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聞靳深真看不去, 上前阻攔:“你可以讓他道歉, 別再動手了?!?/br> “我要是不呢,”聞時禮笑著反問, 手上力道加重,“我給過他求饒的機會,是他沒有珍惜, 也別怪我歹毒?!?/br> 豈止歹毒,完全喪失基本人性。 李航痛得頭皮沒了知覺, 臉上混著血和眼淚, 斑駁成道道不規(guī)則的血痕, 他在竭盡全力地求饒:“......我真的錯了, 聞律師, 求求您, 我道歉, 我磕頭,您放過我?!?/br> 話落。 聞時禮松指,將人重新丟在地上。 李航趁此機會, 忙不迭地強撐著身體在地上膝行爬到時盞面前,所經(jīng)之處全是觸目的紅。 時盞站在沒動,眼睜睜看著地上男子跪著朝自己爬來。 李航在距離時盞半尺的位置停下。 “時作家,”李航聲音哆嗦嘶啞,額頭重重地往冷硬的地板上磕,磕得嘭嘭作響,“我錯了,我不敢在公共場合說你壞話?!?/br> “嘖——” 聞時禮的眉擰在一起,似不滿意得很,兩步轉(zhuǎn)到李航背后一腳重重踹過去:“私底下就能說了?” 李航痛得驚呼一聲。 整個人失重地摔倒在時盞腳邊。 可他又不敢就那么趴著,迫于身后人強大的氣場和威脅力,只能狼狽無比地掙扎起身,重新跪在時盞面前,不停地磕頭。 李航腦子混亂地組織著言語:“時作家,對不起,我對不起你,真的很對不起......” 翻來不去不過三個字。 對不起。 磕頭聲卻沒停過。 李航身下那塊白色地磚已經(jīng)被磕花,全是血印子。 再近一點,就要磕到時盞的腳上了。 時盞后退一步,抬頭去看聞時禮。 聞時禮也正好在看她,眼里有她解讀不了的黑暗:“小東西,你就讓他磕,磕到你滿意為止?!?/br> 時盞的眼里沒有感激,也沒有感動,甚至表情也淡得不能再淡:“真的大可不必?!?/br> “大可不必?”聞時禮舌尖抵了抵上顎,嘖了聲,“你不領(lǐng)情也沒所謂,反正我向來行事不想結(jié)果,也不奢望回報。” 時盞:“.......” 比她還過分。 有回報? 才怪。 此時,聞靳深似不忍再目睹暴行,上前去拉跪在時盞面前的李航:“起來吧?!?/br> 李航還在不停地磕,不敢起身。 聞靳深立馬看向時盞,像是要她給個話。 “讓他起來吧?!睍r盞說,“反正罵我的人那么多,你也總不能個個都打一頓再揪到我面前給我磕頭吧?” 聞時禮覺得有些熱了,脫掉黑色西裝外套,露出里面質(zhì)地精良的黑襯衫,紐扣黑金色,將敗類的氣質(zhì)襯托得無比好。 將外套隨意丟到病床上后,聞時禮一邊解開袖扣挽袖子一邊低笑著抬眸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小千歲。” 時盞:? 千歲,小千歲,這是她的小名,只有時京一個人這么叫過她。 時京告訴她,在她一周歲抓周時,面前的盤子里擺著毛筆,花生,新鈔,鍋鏟,算盤等等,數(shù)十種物品,可她偏偏一樣都沒抓,就連手都沒往盤子里伸去。 而是,一把薅住了旁邊的一盆千歲蘭的葉子,小名也由此而來。 當時得周圍人哈哈大笑,她也嘻嘻笑。 笑了嗎? 時盞記不得了,這都是時京告訴她的。 自她記事以來,自己就很少笑過。 眼下“小千歲”這個名字,從除時京外的第二個男人嘴里喊出來,像是誤入迷津,又像是困于夢魘。 時盞恍惚了好半晌。 隔了很久。 時盞看向聞時禮冷聲道:“你調(diào)查我?” 聞時禮像是連敷衍的解釋都懶得,很欠打地笑著說:“算吧?!?/br> 時盞又沉默了好一會,冷了口吻:“有意思嗎。這樣真的很無趣。” 聞時禮挽好袖子,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聲,沒接話。 時盞皺眉,二度發(fā)問:“要是一個人不經(jīng)過你允許私自調(diào)查你,你心里會覺得舒服?” 聞時禮又笑了一聲。 時盞心情欠佳時,誰在她面前笑,她就想上手照臉給誰一拳。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聞時禮笑著看她,然后懶散地張開雙臂,仿佛在向她展示自己:“我這人沒什么好調(diào)查的,就這樣兒?!彼㈩D,補了句,“能給你看的,都給你看了?!?/br> 時盞冷臉甩一句:“誰稀罕看你?!?/br> 卻不得不說,聞時禮這人時常下作坦蕩到令他人無措的地步,一看他就明白他這人真的打心眼兒里壞。 但他活得比誰都自由,無畏任何目光,只忠于取悅自己。 聞時禮習(xí)慣她的冷臉,用腳提了提李航:“起來,你走?!?/br> 李航這才停止磕頭,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往外去的腳步踉蹌又快速,逃一般,像要遠離地獄和惡魔。 病房里一時靜下來。 聞時禮點了根煙,懶懶地一屁股坐在病床沿上,單腳支著,左邊鞋尖點地疊在右邊鞋背上,是個很放松隨意的姿勢。 時盞真是懶得再看他,沖聞靳深抬抬下巴說:“讓他走?!?/br> 聞靳深總有種被當傭人使喚的錯覺,但他還是很順從地到聞時禮前面開口:“小叔,你該走了?!?/br> 聞時禮從不會是個聽話的人,笑著:“我拒絕?!?/br> 時盞真是頭疼,到窗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用手撐著額頭閉了眼。 “小叔,”聞靳深修長的指落在床尾護欄上,握了握又松開像在斟酌用詞,“我真搞不明白,那么多女人你非纏著盞盞做什么,閑事未免管得太寬了?!?/br> 聞時禮直言:“對我來說,她的閑事都不是閑事?!?/br> 聞靳深抬手示意:“打住,別和我說這些?!?/br> “還有——”他的語調(diào)放沉,視線與男人對上,“現(xiàn)在盞盞肚子里還有我的孩子,你盡可能離她遠一點,傳出去像什么話?!?/br> 聞時禮手指輕點煙身,抖落一截?zé)熁遥骸澳鞘悄阍摽紤]的事情,所謂聞家的臉面和名聲,那些都與我無關(guān),畢竟,聞這個姓,我要不要都無所謂的?!?/br> 沒人能選擇出生和父母。 如果給聞時禮一次機會,他會像電影《蝴蝶效應(yīng)》里的男主人公一樣,無所不用其極地回到母胎時期,用臍帶纏死嬰兒時期的自己。 他不喜歡這個世界,不喜歡這個時代。 這從來都不是最好的時代。 而是最壞的時代。 “你就這么不屑?”聞靳深俊眉微蹙,“所以連爺爺七十大壽都不肯出現(xiàn),你知道他老人家等了你多久嗎,那天給你打了多少電話發(fā)了多少短信,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聞時禮忽略掉后半段話,肯定前面一句:“對,就這么不屑?!?/br> 一下子。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周圍驟冷。 恰巧,有人敲門進到病房,是名年輕男子,聞時禮的私人助理,叫孫馳。 孫馳禮貌地朝聞靳深和時盞點了點頭,然后到聞時禮跟前說:“聞律師,下午兩點您的有個案子開庭,需要您到場?!?/br> 聞時禮嗯了聲,將煙頭踩滅在腳底。 “等會兒?!?/br> 孫馳就服從地等在原地。 在聞時禮的手底下做事,要不問理由的絕對服從,讓往左就絕不能往右半步,孫馳拿捏得恰到好處,服從性高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時盞倚在沙發(fā)扶手上闔目休息。、 倏地,頭上一重。 時盞睜眼,抬臉,看見聞時禮高挺的身軀近在眼前,他正用手揉著自己的腦袋,笑瞇瞇地:“小千歲,我下次再帶人來給你磕頭,讓他們給你喊一句“千歲,千千歲”?!?/br> “......” 時盞服了。 真的。 服了。 這人比她還有病。 她揚手打掉聞時禮的手,嚷:“別碰我!” 見狀,聞靳深長腿快步邁過來,一把握住聞時禮欲再次伸向時盞的手:“你不是下午有個案子?該走了?!?/br> 聞時禮抽手,低笑一聲轉(zhuǎn)身往病房外去,經(jīng)過孫馳時收斂住所有笑容,面無表情地淡聲道:“我們走?!?/br> 他背對她時就不用笑了,因為她看不見他那張冷漠到幾近冷酷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