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他又是幾個意思呢? 時盞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拿著那張照片僵了多久,門口到沙發(fā)不過短短距離,卻怎么也抵達不終點,像一只離水僅有半米的魚,就那么近,可無論怎么努力,也只是在原地撲騰。 死亡不過一瞬。 所有面部表情在那一刻坍塌,她顫著手將照片撕得稀碎。 看著腳邊一地的碎片,想起他發(fā)來的微信,說的有飯局,是和朋友,并沒有給她說還有一個前女友。 昨天清晨他接電話,坦坦蕩蕩的告訴林初嬈他現(xiàn)在有女朋友,還為了哄她一時的開心將聯(lián)系方式刪除。 她閉眼深深呼吸,胸口曲線起伏不定。 那又如何呢? 這并不影響他今天就和前女友坐在一塊兒愉快地耳語聊天。 真的不愧是他,好不容易賞她點兒甜頭和希望,又在朝夕間親手捏得爛碎。他真的不愛他,也不會在乎她,那些哄她開心的話,也只是他一時興起的施舍罷了。 突然想起—— 有一次江鶴欽不知道抽什么風,拎著鳥籠赴宴,說那只虎皮鸚鵡會在旁邊喊恭喜發(fā)財,會給他帶來好運氣。 聞靳深站在她對面,拿著顆葡萄逗弄那只鸚鵡時,眉色溫和,聲音也是沉沉郁郁的悅耳,他說:“乖,喊句恭喜發(fā)財。” ——乖,盞盞聽話,我?guī)慊丶摇?/br> 和她說話的口氣,和逗那只鸚鵡沒什么區(qū)別,可能在他眼里心中,她也和那只鸚鵡沒分別的,都是他心血來潮時的消遣物,偶爾會大發(fā)善心地施舍點溫柔罷了。 他不愛她,從一開始就不愛。 愚蠢盲目的是她,幻想著他會愛她哪怕一分半點。 心存妄想,是她罪名。 前女友的電話刪了還能再存。 他不愛她的心卻不會改變。 如果非要說從哪一天開始慢慢清醒的,那一定是這一天。 白色應景地出現(xiàn)。 她沖進洗手間嘔吐,滿嘴苦味,腦袋發(fā)脹。 幸好這晚沒有在聞靳深的公寓里,否則她的所作所為會讓他難以忍受吧。她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電視,花瓶,手機,電腦等等,就不一一細數(shù)。 現(xiàn)在她的家里,比搶劫現(xiàn)場還精彩。 臥室里,飛舞著被芯枕芯里的白色鵝絨,被她用剪刀捅出來的,漫天白色,混在她本就充滿白色云影的視線里,像大雪,像鵝毛大雪。 冬天已經(jīng)過去了,這是春天,可她為什么還是很冷。 也是這晚,聞靳深沒有回家。 徹夜未歸。 時盞醒到天明。 她如一只尋不到地獄門的女鬼,在家中游蕩,孤魂般,只到處地走,什么也不做,只是走,不停地走,赤腳走過她親手制造的遍地狼藉。 沒有任何收拾的心情和欲望,但她還是蹲在那堆碎片面前,一張一張地撿起來,丟進了垃圾桶。 也只收拾了那堆碎片,其余狼藉依舊。 第一縷晨光出現(xiàn)時,聞靳深推開她公寓的門,入目雜亂不堪,他沒什么表情,連一絲吃驚也沒有,關門時往客廳探上一眼,沒發(fā)現(xiàn)人,徑直上樓。 時盞在臥室的陽臺上,酒紅長裙,長發(fā)微亂。 他的手環(huán)上腰時,她其實有些恍惚的,壓根兒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時盞轉過頭去,臉上有深深的疲憊感。 聞靳深把她的頭發(fā)撥開,淡笑著親了親她的下眼瞼,溫和說:“怎么弄這么亂,是遇著什么事兒?” 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露出的笑有多牽強,只是說:“沒有,我沒事。” 聞靳深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她習慣性地摟上他脖子借著平衡。他將她放在滿是白色鵝毛的凌亂大床上,然后慢條斯理地開始寬衣解帶。 其實真的好想好想問一句,昨晚林初嬈沒喂飽你嗎? 這一句,到結束她也沒問出來。 七點到八點半。 他給自己留了半小時到醫(yī)院。 聞靳深整理好自己,走到床邊,看著面無表情躺著的她,在她臀瓣上輕輕拍了下,俯身又吻了吻她,“等我下班。” 他抽身前一秒,她伸手拉住他西裝衣袖。 聞靳深維持著俯身的姿勢,手也懸在那處,問:“怎么?” 她欲言又止,若無其事地笑:“沒怎么。” 西裝革履的男人離開。 留下她一人,和滿身歡愉后的痕跡。 何必特意回來呢? 就為要她一次,然后再去上班么? 也是難為他這么奔波。 時盞站在浴室鏡前,看自己的臉,看自己的渾身上下,她想,要是沒有這張皮,自己是不是連和他上床的機會都沒有。 一開始只想和他上床的,到底從什么時候起,變得什么都想要的。 不該太過貪心, 真的不該。 第43章 九萬42 迎面將軍,沒有退路 chapter42 聞家老宅在半山腰無人區(qū)。 守衛(wèi)森嚴。 新中式六層別墅。 白色圍墻周圍種滿綠竹, 風輕緩交錯而過時,漫空的沙沙聲里盡是春意。 前院有假山活池和雕梁廊橋,也有鮮花束搭起的巨大花架。 那是些什么花呢。 時盞跟著聞靳深經(jīng)過時, 她不由多看兩眼, 有鈴蘭,風信子, 白晶菊,蝴蝶蘭等等, 剩下的便不認識, 但她知道, 都是些四月的花。 在來的途中, 聞靳深也沒有特意囑咐她些什么,比如說他家里有什么規(guī)矩, 或者是家里人都是些什么性格。 他只說放輕松就見一見。 “我在你邊兒上。” 時盞臉上掛著合宜的平靜,挽著他的手臂出現(xiàn)在他全家人的面前。她像一只胡亂闖進玉里的碎石,與周圍不匹配, 格格不入到?jīng)芪挤置鞯牡夭健?/br> 哪怕她今天的妝容精致到無懈可擊,也蓋不住內(nèi)心的怯弱感。 在乎所以變成軟肋。 時盞的笑剛剛微微展出, 想喊一聲爺爺好, 叔叔阿姨好, 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聽見樓梯上傳來年輕女孩的聲音—— “讓我看看!哥哥女朋友!” 活潑俏皮的少女跑近, 短發(fā)在空中飛揚著, 朝氣蓬勃地雙眼炯炯地打量著她, 然后直白無比地,說:“哥哥,我覺得她沒有嬈嬈jiejie好看誒, 和你也不是那么般配?!?/br> 空氣靜了一秒。 不,不止一秒。 時盞挽著他的手臂,不知何時,緩緩地松開無聲收回在自己的身側。 他母親溫華佯裝生氣,提醒少女:“雨涵,怎么說話呢。” 時盞的笑意坍在唇角,她轉頭,去看旁邊的聞靳深。 他淡笑著:“不懂事。” “本來就是嘛——”聞雨涵撒嬌說道,“我就是喜歡嬈嬈jiejie,前幾天我還和嬈嬈jiejie聊天呢,她說等你分手就重新回到你身邊?!?/br> 時盞的指尖一顫,迅速轉走視線,卻沒辦法打破這份尷尬。他爸爸聞成擱下手里報紙,朝她招招手,“小姑娘,過來坐,你別管她,小孩兒一個?!?/br> 看樣子十六七歲的年紀,什么都懂,怎么會還是小孩子呢? 時盞的十七歲,是她獨立的第三年。 聞靳深的手落在她后背,低聲說了句去吧。 時盞到聞成旁邊位置坐下,手疊在面前,規(guī)矩端莊,她從沒這么文靜過。 聞成喝口茶問她的名字,她溫聲說:“時盞。”抿了抿唇,又補充,“時間的時,孤盞的盞?!?/br> 聞成笑笑,說好名字。 時盞偷偷打量著他的父親,兩鬢略斑白,英氣不減,商海里沉浮幾十年,城府全寫在臉上,說的話也不知敢信幾分。 說自己的名字好聽,是真的覺得好聽,還是隨口應個景呢,誰又知道。 溫華笑盈盈地搭句話:“時盞是吧?做什么工作的?” “就......寫點小說?!彼f。 溫華聽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后身體靠進沙發(fā)里面,保養(yǎng)得意的臉上看不出異樣,只是眼神落在時盞臉上時,有太多審視和細究,令她覺得不太那么自在。 緊跟著,又拋出下一個問題,“父母呢,做什么的?!?/br> 時盞覺得有點熱,目光難以聚焦,散在屋內(nèi)古董擺件上,散在墻壁上的水墨畫上,也散在男人的臉孔上。她哽了一下,嘗試開口,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家里人難道不上網(wǎng),她父親是臭名昭著的連環(huán)殺人犯,隨便一搜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