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生死未明

    原以為他要說什么正事的穆染聽得這句不由地一滯, 接著眉眼微垂。

    “我在和你說正經(jīng)事?！?/br>
    她說著，整個人往后稍稍退了退，然而前方的人卻馬上跟了上來, 雙目緊鎖在她的面上。

    “對朕來說，這便是眼下最正經(jīng)的事?！?/br>
    穆染頓時有些無言。

    半晌后, 她正要說自己累了要休息，卻見對方又喚了她一聲。

    “皇姐……”穆宴的聲音停下愈發(fā)有些啞, 將先前的話又重復(fù)了遍, “朕想吻你, 可以嗎？”

    說起來兩人之間現(xiàn)相處倒也有些意思。

    分明很久之前便已經(jīng)有過最親近的接觸，可那竟成了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

    而之后的這些日子, 兩人雖時常同塌而眠，但最多是穆宴伸手環(huán)著她入睡, 有時也會趁著她不注意在她額間落下一道輕吻罷了。

    旁的便再無其它。

    穆宴到底是這個年紀, 且身邊的人又是這么多年放在心尖上的，能一直安穩(wěn)著入眠已經(jīng)算不錯。

    今夜他也不知怎的了, 原本先前都能忍著, 可今夜見了皇姐說話, 他心中便有千萬種情緒浮現(xiàn)，以至于格外執(zhí)拗。

    如今的他早已知道要怎么和穆染相處，所以不會再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強逼。

    所以便時常示弱，以此引得對方心軟。

    就如同眼下一般。

    穆宴扣著對方纖細的指尖, 雙目中帶著微微的祈求，就這樣一直看著她。

    ——直到她松口。

    是的, 穆染在對方這樣的眼神之下，最終妥協(xié)了。

    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便說了句：“好?！?/br>
    穆宴顯然沒想到她竟會這樣輕易便答應(yīng)了, 一時間便也有些怔。

    但回過神來后，唇邊霎時綻出一抹笑。

    “真的嗎？”他不由地又開口確定了一次。

    穆染便輕點了點頭。

    然后告訴對方，除此之外旁的不能做。

    穆宴原就沒想過做其他，今夜也不過是稍稍試探一下，未料到竟如此輕松。

    “那……”

    他低啞著聲音，一點點往穆染那邊靠去。

    后面的話他沒再說，因為兩人已經(jīng)完全靠在一起。

    當觸碰到那微涼的唇時，穆宴的心中騰升出巨大的滿足。

    真好啊。

    他想。

    他在皇姐心中的位置愈發(fā)重要了。

    穆宴想要的當然不止于此，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但他有的是耐心，總能等到的。

    寢殿外廊檐下的宮燈在凜冽的寒風之下被吹得四處晃動，燭火印照入殿內(nèi)，顯得隱隱綽綽，濃墨的黑夜之中，隱約見著架子床上的丁點動靜。

    許久之后，被床幔隔絕的內(nèi)里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繾綣深情。

    “皇姐，好夢。”

    .

    之后的日子似乎一切照舊，只是穆染身邊沒了千月，也沒了顏致遠。

    穆宴卻還是夜夜都來明安殿的寢殿中同她一道入眠，而自打先前那日得了穆染的準許后，他便食髓知味，總是提出同樣的要求。

    穆染原是不應(yīng)了的。

    可架不住對方一再纏著，便也徹底不再拒絕。

    穆宴自然高興，連平日理政時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而穆染卻愈發(fā)懶怠。

    她總是喜歡待在自己的明安殿中，也不怎么出去。

    而隨著天氣越來越熱，穆染有時會叫宮人搬了貴妃榻去院中小憩，同前一年相同，她喜歡在院中那巨樹之下休息，然后懷中抱著銀團。

    不過近些日子銀團有些到了發(fā)情的時候，不怎么喜歡待在她懷中，有時還會忽然咬她一下。

    于是穆染便沒有再時常抱著銀團，反而將它交給安錦去照顧。

    小翁主有時會入宮來同她說說話，穆染自打知道她同桓親王之間有些微妙的關(guān)系后，便時常喜歡逗她。

    每每都鬧得小翁主面頰染上紅暈才罷手。

    今日也是一樣，小翁主這邊正被她一句話逗得面紅耳赤，正說要起身離開，卻見有小宮娥匆匆而來。

    “殿下，陛下召您去紫宸殿?！?/br>
    這邊正勸小翁主留下的穆染聞言指尖一頓，接著看向小宮娥。

    “可有說何事？”

    小宮娥便說是去行宮避暑一事。

    避暑？

    穆染想了想，便反應(yīng)過來。

    眼下已然六月，熱氣逐漸彌漫開來，不管是穆染還是小翁主，都換上了輕薄的衣衫。

    穆染原本就不怎么在意去行宮的事，眼下聽得小宮娥的話后才意識到，原來又到了要去避暑的時候了。

    照著先前的規(guī)矩，只怕七月初便要動身。

    思及此，穆染便說了句“知道了”，接著才看向小翁主。

    “本宮先去紫宸殿，下回去行宮見了。”

    她說著起身，接著在小翁主有些不解的目光中續(xù)了句。

    “想來倒是桓親王也會同陛下請旨帶你去的?！?/br>
    一句話讓疑惑的小翁主登時又睜大了雙眸，但正要開口時，卻見長公主已經(jīng)入了寢殿更衣。

    小翁主見狀不便再留，便也起身離了紫宸殿，只是面上的紅暈好長時間才漸漸散去。

    穆染這邊換了衣衫去紫宸殿后，穆宴倒也沒同她提及太多去行宮的事，只是問了她覺得哪一天出發(fā)好一些。

    穆染也沒怎么想。

    “這種事你這樣隨意交由我來決定，豈不是亂來？”

    天子出行，歷來都是太史局觀測天象擬定日期再交由陛下親自確定的，可這回穆宴卻直接略過了這環(huán)節(jié)，環(huán)境打算讓穆染來決定。

    穆染并不欲攬這些事。

    可穆宴卻道：“也不是祭天，怎么就需要好好選日子了？皇姐若是喜歡哪日，哪日出發(fā)便是?！?/br>
    饒是他這樣說，穆染也還是沒什么興趣，只說自己不能確定，讓他自己決定。

    穆宴見狀便也不再勉強，于是隨口說了個日期。

    “那便七月初十出發(fā)?！?/br>
    于是出發(fā)去行宮的日子便在兩人言談之間定下。

    爾后便是準備的日子。

    這回整個皇城之中，唯有穆染一個長公主是跟著去的，前一年還有李太妃跟著，今歲便已經(jīng)沒了旁人。

    天子身邊伺候的人雖多，但到底也是有員額限制的，不能整個御前都跟著去，因此便由殿中監(jiān)陸斌做主挑了一些個手腳麻利，做事勤快的人。

    而穆染這邊便更簡單的，她本就不喜歡太多人伺候，再加上千月也已經(jīng)出宮嫁人，身邊一時間也沒找新的大宮女，因此自己便挑了這么四五個近身伺候的。

    其余灑掃做粗活的宮人她便不管了，都交由陸斌那邊去安排。

    原本她宮內(nèi)的人是不由陸斌去管的，可穆宴放心不下，便專程囑咐了陸斌連著一起管著，于是這回去行宮穆染便順理成章地將這選人的事交給了陸斌。

    這樣一來二去地準備，竟也很快便到了出發(fā)的日子。

    原本穆染想要帶銀團一起，奈何銀團還是有些暴躁，為了防止帶它出去反倒對它不好，穆染便一樣將它留在了宮內(nèi)。

    及至七月初十，天子車駕連帶著華蓋浩浩蕩蕩地從丹鳳門正門馳道中出，直到天子離開，穆染才上了自己的車輿，從左側(cè)城門出去。

    去行宮的路上要十余日，中途偶爾會在半道上休息。

    原本以為照著穆宴的性子，應(yīng)當會叫她去天子車駕上說話，可誰知這回對方仿佛轉(zhuǎn)了性，竟一次也沒叫穆染去過。

    對此穆染竟還覺得有些松氣。

    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她入天子車駕到底不好，倒不若在自己車輿上休息來的好。

    而小翁主果真如穆染所想，桓親王在未離宮前便去陛下跟前請旨帶著她一道去行宮。

    她同桓親王之間，如今只差一道賜婚詔書。

    原本這種情況，穆宴應(yīng)當早就應(yīng)允了，畢竟桓親王是先帝子嗣之中唯一同穆宴關(guān)系稍好些的人了。

    穆染也曾同穆宴提及此事，可對方卻始終沒應(yīng)準，問了他，他只說時候未到，旁的便也不再多說。

    好在穆染同小翁主接觸之間發(fā)現(xiàn)她并未有急于嫁出去的打算，因此便也沒去催。

    只是偶爾會拿對方打趣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