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食堂營業(yè)

    “喲，是喜事啊?！彼灸闲侵划斔寝D(zhuǎn)移話題，十分配合地露出笑臉，“那今天我給大家打飯得多盛點。”

    他正要再扯兩句，就看見燭幽君擦了擦手，一臉習以為常地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

    他這次來穿了件黑t配長褲，雖然還頂著頭長發(fā)，但也沒有第一次見面那么引人注目了?？煽匆娝贸鍪謾C，司南星還是驀地生出了一股違和感。

    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司南星在燭幽君的示意下掏出來一看，是條短信：“風度民富服務有限公司向您賬戶****轉(zhuǎn)賬人民幣4444.44，備注：工資?！?/br>
    這上面沒寫，但司南星知道，那另一半功德?lián)Q的壽數(shù)應該也到賬續(xù)了他的小命，不管怎么說，應該都夠他活到下一次結(jié)工資。

    但司南星看著那一排的“4”，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風度民富？”

    燭幽君解釋：“酆都冥府，那位大人給你批了補貼，你要是擔心壽數(shù)，可以不要凡俗金錢，都換壽數(shù)?！?/br>
    司南星想了想：“不，還是先就這樣，要是快不夠用了，燭幽君你可以稍稍委婉點提醒我?！?/br>
    燭幽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你缺錢？”

    “不缺?！彼灸闲请S意指了個方向，“就這條街我有三間房，就是光收租也能活?！?/br>
    門口偷聽的殺鴉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冷哼。

    司南星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起來：“喲，你還在這兒呢？”

    到死都沒湊出房子首付的殺鴉同志，對司南星的炫富行為狠狠啐了一口。

    燭幽君卻擰起了眉頭，覺得十分困惑：“既然不缺錢，為什么還用一半功德?lián)Q現(xiàn)錢……”

    司南星低頭擺弄著手機，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給燭幽君看他手機里的聊天記錄。

    名為“健康平安長命百歲”的三人群里，司南星發(fā)了自己的工資截圖：“爸，媽，我最近接了個活，包了一個公司的食堂，十日結(jié)一次工資?！?/br>
    后面跟著一個撒花轉(zhuǎn)圈圈的小貓表情包。

    微信頭像是一輪圓月的“月亮公主”迅速回話：“寶貝棒棒！”

    “辛不辛苦呀？身體吃得消嗎？太辛苦就不要做咯！”

    微信頭像是從動畫片截的憨厚笑臉太陽的“太陽公公”也附和道：“注意身體，爸爸mama有錢，不著急你賺錢?！?/br>
    頭像是滿漢全席的“一閃一閃亮晶晶”忽略了他們黏膩的稱呼，從容回復：“不辛苦，他們知道我的身體情況，經(jīng)常派人來幫忙，負責人也很好，很照顧我?！?/br>
    月亮公主趕緊夸他：“真了不起！有事業(yè)心！”

    太陽公公欣慰回復：“不會累著的話，你找點事做也好?！?/br>
    燭幽君看了一會兒，確認般問司南星：“月亮公主是你mama，太陽公公是你爸爸？還有那個‘一閃一閃亮晶晶’是你？”

    司南星摸了摸鼻子：“不要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把別人的網(wǎng)名念出來行嗎？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殺鴉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樣，迅速伸進腦袋嘲笑他：“哈，你還嘲笑我的網(wǎng)名中二，你的網(wǎng)名真土！”

    司南星不跟她一般見識，舉了舉手里的刮刀做威脅，殺鴉立刻縮著脖子假裝自己沒來過。

    司南星這才轉(zhuǎn)向燭幽君，看燭幽君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計也還是沒理解為什么司南星要現(xiàn)錢，他只好親口解釋：“你不懂，在老一輩人眼里，無論多少錢，只要是努力工作賺到的，那就是認真生活、積極向上的象征?！?/br>
    “我開了這個食堂，雖然性命還是危在旦夕，但好歹也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我自己有了希望，也得給家里人點希望?！?/br>
    司南星說這些話的功夫，他手里的手機已經(jīng)不斷震起來，他低頭一看，月亮公主把他的工資截圖發(fā)到了大家族群里。

    司南星家說起來也是個大家族，不至于被叫做豪門，但也稱得上全面小康，人數(shù)眾多，關系也都不錯。尤其都知道司南星的身體狀況，這會兒見到他居然認真工作還掙到錢了，一個個都十分給面子地開始夸獎。

    司南星不得不在群里露面，發(fā)一片中老年表情包，感謝大家對他剛剛起步的事業(yè)的稱贊。

    燭幽君沒有親眷，也不太理解人類的這種風俗，但這也不妨礙他從司南星的笑容里感受到情緒。

    他收回目光，人類似乎都這樣，要說不好養(yǎng)活，怎么惡劣的環(huán)境都會努力活下去，但要說好養(yǎng)活，他們又常常會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不顧性命。

    他忍不住想起許多年前，靠在他樹干上，帶著笑閉上眼睛的小道士。

    燭幽君垂下眼，繼續(xù)切絲：“那就還是老樣子?！?/br>
    他大概明白了，金錢帶給他家人的安慰，和不斷延長的壽數(shù)，對司南星而言，都是代表著希望的東西。

    司南星在群里說了一聲，自己要去干活了，這才放下手機，把削好皮的土豆遞過去：“包菜已經(jīng)切好了？那我先炒這個?！?/br>
    幾樣配菜的特點都是清脆爽口，主要是為了給烤rou解膩，味道不能太重，連鹽都不必放多少。

    放油熱鍋，蔬菜入鍋的“刺啦”聲帶起人間的煙火氣，司南星抬手按開油煙機，熱氣蒸騰里快速翻炒，讓包菜保持爽脆的口感，然后迅速出鍋，碼在一個大盤里。

    燭幽君把黃瓜絲遞給他。

    司南星笑著搖搖頭：“黃瓜不用炒，生吃就可以了?！?/br>
    在燭幽君困惑的目光里，司南星捻起一根黃瓜絲丟進嘴里，笑容滿面地看著他：“你嘗嘗?！?/br>
    燭幽君就學著他的樣子嘗了嘗，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評價：“草木清香，確實不必再炒了?！?/br>
    燭幽君動作很快，土豆絲切得根根分明，甚至比司南星的刀工還好。

    司南星夸了他兩句，就把土豆絲下鍋，和包菜同樣快炒一遍，鋪在大盤里晾涼。

    他和燭幽君端著三盤配菜走到院里，拉過一張桌子，把配菜擺上去，指揮殺鴉：“配菜涼了更爽口，殺鴉幫忙看著，趕趕蒼蠅?！?/br>
    殺鴉眼帶幽怨：“你這兒有個什么蒼蠅，放在這兒也只有饞我而已！”

    司南星只笑，從冰箱里取出已經(jīng)腌入味的雞大腿rou，烤箱已經(jīng)預熱好了，他把腿rou平鋪在烤架上，戴著隔熱手套送進烤箱里。

    關上烤箱門，伸了個懶腰：“哎呀，今天這頓飯可真輕松，多虧燭幽君幫忙了，我好像都沒干多少事?！?/br>
    燭幽君盯著烤箱里的雞rou，似乎對這個器具十分感興趣，他扭頭對司南星說：“冥府里有個刑罰，也是用高溫炙烤罪人，與這個很像?！?/br>
    司南星：“……雞罪不至此?！?/br>
    燭幽君沒聽懂他的笑話，倒是殺鴉和尉遲低著頭悶笑。

    司南星拎了個凳子坐在廚房里，問燭幽君：“你一會兒打算吃什么味道的烤rou飯？”

    燭幽君重復了遍他的問題：“什么味道？”

    司南星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沒怎么吃過烤rou飯，也不怎么知道烤rou飯有多少種口味，于是掰著指頭給他介紹：“首先是原味的，雞rou我已經(jīng)用奧爾良腌料處理過了，本身就是有滋味的，奧爾良味你也沒吃過吧？”

    燭幽君誠實地搖了搖頭。

    司南星笑起來：“那你先嘗嘗原味的?！?/br>
    “還有就是香辣的、孜然的……其實什么味就看你放什么調(diào)料，還有放沙拉醬、番茄醬、蛋黃醬的，喜歡吃什么的都有，不才我們這兒配料齊全，想吃什么味都行?！?/br>
    “燭幽君都沒吃過，每樣都來一份吧？”

    不久前才在冥府下定決心要在司南星面前注意食量的燭幽君，看著烤箱里滋滋冒油，顏色橙黃漂亮的烤雞腿rou，忍不住動搖了一下。

    格外霸道的香味從烤箱縫隙里飄出來，油香和rou香混合得恰到好處，燭幽君眼神一暗：“那就都嘗嘗?！?/br>
    “嗯?！彼灸闲切Φ妹佳蹚潖?，“今天我收到工資了，給你們都盛大份的?！?/br>
    燭幽君像是被他真切的高興傳染，眼底也染上點笑意，他點著頭說：“好。”

    烤箱發(fā)出“?！钡穆曧懀灸闲菑臓T幽君的笑意里回過神來，他一邊戴上手套，一邊把烤雞腿rou取出來，心不在焉地想，燭幽君平日里冷面慣了，這會兒猝不及防透出點笑意，倒像是……格外讓人心臟受不住。

    司南星把雞腿rou用夾子夾住，另一手上刀切丁，雖然借助工具可以讓他不被燙，但cao作起來也b變得格外困難。

    燭幽君看了一會兒，朝他伸出手：“我來吧?！?/br>
    “??？”司南星一愣，“這個燙，你……”

    燭幽君從他手里接過刀，徒然按在了冒著熱氣和香氣的雞腿rou上，照著司南星的動作切了幾刀，抬起頭問：“是這樣嗎？”

    “對?！彼灸闲屈c頭看他動作，才想起來他之前說萬年過后，他就是金剛不壞刀槍不入的身體，大概也不怕燙。

    司南星豎起手指：“無情鐵手。”

    燭幽君歪頭看了他一眼，確信他是在夸自己，這才繼續(xù)低頭做事。雞腿rou外皮烤得微焦酥脆，底下的rou卻是恰到好處的細嫩，一刀下去，表皮沙沙作響，還滲出不少鮮亮的汁水。

    司南星在一旁端著個巨大的平底大盆，接著燭幽君遞過來的烤rou。

    他剛要再夸夸燭幽君，手邊忽然響起了“嘎嘎嘎”三聲，是沙啞驚悚的動畫片經(jīng)典反派老巫婆的招牌笑聲，燭幽君動作一頓，遲疑著把目光投向發(fā)出聲音的司南星的手機。

    司南星尷尬地飛速洗了洗手，打開手機關掉聲音，小聲說：“我開店的鬧鐘，我覺得這個比較有氣氛?！?/br>
    反正手機都掏出來了，司南星本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就是別人的原則，隨口問，“加個好友嗎，燭幽君。”

    他原本以為燭幽君會說些什么凡人不能和他牽扯太多關系之類的話，但沒想到他把最后一點烤rou放進盆里，洗了洗手，當真拿了手機加他的好友。

    司南星看著自己手機里多出來的聯(lián)系人，頭像漆黑，名字就叫“燭幽君”，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朋友圈也干干凈凈什么都沒發(fā)。

    燭幽君看他站在原地不動，有些奇怪地問：“怎么了？”

    “哦，沒什么?！彼灸闲腔亓松?，隨口說，“我在想你們冥府網(wǎng)好不好?！?/br>
    燭幽君：“……”

    司南星動作不急不緩地站起來：“我先去開店?！?/br>
    他取出令牌朝大門走去，此時小院內(nèi)大門內(nèi)敞，司南星把令牌一拋，它懸浮而起，在半空中散發(fā)出瑩瑩微光，司南星雙手扶住兩側(cè)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把門關上。

    “哐”一聲，朱紅色的大門穿過仿佛沒有實體的令牌，緊緊閉合，而后令牌微微一震，光芒一閃，眼前的大門緩緩朝外洞開，露出夜色深沉的街景。

    逢魔時過，陽門關，陰門開，此地人鬼同路，陰陽暫通。

    第9章 妖怪

    門外空空蕩蕩的，司南星收回了令牌，也不意外。他的冥府食堂開了沒多久，名聲還沒打出去，常來的一般也就殺鴉和尉遲，其他都靠碰運氣。

    頭一次的來的孤魂野鬼基本都會買一次飯，但吃完飯稍稍恢復了神志，他們又會開始糾結(jié)功德是不是該省著點花，好下輩子投個好胎。

    面對勞動人民勤勞節(jié)儉的美德，司南星只能心酸地嘆氣。

    倒是殺鴉比他還著急，站在門口探頭探腦：“怎么沒來呢？當時他們口水都快下來了，一個兩個都跟我說好了要來的！”

    “還說好了天一黑就過來！”

    “這不是天還沒黑嘛?！彼灸闲前参克?，自己往回走，“我先給你們盛，一會兒你吃完了還能幫我招呼客人。”

    殺鴉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他過來。

    司南星沒急著先去廚房，他打開了前廳的大門，前廳一側(cè)和廚房相通，里頭有張大八仙桌，司南星一個人住，平常都懶得開這里的門。今天特地打開，也不是為了坐人，而是把配菜、烤rou、一電飯鍋的白米飯，還有瓶瓶罐罐的調(diào)料擺出來。

    燭幽君聽著司南星的指揮，幫他端出了一疊干凈的大碗，也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