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你們也都聽見了?”良久后,上首的陛下才徐徐開口,“先前那流言究竟是從何處傳出,想來你們應(yīng)當(dāng)心中清楚了?!?/br> 他說著轉(zhuǎn)而看向下方的國夫人。 “國夫人,方才李太妃說的話你可聽見了?” 國夫人被他忽地一問,整個人一怔,回過神來后忙起身應(yīng)了句:“回陛下,聽、聽見了。” “既如此,那你且說說,李太妃的話可是真的?” 國夫人便有些疑惑而不解地道:“妾不知為何太妃會說出這話,世人皆知妾同衛(wèi)國公唯有安兒一個嫡長子。至于陛下,當(dāng)初先太后有孕產(chǎn)子是整個皇城中的人都知曉的,太妃怎會說陛下是妾同衛(wèi)國公之子?” “哦?”天子聞言便道,“如此說來,李太妃所言都是假的了?” 國夫人便道:“妾不敢渾說,皇室血脈不容混淆,妾更不敢說其它。” “既如此,那李太妃為何會這樣說?總歸是有個來源的?!?/br> 國夫人便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妃娘娘所想,妾不得而知……” “不可能!”國夫人話音未落,便被李太妃狠狠打斷,原本有些癲狂的人眼下轉(zhuǎn)過來,看著她,一雙眼泛紅,聲音尖銳,“當(dāng)初我去長安殿請安時,分明聽得先太后同你說那孩子不是她的,那明明就是你的兒子!” 此時的李太妃也不知是已經(jīng)有些清醒了還是依舊在發(fā)瘋。 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癲狂的狀態(tài),可說話時卻異??邶X清晰。 然而不管她到底是怎樣的,眼下她說的話都無人相信了。 蓋因她先前那瘋癲的模樣,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這種狀態(tài)之下,無論她說什么都沒有可信度。 更不用說她方才還提到了要后位一事。 “朕竟不知,還應(yīng)過李太妃什么事?!碧熳又讣庠诎干弦幌掠忠幌碌剌p點著,接著轉(zhuǎn)而看向下方的李靜涵,“你可知道此事?” 李靜涵此時哪敢再胡亂開口,只是整個人跪在地上,死死攥著衣擺,沒有作聲。 而上首的陛下顯然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 “朕竟不知,這后位一事,竟是李太妃想做主便做主的了?!礃幼?,她是想扶你坐上中宮之位?” “陛下、陛下明鑒!”天子冷岑岑的聲音讓李靜涵額間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她忙不迭地開口,“妾,妾不敢有此心!” “唷?!贝藭r,原本一直都沒人說話的殿內(nèi)忽地想起一道嗤笑聲,原來是某個公主聽了全程,而后忽地開了口,“我記得你眼下的身份是慈安殿的女官吧?這還沒當(dāng)上嬪妃呢,便把自稱改了,倒是自覺得很。” 原本這幾個公主就因著先前李靜涵跟在李太妃身后進來,心安理得受了她們見禮而心中不快。眼下有機會刺對方幾句,自然不會放過。 而李靜涵聽了后更是一愣,接著忙改了口:“奴婢、奴婢不敢……” 她實在是習(xí)慣了,雖留在慈安殿中是任女官,可她自己素來以貴女自稱,再加上先前過于得意,總覺得自己要馬上受封成天zigong嬪了,而方才又是那樣混亂的情景,她自然便忘了這事,說話時也就沒細(xì)想。 “罷了?!贝藭r,天子出面,“這原不過是小事,不必揪著不放。” 就在李靜涵以為陛下的意思是將此事揭過時,卻聽得對方又開口:“原本朕已經(jīng)下了旨,今日宮宴之上便冊封你的,可如今看來……” 之后的話他沒再說,只是張口,喚了陸斌上前。 “叫人將李太妃同李靜涵帶回慈安殿,再叫宮正司的人去調(diào)查,看看李太妃說的話究竟是不是臆想。慈安殿上下全送去宮正司,待查明結(jié)果再處置?!?/br> “至于李太妃二人……禁足慈安殿,結(jié)果出來前不得外出?!?/br> 陛下言畢,眼神落在下方面色慘白的李靜涵身上。 “你是自己回去,還是等御前的人動手?” 他并未直接說冊封禮取消一事,可眼下這種情況,是個人都知道不可能再繼續(xù)了。 而李靜涵更是狠狠閉眼,接著帶著滿心的絕望開口:“奴婢自己走。” 接著雙手撐地,強撐著身子自己起身。 此時,陸斌早已叫人去將李太妃架住,往殿外走去。 “放開我!”被架住的李太妃在劇烈掙扎著,“你們怎么敢動我!都給我放手——!” 然而無論她如何叫喊,整個人還是被硬生生拉著出了清暉閣。 及至離了殿內(nèi),那掙扎的聲音還是一點點傳來,仿佛十分不甘。 過了半晌,那聲音才逐漸消失,再聽不見。 而此時陛下才收回視線,沉聲道:“原是想在宮宴之上一道聚聚,未料到竟會有這樣的鬧劇?!?/br> “這些日子關(guān)于朕身世的流言是愈演愈烈,朕之所以一直沒計較,不過是想等著今日說清楚,也好免了然后再橫生枝節(jié)。卻不想,李太妃竟會忽然變成這樣,反倒將這原本已經(jīng)定下的冊封禮也打亂了?!?/br> 此時,原本一直未開口的桓親王便道:“方才李太妃的內(nèi)侄女說李太妃是精神不濟,可我瞧著,只怕是人都不清楚了?!?/br> 否則又怎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樣發(fā)瘋? “陛下,臣弟說句不怕您惱的話,您究竟瞧上了那李靜涵哪點,原本竟還打算冊封她?” 他這話說的確實有些目無皇權(quán),可他算是先帝子嗣之中同今上關(guān)系好的一個,因此當(dāng)問出這樣的話后,陛下竟也不惱。 但也沒理會他的話。 反倒是坐在另一邊的小翁主,聽得這話后便用力地點頭。 沒想到這桓親王竟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先前她就一直不明白,陛下這樣的眼光,怎么就看上了李靜涵那個虛偽做作的女人? 幸虧今日因著這事而冊封未能成,否則日后她一想起便會覺著難受。 “好了?!贝藭r陛下便再次道,“先前之事不過是意外,今日是冬至,朕同你們飲上幾杯再說。” 言畢便端起放在跟前桌案上的酒杯,自己先喝了口。 而下方的人見狀,便都起身,口中說著“敬陛下”,而后都將杯中之酒飲盡。 以此同時,有御前的人去了那先前李太妃坐著的位置,將被對方狠狠砸落在地的蓋碗收拾干凈,連帶著地上其它的狼藉之處。 那收拾的宮人動作輕巧,腳步聲極輕,竟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唯有手中舉著酒杯,卻完全沒打算喝下去的穆染,在眾人都在同天子敬酒時,她的眼神往那處看了眼。 狀似不經(jīng)意。 很快便又收了回來。 之后的宮宴便簡單多了,不過是聊聊家常罷了。 畢竟在坐的,除了褚?guī)燋焓前偌{的翁主外,旁人全都同陛下有血緣之親。 過了不知多久,上首的陛下拿起一旁的素色帕子,將自己的指尖緩緩擦拭干凈,而后聲音低沉道:“時辰也不早了。朕尚有政務(wù)要處理,先回紫宸殿,爾等自便便是?!?/br> 他這意思便很明顯了。 宮宴之上,天子都走了,旁人留下也沒什么必要,因此當(dāng)聽得這話后,眾人便紛紛開口告退。 天子也沒攔著,都一一應(yīng)允了。 而在聽了穆染說要離開時,他深邃的雙目看著她瑩白的面容,爾后道:“皇姐今日想必也累了一日,不若早些會明安殿休息?!?/br> 這話聽上去極正常,先前他同旁的極為宮中也交代了類似的話。 可穆染卻偏偏從他這話之中聽出了別的意思。 她深深望進對方的眼底,半刻后便略一頷首:“多謝陛下關(guān)懷,我這便回宮。” 穆宴的眼中便有一絲笑意閃現(xiàn)。 顯然很高興對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第六十七章 “你不要……離開朕?!薄?/br> 宮宴散了后, 穆染原是打算直接回明安殿的。 只是小翁主因著許久未見她,便拉著她又說些話,穆染便想著, 實在不行,將對方送至宮門處也好。 于是她便先吩咐了千月去將車輿在宮門處備好, 過會兒她將小翁主送出宮了再乘車回去。 今日是冬至,天冷路滑, 并不好走。 穆染同小翁主一邊走, 一邊聽著對方不停地說著話, 顯然整個人還沉浸在方才宮宴上的情景中。 “今天真的太解氣了!我早都說了,李靜涵那個女人虛偽又做作, 雖然一張臉長得還過得去,但也沒到天仙的地步, 偏她總認(rèn)為自己遺世獨立, 看誰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模樣。這下好了,她和她姑母一道被禁足了!” “雖然還是沒想明白陛下為什么先前準(zhǔn)備納她為妃, 不過好在最后沒有, 不然那個女人不知道如何得意了?!?/br> “方才清暉閣內(nèi)瞧見她那面如死灰的模樣, 我這心里真是舒坦極了?!?/br> 一路下來,穆染幾乎未開口,都是聽著身旁的人一直在說著。 此時的她似乎完全走出了當(dāng)初薛縉帶給她的那些不好的情緒,又回到了最開始爽利而又不用考慮許多的樣子。 穆染是親眼見證了她轉(zhuǎn)變了的, 因此當(dāng)對方好容易說累了停下來時,她便稍稍側(cè)過臉, 看了對方一眼。 “本宮聽得說,和離之后你將薛縉從你府中趕出去了?” 上一回小翁主入宮還是為著和離之事,當(dāng)拿到了陛下親賜的圣旨后, 她便沒再入宮。 倒也不是不想來,只是因著同薛縉之間的那些事,讓她實在分身乏術(shù)。 小翁主顯然沒想到殿下會忽然問這事,聞言先是一怔,爾后沉吟了一會兒,方道:“其實一開始我只打算將薛縉和他帶回來的那個女人趕走的,畢竟老夫人待我還是好的,可得知我和薛縉和離之后,老夫人便覺得心中有愧,說對不住我,無論我如何挽留也不肯留下。” 原來比起拎不清的薛縉,薛母是看得真切的。 成親這么幾月來,小翁主待自己兒子如何上心她都是看在眼中的,如果說先前還因著褚?guī)燋斓纳矸荻拼?,后來便是真的被這個人打動了。 而作為母親,她同時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能舉案齊眉,因此從中也出了不少力。 可始終沒用。 薛縉根本連碰都不碰小翁主一下。 兩人成親后便一直分房而眠,之后更是帶回了一個山野姑娘。 還將人養(yǎng)在陛下賜予小翁主的府邸之中。 薛母為此罵過自己兒子多次,可對方根本不聽,直到為了那個叫阿然的女人打了小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