 反倒是時常說一些自己的事,或者平常遇見的趣事。 穆染有時候看著那些信,都有種對方又回到了最初認(rèn)識的模樣。 開朗而爽利。 她原本不知是為何,可當(dāng)小翁主入了宮,到了明安殿后,她看著對方在自己跟前落座。 細(xì)細(xì)一瞧,確實發(fā)現(xiàn)對方的起色好了不少,同上一回見面時灰暗的模樣完全不同。 穆染便有些奇怪,正待要問時,小翁主卻先她一步開口,直接便道:“殿下,若是我想和離,陛下會同意嗎?” 穆染聞言忽地一怔。 第六十一章 “竟敢窺覬皇姐!”…… 穆染是親眼見著小翁主先前未來了薛縉如何委屈自己的。 上一回對方入宮, 穆染便提及和離一事。 她告訴小翁主,只要點頭,她即刻便能去紫宸殿請旨, 讓二人和離。 可對方不愿意。 那時的穆染看得出她還是很喜歡薛縉,不愿離開, 便也沒再多勸。之后同小翁主通信,也能從信中的字里行間感受到她對薛縉的愛。 可未料到這回對方一入宮, 兩人見面的第一句便是問及和離之事。 頓了頓后, 穆染看著對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原本以為小翁主是一時沖動, 不想對方竟認(rèn)真點頭,開口道:“我是認(rèn)真的, 我要同薛縉和離。” 穆染便問為何。 小翁主便沉默了半晌,而后方說了原因。 原來成婚這些日子來, 薛縉同她一直相敬如賓, 是真的將她當(dāng)做賓客的那種。不僅夜間二人分房而眠,就連平日用膳時, 幾乎都不同她一起。薛縉總是早出晚歸, 幾乎也不在府中用膳。 小翁主因為喜歡對方, 主動了許多回,可回回都被薛縉疏離而客套的神色擋了回來。 她為了自己心中的愛意一退再退,可無論她怎樣做,薛縉永遠(yuǎn)都是那樣, 眼里始終看不見她。 若只是如此便罷了,小翁主不是輕易氣餒的人, 她一直都相信,只要自己堅持,終有一日薛縉能夠注意到她, 然后真正愿意同她好好過日子。 可未料到竟會突生變故。 “月余前,他獨自去了城外,一夜未歸,我心中焦急,便派了人出去尋,可一直也未尋到,便只能自己叫了車親自出城。” “最終,我在城外的一處密林之中見著了他?!?/br> 穆染聞言便問:“然后呢?” 她知道,小翁主想說的定然不是這么簡單。 “然后,我便發(fā)現(xiàn)他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br> 穆染一怔:“另一個……女人?” 小翁主點頭。 “那個女人……”她說著看了穆染一眼,猶疑了半刻,最終才下定決心一般地道,“那個女人同殿下您生得有幾分相似?!?/br> 話說到這里,穆染甚至都不用往下聽,就知道小翁主的意思了。 “薛縉是因為那個女人?”她的聲音終于變得有些冷了起來,“后來他把那個女人帶回府了?” 小翁主嗯了一聲,接著道:“他說自己差點遇險,是那個女人救了他,所以將人帶回府,好生養(yǎng)著?!?/br> 其實不止好生養(yǎng)著。 若非褚?guī)燋焓前偌{翁主,這門親事又是天子賜婚,只怕薛縉立時三刻便會動了納妾的念頭。 可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待那個女人極好。 那個女人說自己沒有名字,薛縉便替對方取了個名字,叫阿然。還下了令叫府上的人都不得怠慢于那個女人,要將她看做是府上的主子。 自己更是時常去那個女人住著的院子,有時一待便是大半日。 薛縉這行為雖未明說,可有眼的人都瞧得出來,比起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他更喜歡這個生得同長公主有幾分相似的山野姑娘。 薛府的奴仆們并沒有多少眼界。 也分不清百納的翁主究竟代表著什么,只是聽從府上男主人的話行事。 因此在發(fā)現(xiàn)薛縉待那個女人更好后,便逐漸都轉(zhuǎn)了風(fēng)向,奉承對方去了,反倒將小翁主這個主母丟在一旁。 小翁主雖心中不快,可因著不想同薛縉之間將關(guān)系弄僵,便也一直忍著。 可誰料那阿然不是省油的燈。 面上看著無辜可憐,背地里手段卻多,知道自己想在薛府立足便只能牢牢抓住薛縉這個人,因此便時常使些心計,叫薛縉以為是小翁主欺負(fù)了她。 薛縉平日也忙,并非日日都能在府上待著,因此許多事都不知曉。 再加上他本身就先入為主的觀念,自然更容易偏袒阿然一些。 便也偶爾會因此責(zé)備小翁主。 小翁主被對方誤會的次數(shù)多了,心中越來越難受和失望。 及至前幾日,那個女人又一次使了手段,也不知用了什么東西,將自己一張同長公主相似的面容弄得生了許多紅點,看上去頗有些嚇人。接著又同薛縉說,是用了小翁主送去的粉才成了那樣的。 小翁主當(dāng)時百口莫辯。 因為當(dāng)初這個女人剛?cè)敫畷r,她為了體現(xiàn)自己身為主母的大度,真的叫人送了一些水粉過去。 可對方收了后卻一直不曾用。 小翁主還以為她只怕一輩子都不會用了,誰知竟還會有這樣的事等著她。 薛縉原是不太信的,可當(dāng)那摻了東西的水粉擺在跟前時,他不得不信。再加上眼見阿然的面容被毀,他心中自然更為惱怒,因此根本聽不進(jìn)小翁主的辯解,當(dāng)時便打了她一巴掌。 還是當(dāng)著那個女人的面打的。 打完之后薛縉反應(yīng)過來,自己都嚇了一跳,可又無法收回。 而當(dāng)看著那個女人柔弱面容之下,眼中閃過的嘲諷和得意時,小翁主才忽然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委曲求全,如何退讓求和,薛縉的心中永遠(yuǎn)都沒有她。 今日會為了一個空有同長公主有幾分相似面容的女人而打她,保不齊日后還會做出怎樣的事。 小翁主確實很喜歡他,可不代表她會沒有底線的一再退讓。 她再怎么說也是百納的翁主,可以在皇室跟前屈膝,卻不會讓一個山野女子越過她去。 既然薛縉這樣不喜歡她,那她便走。 “我知道他一直也想和我和離,既如此,我便成全他?!毙∥讨髡f完一切后,語氣竟平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憤怒和生氣的模樣,“總是跟在他的身后追逐他的背影,我已經(jīng)累了,不想再這樣繼續(xù)下去?!?/br> “他既然這樣喜歡那個女子,我讓他們一起就是。” 穆染看著眼前的人。 原本明媚的雙眸經(jīng)了這些日子,卻似是蒙上了一絲陰霾,無論如何偽裝都掩蓋不了。 “你真的想好了?”穆染并沒勸對方再考慮。 因為她知道,有些事一旦決定了,便不存在考慮的機會。 尤其是小翁主這樣的性格。 雖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平日里看上去很爽利,甚至有些驕縱。 但她決定的事,極少更改。 要么不做打算,一旦確定了,便沒有回頭的路。 譬如眼下,在長公主詢問的語氣之中,她指尖緩緩收緊,半刻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開口:“我確定。” . 小翁主離開皇城時,手中是拿著圣旨出來的。 她一路出了朱雀門,正要登上車輿往府中去,卻聽得身后一道輕快的聲音響起。 “這是怎么了,眼眶都是紅的?” 她于是頓住步子,往后看了眼,果不其然見到一張俊逸的面容,瞧上去同當(dāng)今天子有六分相似,比之對方卻又少了些冷峻,多了些頑劣。 這人便是先帝第五子,如今的桓親王。 他站在車輿的不遠(yuǎn)處,看著正準(zhǔn)備上車的小翁主。 “手里拿的什么?瞧著像圣旨。怎么,你終于想通了,打算和薛縉那個無用的男人和離了,所以去皇城求旨?” 桓親王自顧自地說著,竟也真就被他猜對了。 “本王早就說了,那個男人就是個窩囊的,不值得你喜歡,你倒好,一心吊死在他身上。好在眼下終于醒悟了,舍得和離了?!闭f著眼神落在小翁主手中攥著的圣旨上,“和離了好,你等著,本王這便回去叫人準(zhǔn)備,過些時日便上門去提親!” 眼見對方越說越不著調(diào),小翁主便開口制止了句:“王爺自重,莫要胡亂開玩笑。” “怎么是開玩笑?”桓親王雙眉皺起,顯然不滿,“本王說的都是認(rèn)真的,你若不信,過些時日瞧便是?!?/br> 小翁主便不想再同他說,徑直轉(zhuǎn)回身子,接著直接掀簾入了車輿內(nèi),而后叫人往薛府去。 那桓親王見狀倒也不惱,只是站在原處,看著對方的車輿一點點在自己跟前消失,直至不見,而后才同身邊的人說了句:“走,回王府。” 身邊的小廝聽后下意識問了句:“王爺,不是說出去的嗎?” 桓親王便斜睨了對方一眼。 “不去了?!彼?,“沒聽本王方才說什么嗎?走,回去準(zhǔn)備上門提親。” 小翁主回到薛府時,那些個仆從還是同先前一樣,并未出門迎接,甚至有些個見著她入內(nèi)了,都暗自撇嘴,接著互相看了眼。 心中都想著今日只怕又有好戲看了。 原來自打那阿然入了府后,整日府中便不得安寧。 她手段高,不過幾日時間,便讓整個府中的仆從都覺得是小翁主跋扈,欺負(f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