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女主頂著這樣難聽的名聲嫁到王家,可想而知日子過得有多糟心。 不僅婆婆苛待不待見,嫂子不屑日常陰陽怪氣嘲諷她不檢點,就連jiejie的兩個孩子也恨上了她,當真相信了外頭的流言,認為是女主害死了他們的親媽。 換別人,遭遇這種地獄模式,早就撒丫子跑路了。 可女主是娘道文的主角啊,她憨啊,任勞任怨是必備的特質(zhì)。 她不敢叫苦叫累,像頭老黃牛一樣將王家上下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一咬牙就是十多年,在她的善良感化下,婆家終于敞開心扉接納了她,侄子侄女也不像之前那樣排斥。 可好景不長,王明華行差踏錯,不小心中了別人的圈套,不僅沾染了桃色糾紛,還被舉報貪污受賄。 眼看著公職是沒法干下去了,想東山再起便只能下海從商。 臨走前,他從外頭抱回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拿了家里大部分積蓄前往沿海闖蕩。這一走,幾年沒傳回來音訊。 彼時,公婆年紀大了,大哥嫂子也有自己的小家要顧。 女主為了完成自己對jiejie的諾言,培養(yǎng)三個孩子成才,不得不拼命打工撐起王家的門戶,以至于年紀輕輕就熬壞了身子,不到四十歲就胃癌晚期。 臨死前,丈夫王明華終于衣錦還鄉(xiāng),握著她的手道了聲“辛苦”。 三個孩子也熱淚盈眶,圍在病床前,情真意切地喊出了那聲“mama”。 江糖:…… 小說緊扣文名,彰顯人間有溫暖,處處有真情,確實感人肺腑。 如果她不是“姜糖”的話,她會順勢流幾滴感動的鱷魚淚,再冠冕堂皇地感慨一句,好一個偉大的母親。 劇情設定是挺的膈應,但確實容易讓人真情實感啊。 江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點想笑,卻發(fā)現(xiàn)實在笑不出來。 這么光怪陸離的事,竟撞她身上了? 第2章 杠精二 江糖一輩子干過許多出格的事。 年少輕狂時也跟著公知們噴過國內(nèi)體|制,扛著環(huán)保和人權兩面大旗四處折騰,一旦有社會事件爆發(fā),她都是沖在最前頭那個。用她老子的話說,要不是家里貢獻足夠大,憑她這折騰的勁兒,早兜不住了。 優(yōu)渥的家境,開明的父母,熱衷給她擋風雨的兄長,他們所有人共同養(yǎng)出了江糖的無法無天。 后來大學畢業(yè),江糖如愿到美國留學。 那時她才發(fā)現(xiàn),宣揚民主自由、強大如斯的美國并不像大家推崇的那般美好。所謂人間天堂根本是不存在的,就像馬可波羅游記里說東方大陸遍地黃金一樣,不過是弱者對強者的崇拜,貧者對富者的幻想。 那一刻,江糖清醒了。 正當家里以為她幡然醒悟,會跟家中其他長輩一樣踏踏實實低調(diào)做事時,沒想到學成歸國的是杠精plus。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回江糖不杠自家人,改杠國外了。 所以。 江糖將腦海里紛雜的信息捋順暢后,撇撇嘴很快就淡定了。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 姜家的要求,原身難以拒絕是因為她重情,她聽了一輩子“jiejie身體不好,你要幫著照顧jiejie”這樣的話,任是意志再堅定,也被日復一日的念叨給徹底洗腦了。 但江糖不是啊。 她奉行的理念一向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雖然這個想法不那么政|治正確,被革命出身的長輩們教訓了無數(shù)次,嫌她對祖國的熱愛不夠熾烈。 但江糖覺得,在道德法律的準則以內(nèi),如果她連自己都不愛護,連自己的生存都不能保障,又有什么資格去惠及別人? 因此,什么劇情不劇情的,江糖才不在意呢。 要活成什么樣,還是得看自己的選擇。她相信,不管在哪里,她都能讓自己活得好。 按照小說劇情,現(xiàn)在是1975年的4月。 原主的jiejie姜寶珍剛剛?cè)ナ溃髟趈iejie臨死前答應嫁到王家替她看顧兩個孩子。她現(xiàn)在反口不嫁,姜家當然拿她沒辦法,但王明華是革委會的人,完全是地頭蛇一樣的人物,再加上在北京還有一門遠親,紅星鎮(zhèn)等閑沒人敢惹王家人。 若是真惹急了王家人,這年頭的革委會,當真不是吃素的。 江糖想到這兒,‘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 心里頓時將王家人的危險程度再往上提了好幾檔。 “……你這個死丫頭,我剛才說的你聽清了沒?人親家說了,你要是嫁過去還給你在供銷所安排工作,媽跟你說啊,你嫁過去是要照顧春兒和小偉的,哪來時間上班啊,到時候你就把工作給你大嫂,放心,媽不讓你吃虧,你大嫂說了,她給你添五十塊錢做嫁妝……” 李鐘秀正說著王明華的事,突然被江糖這么大的動作嚇了一跳。 但這不妨礙她說接下來的話。 江糖猛地坐起身,也兩眼發(fā)黑。 一聽李鐘秀的話,再也忍不下去蹙起了眉。 五十塊買一份工作,仿佛她占了大便宜似的。 合著全家人都指著原身喝血呢? 她嫁過去給人當后媽,王家人有了任勞任怨還不需要花錢的保姆,姜家人不用擔心外孫被欺負,姜大嫂還能從她手里摳出一份工作,把自己的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為城鎮(zhèn)。 嘖。 所有人都有好處。 就她活該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憑什么? 江糖摸了摸冰涼的額頭:“……我沒跳河自殺,是王春他們把我推下去的。” 李鐘秀神情倏變。 “不能吧,三丫頭。” “春兒和小偉那么乖,那么聽話,以前可是最喜歡你了,咋可能推你,你指定看錯人了?!崩铉娦阏f完偷偷覷了江糖一眼,發(fā)現(xiàn)她臉上沒有出現(xiàn)憎恨的表情,似乎松了口氣。 然后輕輕拍了拍她身上的薄棉被,語重心長道:“三丫頭啊,媽知道你心里苦??稍蹅兣耍t早是要嫁人的。王家條件不錯,兩家走動了這么些年,也算知根知底。你姐夫……” 說起王明華的身份,李鐘秀臉上也露出不自在,但這點尷尬轉(zhuǎn)瞬即逝。 “……王明華跟你姐結(jié)婚這么多年,從來沒紅過臉吵過架,可見他脾氣是好的。你嫁過去,他就算不喜歡你,但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也會對你好的?!?/br> “至于春兒和小偉——” “你要是擔心他們不接受你,那你就晚點再要孩子。等春兒兄妹長大了懂事些,自然就明白你是真心對他們好的了?!?/br> 江糖:“……” 她的拳頭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 江糖克制地移開視線,重新躺了下去。 她轉(zhuǎn)過身,不讓李鐘秀看到她臉上的憤怒,沙啞著嗓子說:“我困了?!?/br> 就這一句試探,已經(jīng)讓她看清了姜家人對這門婚事的態(tài)度。 看來這姜家也是不能留的。 留在鎮(zhèn)上,反倒不如去農(nóng)村避禍。雖說這場運動已經(jīng)進入尾聲,但革委會一日不倒,王明華在紅星鎮(zhèn)便能一手遮天。其實農(nóng)村也并不十分保險,但在當下,已經(jīng)是江糖最好的選擇了。 江糖想著事,漸漸睡著了。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才恢復了精氣神。走出房門就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小半碗紅薯稀飯,里面的飯粒rou眼能夠數(shù)出來,旁邊還有一小碟酸蘿卜。 江糖顧不得嫌棄。 吃完飯便立馬趕去了街道辦。 下鄉(xiāng)的事辦得非常順利。 街道辦每年都有下鄉(xiāng)指標,而像她這樣主動要求去農(nóng)村的少之又少。一聽江糖覺悟這么高,希望盡快加入為人民服務的行列,辦事員竊喜的同時不免肅然起敬。 私心給她安排了條件相對好一點的地方。 想當初最早的下鄉(xiāng)政策出來時,知識青年們以為前去廣大的農(nóng)村腹地真能大有作為,各個踴躍,那叫一個聲勢浩大。 如今這些人被困在農(nóng)村無法回城,跟農(nóng)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復一日地勞作,恁是再有抱負的人也明白下鄉(xiāng)跟他們想象中的為國出力不一樣,那是真正要吃苦頭的。 最關鍵的是,一旦下鄉(xiāng),戶口得跟著走。 城市戶口轉(zhuǎn)到鄉(xiāng)下輕易,要想重新遷回城市戶口就難咯。 沒有城市戶口,即便哪天回了城,也找不到正經(jīng)的工作。沒有糧油關系,又沒有收入,那對于這座城市而言,知青仍舊是無根的浮萍。 大家都曉得知青不好當,城里的工作崗位就那么多,多走幾個人,就少點競爭。 這也是八十年代初回城潮到來之際,大街小巷多了不少流民的原因。 街道辦辦事的大姐上道,江糖也投桃報李,不動聲色將供銷所騰出了一個工作崗位的事透露給她。 王明華是革委會的,她暫時惹不起,但給他找點不痛快,江糖還是能辦到。 如果她沒記錯,王明華還有一個meimei,跟原身同齡。 就為了王家把工作崗位當聘禮的事,處處刁難原身,還四處散播原身勾引姐夫、氣死親姐上位的謠言,讓原身本就不好的境遇雪上加霜。 這回,她就告訴他什么叫雞飛蛋打。 “最近一批知青下鄉(xiāng)時間定在明天晚上,你趕緊回家收拾東西吧,這一去也不曉得啥時候能回來,好好跟家里人告?zhèn)€別?!贝蠼阆氲阶约覄偖厴I(yè)的閨女,這要再找不著工作,就只能讓她頂自己的崗。 否則也得按政策下鄉(xiāng)去。 江糖無意間透露的消息對她而言,簡直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又見她年紀不大,對祖國建設一腔熱血,忍不住提點道:“給你安排的是蘇省一個叫光明村的地方,那邊環(huán)境也就相對還行,但終究比不得咱們這兒,別看紅星鎮(zhèn)只是鎮(zhèn)子,那咱也是靠近芙蓉市的鎮(zhèn)子。妮兒,離鄉(xiāng)背井的,還是要多準備點錢跟票。” 江糖承情,笑著應了。 第二天清晨,王明華領著兩個孩子到姜家。 江糖從自己屋出來,視線正好對上王明華的。對方看她目光沒有移開,稍稍一愣,旋即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春兒和小偉鬧著想見小姨,我送他們過來?!?/br> 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惜說的不是人話。 江糖瞇眼,斜了乖巧坐在王明華身邊的雙胞胎,不意外地被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