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穆宴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沒回來。 于是便自己先在架子床上躺下,想著等對方回來再說。 原以為應當不用等多久,誰知這一等竟等了大半個時辰。 在面對穆染時,穆宴素來有耐心,可同時又是耐不住性子的人。 原本便想著好容易將多余的人解決了,可以好好同皇姐說說話,誰知竟一直沒能等到她來。 若非想著不能著急,穆宴只怕都等不住了。 尤其是等待的這段時辰中,他腦中一直想著,皇姐為何還不來,先前不是說好的了嗎?是在哪兒絆住了,又或者是有旁的人阻礙了她回來的步子。 穆宴想了許多,越想越覺得不好。 就在他想著要不要親自去瞧瞧時,才終于聽見了寢殿外的動靜。 顯然是穆染回來了。 直到聽見了皇姐的聲音響起,他才放下了滿心的郁燥,靜下來在架子床上等著對方來。 當穆染不讓小宮娥們跟上來,接著又自己將內寢的燭火都熄滅時,穆宴才意識到,對方只怕早猜到了他在等著了。 “皇姐去了哪兒?”他看著上方的人,眼神幽深,“叫朕好等。” 穆染原是做了些心理準備的,因此被穆宴一下子拉入床內時,整個人也沒有很驚訝,只是瞬間的失重感還是讓她有些不太習慣。 落入對方懷中時,整個人也緩了緩,半刻后回過神來,便聽得穆宴問的這話。 “同小翁主說了會子話,又送她至貞順門,之后才回來的?!?/br> 穆宴沒想到是因著這樣,當下便有些不樂意。 “又是她,皇姐這樣喜歡她嗎?” 雖然今時不同往日,可穆宴卻還是一樣不能接受皇姐在旁的人和事上用過多的心思。 原本宮宴上那褚?guī)燋煲恢辟囋诨式闵磉吽鸵呀?jīng)很瞧不慣了,只是當時礙于不是好時候,便也沒說什么。 不想這宮宴都散了,對方還拉著皇姐說話,這就讓穆宴不高興。 穆染被他言語之間的不悅引得有些失笑。 “穆宴,你怎么連個姑娘的醋都吃?” 先前是銀團,現(xiàn)在是小翁主,穆宴這些日子總是明白地在她跟前表現(xiàn)出不滿。 可同以前不一樣,現(xiàn)在的穆染卻不會覺得穆宴這行為有什么不能接受,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笑。 有時穆宴因為她總陪著銀團玩而不樂意,她便會耐下性子解釋,直到穆宴不再同那兔子計較為止。 “朕就是計較?!甭牭盟脑?,穆宴直白道,“皇姐都答應了會和朕好好在一起,為什么還要對那褚?guī)燋炷菢雍??你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陪陪朕。”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但在穆染聽來,卻仿佛幾歲的孩童在鬧脾氣一樣。 “可我也不能永遠陪著你?!蹦氯镜?,“總有一日,你的后宮之中會有別的人,屆時你我便會……” “不可能!”穆染的話未說完,便被對方忽然打斷,穆宴的聲音變得有些陰郁,“皇姐為什么總想著離開?” 在他看來,穆染的意思便是日后最終都會離開他,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他可以接受很多,卻唯獨不能接受皇姐離開他。 原本壓抑著自己的本性便是為了能夠讓皇姐愿意留在他身邊,如果終有一日,對方還是要離開,他便再也不能抑制住心中的猛獸。 那囚籠之中日夜掙扎叫囂想要破籠而出的困獸。 “不會有別人的?!彼男”塾帽M,將人愈發(fā)往自己懷中壓,聲音低啞執(zhí)拗,“只有你,皇姐。你不要……離開朕?!?/br> 聽得他這偏執(zhí)的言語,可信誓旦旦說的不會有別人的話,穆染卻沒應下。 她只是微微低頭,看著穆宴的雙目。 那在殿外微弱的燭火之下隱隱印照出來的幽深的眼神。 “穆宴,你應當清楚,只要你一天還是這個身份,你我之間便終有一日會結束?!?/br> 她的聲音十分冷靜,冷靜得似乎在說別人的事。 “我是答應了和你好好在一起,但也是有前提的。如果哪天這個前提消失了,那我答應的一切便都不成立了?!?/br> 而這個前提,就是穆宴的身邊沒有別人。 穆染并不在乎是什么樣的身份,她這樣的性子注定了什么樣的身份都能活得很好。 可她有自己的原則。 所以她告訴過穆宴,如果哪天對方的后宮之中有了別人,她就會走,不會留下來。 這一點,她清楚,穆宴也很清楚。 可就像她自己說的,只要穆宴是大魏天子,那總有一天,他們之間會走到結束。 “不會的。”穆宴環(huán)著她,接著掌心壓在她的腦后,微微用力,讓她的下顎靠在自己的肩胛骨處,聲音低沉,“皇姐,你信朕,永遠不會有別人?!?/br> 穆染這回再沒說話,只是安靜地任由對方抱著。 可穆宴卻似乎并不滿足。 他一句又一句地在穆染耳邊說著話。 他說。 你別離開。 不要離開我。 我會解決一切的。 “皇姐,你答應朕。”他的聲音執(zhí)著,“會一直陪著朕,好不好。” “穆宴……” “你答應我。”穆宴知道她想說什么,第一時間打斷她的話,“皇姐,你信我好不好?” 聽著他言語之間的祈求和脆弱,穆染最終嘆了口氣。 “好?!彼溃瑓s還是帶著那個前提,“只要你后宮之中沒有旁人。” 第六十八章 可這一去,竟出了意外?!?/br> 冬至之后, 皇城之中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時候。 穆染后來聽得說,李氏一族因著李太妃的事而獲了罪。 比較她先前在宮宴上說的那些話眾人都是聽得的,而宮正司之后調查出來也是同樣的結果。 因此連帶著李靜涵在內的整個李家全都沒能逃過去。 李太妃直接廢為庶人, 同李靜涵一道被逐出了宮。 而李氏一族盡皆被抄,流三千里。 穆染沒問李靜涵有沒有一道被算在內, 但想來她是李氏嫡系長女,只怕是逃不過的。 得知這消息后, 穆染沒什么特殊的情緒。 畢竟這些人對她來說不是值得多上心的。 只要穆宴身份一事未暴露, 旁人并不知曉便行了。 因此她聽過了便也罷了。 只是因著此事, 她心中便一直有旁的事壓著。 李太妃是解決了,可還有一人是隱患。 因此穆染想了一段時日, 最終去找了穆宴,爾后又專程將顏致遠叫之跟前。 “本宮叫人查了, 你祖上因著一些朝政之事而獲罪沒入賤籍, 及至你這代也有五六代,若是照著規(guī)矩, 顏家世代都應是賤籍?!笨粗驹谧约焊拔⑽澭Ь粗鴳B(tài)度的人, 穆染徐徐道, “本宮前日已經(jīng)奏請陛下,準你脫籍,日后你便不再是賤籍的身份?!?/br> 顏致遠原本還因著這些時日不得見殿下而心中壓抑著,眼下乍一聽得這話, 整個人先是一怔,接著巨大的喜悅從心中蔓延開來。 他其實自己都不知道祖上究竟是何時犯了罪沒入的賤籍了, 只知道從記事以來便一直都是在奚官局,照著大魏的規(guī)矩,沒入賤籍的人子孫后代都是賤籍, 他原以為自己一生都會是這樣的身份了,可未料到殿下竟會為了他去求陛下,讓他脫籍。 顏致遠正要開口,卻聽得對方又說了句。 “你脫籍后自然不可能再回奚官局,而留在本宮身邊卻也不再合適。” 原先他若只是個賤籍罷了,畢竟在大魏,賤籍的地位同牲畜一般,無人會將賤籍當做人一樣對待,所以他以男人之軀留在長公主身邊,也無人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可眼下他脫了籍成了良民,那便再不能留在明安殿了,否則旁人瞧了便不像話。 “本宮已經(jīng)叫人安排好了,今日你自己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啟程離宮吧。” 穆染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同平日一樣冷淡,并不帶任何特殊的情緒,顯然只是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 可這話落在顏致遠的耳中卻讓他整個人都滯住。 “殿下……您,要趕奴走嗎?”他的聲音聽著有些壓抑。 穆染便解釋了句。 “不是趕你走,而是你脫籍后不能再留在明安殿了?!?/br> 這樣的道理顏致遠其實不是不知道,可他沒想到殿下竟會這樣直白地叫他離開。 說是叫人安排好了,可究竟是為何,他自己想想便也知道了。 李太妃都被處置了,更不必說他。 原本顏致遠將陛下的身世告知長公主,是有自己打算的。 而長公主在知曉后確實有一段時日沒再去過紫宸殿,那段時日里他也時常陪在殿下身邊。 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得償所愿了。 可如今才意識到,只怕當初的一切都是殿下有意為之。 每每將他叫入殿內候著卻又從不讓他近身伺候,只是讓他在一旁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