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星點著頭回答：“這一世我有大劫對吧？”

    “其實我還有點好奇，燭幽君，既然我這一世不太好過，為什么不讓我上輩子晚點投胎，在冥府跟著你慢慢攢功德？”

    “你的路不在冥府?！睜T幽君看向他，“天道有定數(shù)，冥府已有酆都大帝得道，這條路幾乎算是堵死了?！?/br>
    司南星聽明白了：“那把我放在人間，就是希望我在人間成仙？”

    燭幽君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問：“你覺得我力量如何？”

    司南星想了想：“我目前為止，應(yīng)該沒見過比你更強大的。”

    燭幽君神色不動：“我是妖，這天下與我力量相當?shù)模怀^五位。但在我等之上，有兩位難以企及的超脫存在——天帝、冥王?！?/br>
    “無論是大妖還是金仙，依然受制于天道，要渡劫、要守因果，可一旦超脫天道，便天地隨心，再無拘束?！?/br>
    “你是與天爭命，須得超脫，飛升人圣，才能掙脫這宿命?！?/br>
    第22章 夜宵

    先前燭幽君說他有可能成仙，司南星都只當他是在開玩笑，這下更好，光成仙還不行，他得飛升成圣，才能更改這必死之局。

    司南星覺得這大概也就等于個死緩。

    燭幽君大概是看他擰著眉頭似乎有點喪氣，遲疑著安慰他：“你這一身功德，若不是神魂有缺，早就已經(jīng)修成地仙之身了，飛升成圣，也未必不可能?！?/br>
    “神魂有缺……”司南星念叨了一句，撇了撇嘴，“我算是明白了，我現(xiàn)在就像是個空有百層高樓，地基卻破破爛爛的危險建筑，除非直接沖天而起變成不用地基的空中城堡，否則裝修得再豪華也沒用，治標不治本?！?/br>
    燭幽君讓他開冥府食堂賺功德，恐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用功德吊著命，等待傳聞中捉摸不透的機緣。

    司南星從小進出醫(yī)院，對于自己活不久這件事有著清楚的認知，這會兒得到了這個消息，居然也沒有太沮喪，一如既往地打算能活幾日是幾日。

    他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煤氣灶關(guān)沒關(guān)，我這一身功德能保佑鍋里不燒干嗎？”

    燭幽君：“……”

    燭幽君還在考慮功德在現(xiàn)代科技社會的運用，那邊已經(jīng)響起了一聲聲的呼喚：“小老板——我來救你……”

    一道高挑曼妙身影踩著高跟鞋飛奔而來，在看清眼前的情形之后又飛快剎車停在他們眼前，大波浪卷發(fā)微微晃動，精致美艷的臉上露出幾分呆滯，“不是吧，怎么燭幽君又比我快啊！”

    她一出現(xiàn)，周圍的流浪動物倒像是功成身退一樣悄然隱沒在了黑夜里。

    司南星看著她，莫名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聯(lián)想到不久前聽到的“青丘神女”的秘密，懷疑地問：“你、你不會是李妙吧？”

    李妙掩唇一笑，風情萬種地對他拋了個媚眼：“討厭啦，這樣都認得出來，小老板你真是火眼金……”

    她話說到一半看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控制不住表情地卡了殼。

    司南星沒察覺到她的異常，好笑地搖搖頭：“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br>
    李妙飛快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裝作什么也沒有看到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難得一本正經(jīng)地說：“方才我看見個飛頭蠻沖天而起，看來那群家伙這次可是下了大功夫，燭幽君沒中埋伏吧？”

    司南星面露困惑：“什么飛頭蠻？我們只看見一個飛僵啊。”

    “咦？”李妙手舞足蹈地比劃，“就是一個披頭散發(fā)，嘴有這么大的腦袋！有種妖怪叫飛頭蠻，長得像人，但是一到晚上頭就會飛出去，不是什么好東西！”

    燭幽君掃她一眼：“那就是飛僵?！?/br>
    “飛僵哪長這樣??！”李妙不服氣，下意識還嘴，“你們可別當我是小孩，飛頭蠻和飛僵我好歹還分得清！飛僵有身體的，不僅有，還力大無窮刀槍不入……”

    司南星面帶笑容：“你說的都對，他原本都有，就是剛剛被燭幽君砍沒了?！?/br>
    李妙噤了聲，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后，掩飾尷尬般干笑兩聲：“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其實我也只在書里看過，這就是古人說的那個什么，紙上寫的玩意終究不是3d，我也沒想到飛僵砍了身體之后那么像飛頭蠻哈！”

    她從口袋里拿出裝著尉遲神魂的香水瓶，想遞給燭幽君又不敢，只有婉轉(zhuǎn)地遞給司南星：“小老板，這是尉遲，我在你院子里看見他的時候魂都快散了。我只能把他拘起來，保他神魂不散，其他的就幫不上忙了?！?/br>
    司南星向她道謝，看向燭幽君，燭幽君點點頭：“回冥府休息幾日就好，無礙?！?/br>
    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一行人回到小院前，司南星正要上去推門，燭幽君把他拉了回來，目光沉著：“我走時沒關(guān)門?！?/br>
    在院內(nèi)的殺鴉沒有實體，不可能關(guān)門，那關(guān)上門的只有……

    司南星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門內(nèi)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是我是我，別動手啊燭幽君，自己人！”

    小院大門被緩緩拉開，后面站著一位姿容昳麗，氣質(zhì)如同天山雪蓮一般的女子，她一看就不是凡人，一頭銀絲垂落，溫和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小黑貓動作矯捷地越過眾人擠過來，蹭著司南星的腳邊喵喵直叫。

    銀發(fā)美人身后還站著一位，一身冥府出品的標志性漆黑長袍，長發(fā)束冠，笑得見牙不見眼，有種讓人并不討厭的精明，他站在美人身后踮起腳尖朝燭幽君揮手：“這兒呢，是我呀燭幽君！”

    燭幽君掀了掀眼皮：“看見了，我不瞎?！?/br>
    “嗨呀，怎么一張口就是這么不吉利的話，呸呸?！蹦侨诵χ鴵u頭，對著司南星自我介紹，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懷念，“這可真是許久未見了，小師弟。”

    司南星一臉茫然，那人就自己改了口，“哎呀，燭幽君別瞪我，我知道他已經(jīng)轉(zhuǎn)世不是我?guī)煹芰耍疫@不過是懷念兩句?？龋谙纶じ?，諱惡君，幸會幸會。”

    站在司南星身邊的李妙渾身僵硬，似乎根本沒聽諱惡君說了什么，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老、老祖宗，您……您怎么出來了……”

    銀發(fā)美人掃了她一眼，李妙縮了縮脖子，下意識把裙子往下拉了拉，司南星險些憋不住笑。

    原來就算是狐族，見長輩的時候也是這副慫樣。

    銀發(fā)美人微微嘆了口氣，當真我見猶憐，她搖了搖頭：“還不是因為聽說你在外面辦了蠢事?！?/br>
    李妙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

    “在下青丘李宜仙?！便y發(fā)美人朝著司南星他們行禮，“看見族內(nèi)不成器弟子的求助消息，想著此事怎么也算是因我而起，也就想要趕來幫忙。但聽聞燭幽君已經(jīng)去了，便守在了此處?！?/br>
    司南星忍不住問：“那你幫我關(guān)煤氣灶了嗎？”

    青丘神女臉上露出幾分茫然，李妙立刻跳起來回答：“關(guān)了關(guān)了，我?guī)湍汴P(guān)的小老板！”

    被擠在后面，不敢跟大人物們搶戲的殺鴉這時候探出頭：“明明是我提醒你的！你一開始還嫌煩來著！”

    司南星真誠地夸贊：“了不起啊，李妙，還會關(guān)煤氣灶?！?/br>
    李妙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腦袋：“那可不是！我跟你說要是換了別的妖怪，可未必會關(guān)煤氣灶，我也是因為好奇偷看過你在里面做飯，才知道煤氣灶怎么關(guān)！”

    李宜仙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壓低了聲音說：“不是說了讓你在外面收斂點，怎么還是見風就長的輕浮模樣?！?/br>
    李妙立刻閉上了嘴。

    司南星笑著搖頭：“先進去吧，今天食堂怕是開不了了，不嫌棄的話，各位在這里吃頓……”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遲疑著說，“夜宵？”

    青丘神女還打算客氣，燭幽君已經(jīng)率先跨了進去：“你現(xiàn)在身體虛弱，不方便動手，你告訴我，我?guī)湍阕??！?/br>
    司南星也沒客氣：“也沒剩多少要做的了，我都燉上了?！?/br>
    諱惡君看著司南星進了廚房，燭幽君一副自己人模樣也跟了進去，他撓了撓頭，只好擔當起在這兒和賓客尬聊的重擔。

    好在他也十分習慣這種職責，帶著溫和笑意說：“青丘神女風采不減當年啊，不過這種小事何必勞煩您親自跑一趟?！?/br>
    李妙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我肯定能把事做好的，老祖宗您要不先……啊，不對，您可以吃完小老板的雞翅再回去，他做的飯可好吃了！”

    李宜仙的目光一落到舔著嘴唇的李妙身上，就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她嘆了口氣：“要不是我親自看著你從小九的肚子里出來，我恐怕都要擔心你是不是頭混進我們狐族的豬?！?/br>
    氣質(zhì)縹緲的美人罵人是豬，都讓人不忍反駁。

    李妙縮了縮脖子，不敢反駁。

    廚房內(nèi)，司南星的食材確實已經(jīng)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指揮著燭幽君，把茄子煲開了小火燉上，醬香入味、切了青紅椒的茄子煲咕嘟咕嘟煮起來，不輸rou類的醇厚香氣飄散開來。

    可樂雞翅已經(jīng)煎熟了，司南星開了一罐可樂，先倒出一小勺遞到燭幽君唇邊：“燭幽君喝過可樂嗎？嘗嘗？”

    燭幽君雙手都在干活，動作一頓，還是低下頭嘗了嘗那冒著氣泡的棕黑液體，神色奇異地眨了眨眼：“口感獨特。”

    司南星就笑，把一整罐可樂都倒進了鍋里，注入靈魂，大火收汁。

    咕嘟咕嘟的氣泡翻滾，煮中藥一般其貌不揚，但飄散出的甜香氣味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冬瓜蝦米湯只需要熱一熱，這兩樣食材簡直是絕配，搭配在一起不知怎么就會充分激發(fā)各自的鮮香韻味。

    蔬菜是買的新鮮的金花菜，葉片新鮮，嫩芽水分充足，大火熱鍋，放下蔬菜過火熗炒，倒一些白酒更能激發(fā)蔬菜本身的草木香氣。

    燭幽君不愧是看過司南星下過幾次廚房的人，動作像模像樣的，只需要司南星偶爾握著他的手腕做個示范，看著點加入調(diào)料的分量就行了。

    就是可惜蛋餃怕是來不及做了，只能留到明天。

    廚房門外的李妙一邊要在自家長輩面前表現(xiàn)出老實乖巧的模樣，一邊已經(jīng)口水泛濫坐立難安，小心地瞥了李宜仙一眼，低聲說：“我去給燭幽君端菜！”

    然后也不等回答，一溜煙守到了廚房門口：“小老板，牌子呢？快讓我刷錢！我老祖宗的我也請了！”

    司南星搖搖頭：“你幫忙來救我，請你吃一頓總是要的?！?/br>
    李妙喜笑顏開：“哎呀，這怎么好意思的?！?/br>
    諱惡君也忍不住探頭：“稀奇，我居然還能見到燭幽君下廚的日子，青丘神女想來不食人間煙火，今日留下，想必也是看燭幽君的面子？”

    他笑吟吟的眼里帶著探究，李宜仙臉上只笑，不動聲色地把這份探究接下來：“天底下，又有幾人敢不給燭幽君面子?！?/br>
    兩位老狐貍對視一眼，虛假地哈哈笑起來。

    第23章 三菜一湯

    來的人不多，沒必要特地分小碗菜了，白天買的碗碟暫且還派不上用處，司南星把東西收了收，從儲藏間掏出了一疊設(shè)計典雅的山水墨染餐具。

    燭幽君的目光頓了頓，司南星朝他擠了擠眼：“放心，能撐場面的餐具我還是有一些的，保證不給冥府職工丟臉?！?/br>
    他似乎莫名和冥府有了共同榮譽感，燭幽君困惑地歪了歪頭，但看著司南星滿臉的笑意，也就沒有反駁，跟著他點了點頭，夸道：“好看?！?/br>
    “這個花紋黑漆漆的，大帝一定喜歡?！?/br>
    司南星：“……”

    司南星慶幸自己還沒把這八仙桌賣了，這會兒請幾位大人物上座，四方落座，還挺像那么回事。

    司南星原本想上菜，但燭幽君壓根不讓他動手，一手包辦，一手按著司南星不許他輕舉妄動。

    殺鴉扒在廚房門口陶醉地吸鼻子，但她也沒膽量跟那幾位大人物擠在一桌上，司南星給她使了個眼色：“廚房給你留了單人份的，去吃吧。”

    殺鴉喜笑顏開：“謝謝小老板！”

    但她一扭頭看見鋪著青紅辣椒，醬香濃郁的茄子煲，忍不住又紅了眼：“好多辣椒，尉遲一定喜歡吃的……”

    “他又沒死，不對，也不能這么說，陰差都是鬼，那應(yīng)該是死了挺久了?！彼灸闲怯悬c哭笑不得，但還是安慰她，“不過放心吧，他沒什么事，等他復工了，我請他吃全辣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