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祈愿樹在后院,禪山寺特意辟出來一處院子,供往來香客祭拜和祈愿。 慕名前來禪山寺祈福禱告的人不少,有人求功名有人求平安。但民間也有傳言稱,禪山寺這顆祈愿樹,求姻緣求子,是最靈驗不過的了。 今日來禪山寺的人并不多,到祈愿樹祈福的人就更少了。 “謝尋,住持和靈悟大師,平日里也幫人算姻緣的嗎?” 去往后院的路上,姜清筠和謝景尋并排走著,忽然她開口問道。 禪山寺是佛寺,遠離紅塵,但她這幾次來禪山寺,不論是靈悟大師還是住持,似乎都是在說姻緣,至于其他方面,提及的少之又少。 就連方才她求簽,住持解卦,三句話也不離姻緣二字。 “二小姐,這支上簽,姻緣既成,不要再錯過,莫負良人?!?/br> “與其躊躇,二小姐不如好好問問自己的心?!?/br> 即便此時不在大殿,姜清筠都還記得,住持在說話時,目光看向的,是站在殿外的謝景尋。 姻緣為何,良人為誰,不言而喻。 這段時日,她總會無端想起謝尋,每個細節(jié)都再清晰熟悉不過。 問心,姜清筠垂眸,卻下意識反握住謝尋的手。 “只是恰巧,住持和靈悟大師與你我有緣,求簽問卦也剛好是姻緣。”謝景尋帶著姜清筠進了祈愿樹所在的院子,好笑解釋道。 “靈悟大師鮮少替人解卦問簽,也從不打誑語,你不用亂想?!?/br> 說著,謝景尋放開姜清筠的手,轉(zhuǎn)而拿過一塊綴著流蘇的小木板,遞給姜清筠。 “今日七夕,好不容易來趟禪山寺,替你自己也祈愿?!?/br> 姜清筠雙手交疊在身前,疑惑看著他,“可是我不是來陪你祈愿的嗎?” “方才在大殿上時,我已經(jīng)焚香禱告過了?!彼郑钢蟮畹姆较?,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在大殿時,你是為姜大人求平安。如今求姻緣,我一個人求不靈驗。要兩個人一起,才夠虔誠?!?/br> 不等姜清筠再辯解,謝景尋便把小木牌放到她手里,蘸好墨水后,他又將筆遞給她。 “好吧?!苯弩抻行┠驹G地接過東西,原本她該思索要求什么,可此時她滿腦子都是謝尋方才那句話。 先前答應(yīng)他七夕時來禪山寺祈愿,她便猜度到他是要來求姻;如今親耳聽到他的話,確定了他是真的要求姻緣,姜清筠心里又感覺怪怪的。 就像是有團棉花堵著,很不舒服。 她輕輕咬唇,低頭盯著小木牌,心里猶如亂麻,不得解。雖然拿著筆,可她卻久久未落筆。 比起姜清筠的躊躇,謝景尋倒是干脆了許多。 提筆落墨,沒多久他就已經(jīng)寫好,放下筆時,他一轉(zhuǎn)頭,就看到姜清筠拿著小木牌在走神,半晌沒落筆。 他放下木牌,等上面的墨跡干涸。而后他微微俯身,眼神含笑地看著姜清筠,“在想什么?” “在想你為什么要來求姻緣?”姜清筠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有人問她話,她便下意識地回答著,將自己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后聽得一聲輕笑,她才乍然回神,看到謝尋俯身笑著看她,姜清筠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都說了什么。 她連忙低頭,眼神飄忽,“不是,我只是一時沒想好……要寫什么?!?/br> 明明此時她沒喝醉,整個人再清醒不過,卻還是如此輕易出神,被謝尋套了話。 一邊無力解釋著,她一邊在心里懊惱,恨不得能回到方才,沒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我思慕之人,暗里躲著我也不曾表現(xiàn),我只能在七夕時求一卦,希望能得到靈驗?!?/br> 謝景尋著實沒想到姜清筠是在思索這個問題,本著逗她的心思,他湊近她耳邊輕聲說著,溫熱氣息撲面而來,姜清筠沒忍住往旁邊退了兩步。 “那我也祝你早日得償所愿?!苯弩薜偷汀芭丁绷艘宦?,情緒不高,而后她執(zhí)筆飛快地在小木牌上寫下一句詩,便收了筆。 她落筆時,謝景尋便在旁邊看著,自然也看清楚了她寫的詩詞。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確實是個美好的祈愿,也恰好與他所想的一致。 “會如愿的?!?/br> 在等墨跡干涸時,謝景尋抬手,正想同之前那般摸姜清筠頭發(fā)時,卻被她錯身躲開。 小姑娘眉目低垂,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盯著地上的塵土和零落花瓣,“謝公子的心上人知道,會不高興的。” 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頓,見姜清筠這樣,他唇邊的笑容更大,輕咳一聲后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木牌上的墨跡干了,該掛到祈愿樹上了?!?/br> 姜清筠低低應(yīng)一聲,而后便抬頭看向祈愿樹上,有沒有低矮一些的枝椏,好讓她能自己掛上去。 她記得,上次她和蘇未來祈愿樹時,這邊還有她能夠到的枝椏。上次她雖然沒寫,卻也是掛了的。 可是繞了祈愿樹一圈,她不僅沒找到有空余位置的枝椏,甚至都沒看到上次她自己掛的那個紅絲帶。 難不成禪山寺的僧人還會清理祈愿樹上的小木牌和紅絲帶的嗎? 姜清筠疑惑,卻沒出聲讓謝尋幫她。 這邊,謝尋也繞著祈愿樹走了一圈,卻是在找較為粗壯的枝干。一圈下來,他正好站在姜清筠身邊,兩個人之間不過一步之距。 “樹中間還有地方可以掛。” 祈愿樹挺拔,系著無數(shù)紅絲帶和小木牌,謝景尋走了一圈看下來,也知道這些大多是掛在較低的枝椏上,高處寥寥無幾,而樹中間的枝干才最粗壯。 “我看到了?!苯弩尢ь^,天光傾灑,清風未漾,吹動著木牌和紅絲帶,倒也好看。 “可是我們上不去?!鳖H為惋惜地說了一句后,她便打算找一個低矮枝椏,直接系上去算了。 謝景尋抓住她伸出去的手,唇角微勾,“誰說上不去?!?/br> 說罷,不等姜清筠反應(yīng)過來,謝景尋一手攬住她的腰肢,看準位置后便施展輕功,只眨眼間兩個人便穩(wěn)穩(wěn)落在樹中的枝干上。 而后他抱著姜清筠坐在枝干上,“乖乖坐好,別亂動,容易掉下去?!?/br> 姜清筠不怕高,卻是第一次坐在樹中間,她剛想往前挪動身子時,聽到“容易掉下去”這半句話時,她也只敢乖乖的坐好。 謝景尋一手搭在她腰間,扶好她,“先把你的木牌系上去,再幫我系。” 姜清筠輕輕點頭,大著膽子,身體微微前傾,放輕動作將木牌系了上去,生怕太過用力讓自己不穩(wěn)。 系好自己的,她微微側(cè)身朝謝景尋伸手,“你的木牌。” 謝景尋依言把東西遞給她,姜清筠看都不看地就抬手準備系上去,卻選了另一根枝椏,并不打算將兩個人的系在一處。 見狀,謝景尋又無奈又好笑,一手扶穩(wěn)姜清筠,一手指向姜清筠木牌所在的枝椏,“還系到那根枝椏上,給以后的人留點地方?!?/br> “不打算看看上面寫的什么嗎?” 姜清筠不為所動,只一心系著木牌,聞言她回頭狐疑地看了謝尋一眼,得到的確實對方肯定的目光。 甚至謝景尋還想抬手把木牌反轉(zhuǎn)過來,好讓姜清筠看得更加清楚。 木牌原本掛的地方離兩個人就不遠,謝景尋幾乎是一伸手就夠到了。見他這樣,姜清筠怕兩個人不穩(wěn)會掉下去,只能自己動手,讓謝尋好好坐著。 在題字時,姜清筠知道謝尋有思慕之人,心下一時驚詫,一時慌亂,腦海中更是空白,此時她順著謝尋的話,認真去看他所寫的內(nèi)容時,整個人卻一怔。 ——心悅阿筠已久,日夜難眠,惟愿有一日可執(zhí)子之手,白首依舊。 落款仍舊是她所熟悉的謝字。 身后,謝景尋雙手環(huán)住她的腰身,下頷輕輕放在她的肩上,半是無奈地說道:“看來你不僅沒記住在宴珍樓時我同你說的話,就連之前的也忘得一干二凈。” “我...”姜清筠怔然,還沒緩過神來,啟唇只說出一個字,卻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 平日里她明明反應(yīng)很快的,到了如今卻說不出一句話。 宴珍樓那日醉酒,謝尋還同她說過什么話……姜清筠順手放下木牌,努力回想著。 在枝干上畢竟受限,見她想得入神,謝景尋便帶著她離開祈愿樹,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手卻仍舊放在她腰身處。 “還沒想起來?” 姜清筠搖搖頭,沒想起宴珍樓的事情,倒是清楚回想起及笄前一晚,謝尋送她鳳簪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也如同此時,一身月白色衣袍。 “及笄……” 謝景尋輕笑著搖頭,也不惱怒,一手整理她鬢邊的碎發(fā),“那這次,你千萬別再忘記?!?/br> 低聲說著,他的手緩緩放在她的下頷處,迫使她抬頭看他,而后他慢慢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卻不是像之前那般,只是落在她唇角一觸即離。 姜清筠整個人呆滯在原地,只能感覺到唇上傳來的溫熱激蕩。 她眼眸眨閃,片刻后閉上眼,雙手也輕輕抓住了謝尋的衣袖。 “姜清筠?!?/br> 沒太過分,片刻之后,謝景尋便松開了她,而后十分正經(jīng)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柔情歡欣。 姜清筠微微喘氣,聞言遲鈍了須臾,才應(yīng)聲,微微抬頭對上他視線,眸光瀲滟,如同華枝春露。 “我心悅你,心上人也只是你。” 無關(guān)權(quán)謀風云,無關(guān)當年江南,只因紅塵中有你,我便奔赴風月,義無反顧。 “沒有其他人,你也不用悄悄生氣。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毕氲椒讲沤弩薜姆磻?yīng),謝景尋笑著,帶著幾分戲謔。 姜清筠雙手還抓著他的衣袖,聽到他的話,臉不由得更紅了,小聲嘀咕著,“我只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br> 今日肯定是她出來的時機不對,不然怎么會事事都如此遲鈍。 “你還笑?!币惶ь^見謝景尋還在笑她,姜清筠抬腳,輕輕踢了他一下,“你唇上還沾著胭脂?!?/br> 是她早晨梳妝時用的那種唇脂。 想到方才,她臉上的紅云更加明顯。 可她當時,心里卻沒有一點兒抗拒,反倒是……生出些許歡喜。 謝景尋沒應(yīng)話,只是將她抱在懷里,“只有你,下次別再忘記了。” “好?!?/br> 姜清筠唇角忍不住上揚,回抱住謝尋,靠在他懷里,紅著臉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