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時盞也被推得莫名其妙,轉過身:“等等,我要下樓拿——” “拿什么?”聞靳深還是握著她的肩膀往房間里面推,“你要什么給我說,我給你拿。” 時盞頭疼得不行:“不是,你一直推我做什么阿?” 聞靳深臉色不算好看,語氣也說不上到底是好是壞,只是不耐地說:“讓你進房間就進房間,哪里這么多話?” 時盞懶得和他扯,索性一屁股往沙發(fā)里一坐。 隔著遙遙一段距離,時盞越過聞靳深的身影,和聞時禮的目光短接相見,在透明空氣中擦出無形的火星,他盯著她,卻笑著對聞靳深說:“我不就玩?zhèn)艘粋€女人,別擺這么臭的臉色?!?/br> 時盞無情拆穿:“是兩個。” 聞時禮房間里還有那個。 而房間那個已經被嚇得瑟瑟發(fā)抖流淚,卻又不敢哭得放肆怕招來聞時禮的不滿。 聞靳深徑直進到對面房間,時盞看見他對蹲在窗簾邊的那個女子說了句什么,那個女子就諾諾抖著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聞靳深后面出來。 看著這樣的畫面,時盞一下就想起那些森林救護人員,恰好聞靳深長相又是那種禁欲到不行的君子臉,任誰看了,也不會想到他在床上時有多瘋狂。 不過真要論瘋狂的話,那還得是聞時禮更勝一籌,兩個女子進到他房間里不超過一個小時,他就能把人折騰到受傷喊救命的程度,真令人膽寒。 以前時盞只偶爾聽人說聞時禮人送外號“渣男祖師爺”,玩女人很有一套,但她從沒設想過會是這種程度。 在聞靳深安撫另外一個女子的時候,聞時禮這邊又不令人省心地去薅起地上女子頭發(fā),聲聲質問:“被/干啞巴了?不說話了?” “......”時盞腦袋突突得疼,她看著他抓著女子頭發(fā)亂晃的畫面,心跳開始瘋狂加速。 那一瞬間。 她覺得那個女子是自己。 六歲時,席月皎也是這么抓著她的頭發(fā),不停地質問她:“二哥的游戲機是不是你弄壞的!說話!你是不是啞巴了!” 那是大哥時亨弄壞的,不是她。 “不是我。”小小的時盞也倔得很,被席月皎扯著頭發(fā)甩來甩去的也不肯背鍋,“就不是我!我沒有弄壞游戲機!” 席月皎大把地薅著她的頭發(fā),整個人提起來,又重重把她摔下去:“叫你嘴硬!” 被砸在地上那一刻,渾身都是麻的。 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時盞回想起當年,心臟依舊隱隱抽痛,她從沙發(fā)上跌在地上,面朝下匍著,開始難以抑制地干嘔,小腹也開始瘋狂作痛,長發(fā)彌散整張臉。 現(xiàn)在的自己,和那個被聞時禮揪著頭發(fā)的女子,又有什么區(qū)別? 時盞堪堪抬臉,看見聞時禮向自己奔來,緊隨在他身后的,是那張她現(xiàn)在唯一能看清的臉孔。 第64章 九萬63 我沒有回頭路,你也渡不了我…… chapter63 時盞視線趨于模糊, 但看著聞時禮奔跑的身影,思想有些拋錨,她在想, 在認識他這個人這么長一段時間,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跑起來是什么樣的,雖然看不太清楚, 但也算是看見了吧。 因為平時的聞時禮看上去永遠都是慵懶恣意的,步伐始終不緊不緩, 像是稍微快一點兒就會很累人。 很快, 聞時禮奔至眼前, 旋即時盞就感覺到身體一輕, 也不知道是被他抱起來或者是提起來的。 時盞是真分不清,畢竟聞時禮對待女人很粗暴, 她不認為自己是個例外。 其實眼下,聞時禮是抱她起來的。 怎么說呢,那動作算不上多溫柔, 但是和他對其他女人的粗暴相比下來,確實要好上很多了。 隱約間, 聽見幾聲“小東西”, 是聞時禮在喊她, 緊跟著聞靳深的聲音更為強勢地穿插進來:“你別碰她!” 時盞:“......” 真是吵死了阿。 這兩個男人。 時盞還在持續(xù)干嘔, 感覺喘不上氣, 胸口悶得發(fā)慌, 她胡亂抓住不知誰的衣領, 艱難地喘息:“我呼吸不了,好難受——” “盞盞!”原來是聞靳深的衣領,他語氣不再是平日的清冷無溫, 字字染急,“你別急,慢一點,我一直在?!?/br> 被推到一邊的聞時禮默默注視著這一幕。 他往床沿上一坐,神色不明地嘲道:“你怎么誰都想拯救,你以為你是神?” 聞靳深沉著臉,沒有搭話,只是單膝跪在地上摟抱著懷里的時盞,不停地用手掌給她順氣:“別急,慢慢呼吸?!?/br> “焦慮癥這么嚴重?”聞時禮看著男人懷里臉色撒白如將死之人的時盞,笑了,“赫赫有名的精神病院長,不會連個焦慮癥都治不好吧,這么沒用?” 聞靳深還是沒有回答。 他見過更嚴重的焦慮癥,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小叔,那也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最最嚴重的焦慮癥,沒有之一。 ...... 救護車很快趕到影視城的dk連鎖酒店樓下,一次性拉兩名患者。 后車廂位置有限,護士說只能上一個人,穿好衣服下來的聞時禮不肯買賬,好說歹說都非得要跟著上去,最后沒辦法,生生攆下去一名隨行護士才作罷。 聞時禮從錢夾里取出幾張大鈔丟給小護士:“你打車?!?/br> 小護士拿著錢在風中無語,有錢您自己打車不行嗎? 一共七個人,有一名醫(yī)生和兩名護士。 時盞和那名受傷的e奶妹分別躺在移動擔架上,兩側的分別坐著聞時禮和聞靳深,兩個人面對面,同樣的面無表情,三分相似的眉眼,互相注視著對方。 聞靳深最先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你還沒回答我呢?” 聞靳深的手緊緊握著時盞的手,目光無溫:“回答什么?” “我的問題阿?!甭剷r禮傲慢慵懶地笑著,“你覺得自己是神明還是佛祖,怎么誰都想救阿?” 這不是普通問話。 而是變相嘲諷。 聞靳深很清楚他為什么會這樣問,很無奈地嘆氣:“小叔,我從沒這樣說過,而且我已經盡力而為,是你不愿意配合我,你的情況有多嚴重你自己不清楚?” 聞時禮挑眉,很是慵懶地阿了一聲:“對對對,是我無藥可醫(yī)?!?/br> 之后,再沒有人開口。 旁邊的三個醫(yī)護人員覺得十分奇怪,完全聽不懂他們兩人的對話。 其實,聽不懂才是正常的。 聞靳深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聞時禮的場景。 那是個盛夏雨夜。 十九歲的白襯衫少年聞時禮登門聞家,一身透濕,渾身狼狽。那時候只有爺爺一人笑著說歡迎回家,其他親眷全部木著一張臉,眼神十分冷漠。 尤其是奶奶,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句:“哎呀,沒骨氣的小雜種還是上門來了阿?!?/br> 六歲的他拉著溫華裙角,童音清晰地問出一聲:“mama,那個大哥哥是誰呀?” 溫華回以冷漠和無聲。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最后還是爺爺拉著他的手到聞時禮面前,摸摸他的頭:“他是爺爺?shù)男鹤?,是你的小叔叔,快,叫一聲小叔叔問個好?!?/br> “小叔叔!” 六歲的他,可能是整個聞家除爺爺外第一個接納聞時禮的人。 然后他和聞時禮的眼神對上。 那是一個能讓他記一輩子的眼神,漆黑的眼眸里沒有一點溫度,銳利陰鷙,眉眼寫盡生而為人的冷漠,很像古時那種死士,沒有牽掛,只為赴死。 非??膳碌难凵瘛?/br> 以至于見到聞時禮的第一面,六歲的他就做了一整晚的噩夢,夢里全是孤狼野獸追著他咬,要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后來,他經常能聽見家里的傭人們在背地里討論聞時禮,用的詞語都非常極具侮辱性,什么“賤種”“三兒的兒子”“野雜種”之類的。 雖然他那時還小,但都知道這些話不是什么好話。 有一晚暴雨天。 他從鋼琴房出來回房間,經過聞時禮房間時,聽見少年撕心裂肺地吶喊,聲音嘶啞,瀕臨滅絕。 門有一條縫。 他將單眼放在縫前,去看房間里的場景。 整個房間里都沒有開燈,窗戶大開著,狂風吹得窗簾呼啦亂響,借著白晃晃的閃電,他看清楚聞時禮狼狽地跪在窗前,姿勢側對著他,發(fā)了瘋一樣雙手抱頭往地板上磕,一下比一下重,額頭上早已鮮血淋漓,順著五官往下流,也沒停下。 一邊磕一邊吼,一邊流血一邊用力。 也沒想那么多,小小的他推門噠噠地跑進去,兩只手一齊抱住聞時禮手臂:“小叔叔!痛的呀,你不要這樣呀!” 少年停了,目光呆滯地看著他。 “小叔叔......”他又喊了一聲,用小手抹抹額頭上鮮血,“你不痛嗎?” 轟隆——! 又是一陣雷鳴。 少年黑瞳危險,鮮血流進眼睛里染紅白色瞳仁,唇色蒼白也笑得虛弱:“我痛阿,就是痛得受不了才這樣......”他說著,然后捏捏孩童臉蛋兒,“但是小叔叔沒救了,小叔叔的存在就是個錯誤?!?/br> “那找醫(yī)生呀!”六歲的他還不懂什么是精神病,“你身體哪里不舒服,小叔叔?!?/br> 少年捂著胸口,聲線嘶啞得很:“這里痛,好痛的。” “......”他用嘴往少年胸口吹著風,一邊吹一邊說,“我給小叔叔呼呼,我們去看心臟好不好?” 少年苦笑著搖頭:“沒用的,我病入膏肓了。” 緊跟著,少年就開玩笑般對他說:“小孩兒,你以后去當精神科醫(yī)生好不好?!?/br> “好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