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便簡單同她說了幾句，結(jié)果褚?guī)燋煊l(fā)震驚了。

    “陛下果真看上了那個虛偽做作的女人？？”

    穆染原本沒上心，不過是因著她問了才簡單同她解釋幾句，未料到她竟直接脫口而出這樣的話，不由地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對她很有意見？”

    一般這種情況下被忽地問了這么一句，人下意識就會否認(rèn)說不是，可偏偏小翁主的想法同旁人不一樣。

    “自然。”她道，“我一直都很不喜歡她?！?/br>
    她言語之間帶著對李靜涵的不滿，顯然當(dāng)初在宮內(nèi)的時候，對方給她留下的印象十分不好。

    細(xì)想想倒也正常，畢竟當(dāng)初她怎么說也算是為著李靜涵才會被旁的貴女所傷，結(jié)果李靜涵竟不說出面阻攔，事后更是連一句關(guān)心多謝的話都沒同她說。

    單是這事，便足以叫小翁主記一輩子。

    “殿下?！彼胫?，便又開口問穆染，“那李靜涵今日果真要受封？”

    顯然，在小翁主的心中，當(dāng)今天子并非那樣膚淺的人。

    李靜涵的確頗有姿色，整個人瞧上去又有中弱柳扶風(fēng)的氣質(zhì)，可那都又如何？

    身為天子，身邊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先前那些個待選的家人子們，又有哪個容貌是比不上李靜涵的？

    更不必說這宮中還有個長公主。

    不是褚?guī)燋鞄е?，而是在她看來，李靜涵同長公主相比，完全就是天上地下。

    褚?guī)燋扉L得這樣大，見過的唯獨(dú)讓她覺得驚艷卻之中念念不忘的，便唯有長公主一人。

    旁人再貌美也只是凡人之姿。

    可長公主的容貌，如遠(yuǎn)山寒雪，捉摸不透，卻只消一眼便能永遠(yuǎn)留在心間。

    這也是小翁主這樣親近穆染的原因。

    畢竟天底下，誰人不愛美人呢？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明明自己皇姐便是這樣的仙姿玉色了，陛下看了這么些年眼光竟還沒變高，眼下竟會想要冊封李靜涵那個姿色尚過得去，但性子卻虛偽做作的女人。

    陛下的眼光只怕不太好。

    這句話她沒說出來，只是自己在心中略想了想。

    而穆染聽了她的問題后卻沒確切回答，只是說了句：“先前陛下是有這意思，且等著瞧吧，你倒也不必如此激動?！?/br>
    穆染只是見了她這副反應(yīng)，若是知道了眼前的人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怕都要覺得好笑。

    兩人正說著，便聽得說李太妃來了，還帶著李靜涵一道。

    這清暉閣內(nèi)的人原本都在說著李靜涵的事，眼下正主來了，當(dāng)著面議論別人總歸不好，因而便都不約而同地止了聲。

    偌大一個清暉閣，霎時間便安靜下來。

    而后李太妃便帶著李靜涵入了殿。

    在坐的都是先帝的皇嗣，除了小翁主一人。

    李太妃雖只是個太妃，可當(dāng)初先帝未薨逝前，這些皇子皇女們見了庶母也是要見禮的。

    因此當(dāng)李太妃入殿后，眾人便都起了身。

    包括穆染。

    只是她不似旁人那樣見禮，只是同先前寒食宴一般，就那樣安靜站著。

    和她一樣的還有桓親王。

    只因眼下身有實(shí)爵的唯有他二人，旁人都只是冊封了個名號罷了。

    至于小翁主，原本是不想見禮的。

    倒也不是她對太妃有什么意見，只是因著她瞧見了跟在李太妃身后的李靜涵。

    這場景便叫她想起當(dāng)初李太妃辦的那場寒食宴。

    那回的李靜涵也是如眼下這般，跟著李太妃一道，心安理得地受了所有人的見禮。

    小翁主不喜歡她，自然不想見禮，可身旁的長公主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任性。

    她這才不情不愿地同旁人一般福身見了個禮。

    接著微微抬頭，果真見那李靜涵又是一副心安理得受著的模樣。

    心中不由地愈發(fā)不喜這人。

    雖則陛下先前下了令說今日冊封，可到底還不是宮嬪，竟也好意思受在場這些公主的禮。

    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那幾個公主面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了嗎？

    李靜涵其實(shí)發(fā)現(xiàn)了。

    可即將被冊封的喜悅掩蓋了眼下所有的不對，她甚至都沒多想為何宮宴之上會有百納的翁主，還有衛(wèi)國公夫人在場。

    她只是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要走向心中所想的那步了。

    身為天zigong嬪，外命婦見了她全都要見禮，這是規(guī)矩。

    今日只是這么幾個公主，日后便會是所有外命婦，再之后……便是大魏的子民。

    她的心思越發(fā)飄遠(yuǎn)，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那幾個公主眼中對她的不滿。

    而隨著自己姑母去了上首兩旁的位置落座后，她這心思便愈發(fā)上升。

    畢竟這種宮宴的座次不是能隨意安排的。

    原本自己這位置應(yīng)當(dāng)是屬于長公主的。

    可眼下對方坐在下首，而她同姑母一道，分別坐在了兩側(cè)，中間便是陛下的位置。

    這顯然是有意安排。

    李靜涵愈發(fā)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若只是那些個低位的品軼，陛下不會如此大費(fèi)周章地安排這些。

    今日冊封，她的封位只怕不會低。

    思及此，李靜涵整個人心中都有抑制不住的激動涌出，可又不能明著展露出來，只能壓抑著，可眼中的情緒卻藏不住，那股傲意一直流露出來。

    她這模樣落在小翁主眼中便又是一聲嗤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眼下就是要封后 ，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br>
    這聲音并不大，恰好夠坐在她身邊的長公主聽見。

    “想的多了自然以為該是如此?！蹦氯拘煨煺f了句，爾后提醒小翁主道，“如今是宮宴，本宮知你心中不快，但有些話該說不該說，你自己應(yīng)當(dāng)有數(shù)?！?/br>
    天子后位一事，不是能隨意置喙的。

    小翁主這才有些不怎么情愿地應(yīng)了句，收回視線時，恰好撞見一直看著她這邊的桓親王。

    桓親王見她終于看向自己，唇邊便帶上一抹輕快的笑意，顯然在同她打招呼。

    可褚?guī)燋靺s并未理會對方，只是直接收回視線，接著不再往那邊瞧。

    對面的桓親王見狀先是一愣，接著搖搖頭，顯然有些無奈。

    這一幕恰好落入穆染的眼中，她看了看身邊的人，又看了看已經(jīng)收回眼神的桓親王，幽深的雙眸之中霎時有什么東西閃過。

    李太妃來了后，便是真的只差陛下一人了。

    有尚食局的女史擔(dān)心貴人們坐著無趣，便一再地端了些做工精致，口味精巧的點(diǎn)心上來，以供貴人們打發(fā)時間。

    而李太妃因著剛來，原本放在面前氈案之上的那盞茶早已不適合再喝，便有知機(jī)的小宮娥去將那蓋碗端走，接著半刻后便換了新的來。

    新端上來的蓋碗精致好看，嫩綠色的葉子在影青的杯盞之中緩緩舒展，杯蓋拿起的瞬間，氤氳的熱氣伴著茶葉的清香一點(diǎn)點(diǎn)飄散出來，輕輕一嗅，便能讓人感覺到那茶水之宗清新而雅致的獨(dú)特香味。

    十分怡人。

    李太妃并非喜歡飲茶的人。

    她日常之中也甚少飲茶，雖平日會有宮人泡了茶水來，可她喝的時候倒少。

    可眼下跟前這蓋碗之中的茶卻不知是什么做的，味道十分好聞，以至于她掀開蓋子之后下意識輕啜了口。

    不是想象中厚重而黏稠的感覺，反而帶著些清爽，茶水入喉的瞬間沒有一絲苦澀，因著沏茶的水是尚好的，故而咽下的瞬間喉間沒有澀意，反倒是柔滑而順暢。待將口中全部的茶水徹底吞咽下腹后不久，那濃郁的回甘便從舌根散發(fā)出來，很快蔓延至整個舌面乃至唇間內(nèi)壁。

    于是李太妃便低頭又喝了一口。

    沒發(fā)現(xiàn)一直看著她的李靜涵因?yàn)樗呐e動而顯得有些訝異。

    李靜涵是知道自己姑母不愛喝茶的，因此當(dāng)對方一盞茶連著喝了兩口時，自然覺得驚愕。

    尤其是當(dāng)她端起了自己跟前那杯也是剛換了新的來的蓋碗。

    輕啜一口后，確實(shí)口感極佳，但也沒到那種讓人立刻便想飲第二口的地步。

    可看著姑母的模樣，這茶似乎是特別好喝？

    正當(dāng)李靜涵不解時，卻聽得清暉閣外的內(nèi)侍高聲唱和，顯然是陛下到了。

    這下整個殿內(nèi)的人便不只是起身這樣簡單了，全都站起后，從自己跟前的氈案繞出，接著都走到殿中央，然后行大禮。

    很快，換了白紗帽的陛下由外入內(nèi)，接著在一聲聲“陛下大安”聲中，徑直略過眾人往上首去。

    在經(jīng)過穆染身邊時，他微微低頭看了眼。

    恰好此時穆染似是感知到什么，便也抬頭，兩人視線霎時對上。

    “……”穆宴張口，無聲說了兩個字，接著才轉(zhuǎn)過頭走了上去。

    待聽得天子在上首落座后，又叫眾人起身，原本見禮的人才站了起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穆染落座后，纖細(xì)的指尖在跟前的氈案上一點(diǎn)點(diǎn)摩挲著。

    她自然是看懂了方才穆宴同她說的話。

    對方跟她說“放心”。

    想來及至眼下，原本計劃好的一切都沒有出紕漏。

    思及此，她微微抬頭，看了眼自打陛下出現(xiàn)便面帶羞意的李靜涵。

    對方的雙頰之處隱隱有薄紅顯露，微微垂下的眼眸上羽睫輕顫，紅唇輕咬，身子微側(cè)，似是想要看上首的帝王，可又不敢直白地瞧，只能含羞帶怯地將自己忐忑的心思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