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你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雖然遺憾不能賺更多的錢, 但姜糖十分看得開,很快就將這點惆悵拋諸腦后,忙別的事去了。 符橫云知道紅星鎮(zhèn)那邊給姜糖寄了東西。 因他之前找人查了姜糖, 后面忘記通知紅星鎮(zhèn)那邊不用繼續(xù)關(guān)注, 因此姜家的包裹一到郵電所,便被拆開看過。 除了信沒拆, 包裹里全是穿的吃的,每一件東西都被登記得明明白白。 沒想到才轉(zhuǎn)過眼, 姜糖就瀟灑地賣了個精光, 符橫云順手在‘姜糖’的資料上又記了一筆。 這份資料倒不是調(diào)查的那份報告, 而是一份其他人看不明白, 只有他一個人懂的記錄。 他把姜糖當(dāng)成一道謎題,每解出一點點, 心里的成就感就多一點。 很奇怪對不對? 他也覺得奇怪。 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在姜糖這件事上,卻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寧愿相信眼前的姜糖是別的靈魂, 而不是所謂的雙重人格。 因為雙重人格就意味著“可能”有一天,他認(rèn)識的姜糖又不是姜糖了。 光是想象, 他便覺得難以承受。 不過—— 她處理那些東西的動作那般快, 是不是表示她現(xiàn)在急缺錢用呢? 也對, 看資料姜家對她確實很一般, 她又是偷偷下的鄉(xiāng), 除了安置費, 想必沒多余的了。 符橫云拉開抽屜, 掏出一個破破爛爛,毫不起眼的紙盒子,里面放了一疊票證, 其中布票、棉票和糧票最多,還有不少燃油票和工業(yè)票。 幾乎是全國通用的。 這些是離開京市來光明村之前,養(yǎng)父塞到他手里的,可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別的他不怎么用得上,便存了一大疊。 可這些票上頭無一例外,都有限定使用的日期,這滿滿一盒子竟全都過期無效了。 符橫云坐在椅子上,看著盒子目光如沉沉暮靄。過了一會,他站起身湊到床頭,熟悉地在某塊磚頭上探了探。 食指和無名指分別插進(jìn)磚縫里,稍稍用力就將磚頭取了下來。 他往里探了探,摸出一個約莫四公分厚的軍綠色防護(hù)盒。 符橫云嘴角勾勒起一個弧度,吹掉盒子上的灰塵,慢慢打開。 入眼便是一個小本本,正面畫著飛機(jī)、金魚、水果、工業(yè)鐵塔……正中間寫著零存整取,左下角有一個古錢幣圖案很引人注意。背面則寫著“人人儲蓄、支援四化、籌集資金、振興中華”。 符橫云打開存折看了看,又望著屋子若有所思。 如果沒特殊情況,在龍溫山的研究團(tuán)隊出成果前,他得在光明村呆下去,到時候跟小知青結(jié)婚后,他們倆還得住這里,那這屋子就顯得太破了…… 看來,還是要花錢捯飭一下,至少,墻得重新刷白,院子也必須規(guī)整規(guī)整。 小知青不像他,光是面上講究做做戲,她一看就是個生活里也講究的人,這樣一來,廚房和廁所必須重新搞,院子里還得砌一個單獨的沖涼房。 雖然鄉(xiāng)下條件有限,但符橫云還是想按照京市老院子的格局布置。 粗粗一算,花錢的地方不少,還好這些年的津貼他一直存著,一年一年攢下來快六千了。 除此之外,還有兩張存單專門放的任務(wù)獎勵,三筆加起來不到一萬,但也相差不遠(yuǎn)。 符橫云捏著存折,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改建設(shè)想。他想,在能力范圍內(nèi),他希望能給姜糖最好的,他相信,她一定不會后悔跟自己結(jié)成革命伴侶。 一想到小知青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著自己。 符橫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惑人的桃花眼下露出臥蠶,渾身散發(fā)著粉色泡泡,那副驚為天人的相貌此時給人的感覺不是疏離、矜貴,而是莫名多了幾分傻里傻氣。 猶如神祇墜入凡塵,特別接地氣。 他滿心暢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完全忘了姜糖回回懟他的勁兒,八字還沒一撇呢。 這頭姜糖自然不知,符橫云這家伙已經(jīng)在考慮和她的婚后生活了。 趁蘇丹葉跟著村里姑娘到山上采木耳的功夫,姜糖一個人躲在屋里,借著門縫透進(jìn)來的光線看書。 師父塞給她的是一本武器系統(tǒng)工程。 姜糖翻開目錄,虎軀一震:……??! 喵喵喵??? 雖然瞧師父那般慎重的模樣,就猜到絕對不可能是拖拉機(jī)相關(guān),但頂天,江糖也只猜了下是不是機(jī)械相關(guān)的理論。 沒想到是武器相關(guān)的內(nèi)容,還是珍貴的譯本。 姜糖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地上,師父咋想的? 問都不問一聲,怎么能那么自然地說出下回要考一考她的話呢??!還是說,在師父心里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型選手? 哪怕她平時再自信,也不敢保證幾天內(nèi),自己能把這樣一本深奧晦澀的書看懂。 哪怕是皮毛。 “……” 姜糖覺得腦殼疼。 但她又是個不服輸?shù)摹?/br> 就這樣躲著人啃了兩天書本。 到了去農(nóng)機(jī)站那天,她也只看完了一半,其中的專業(yè)術(shù)語完全是死記硬背,那些詞語的含義隱約能理解,但又不那么透徹。 但不得不說,她看完挺感興趣的。 這并不說她不愛自己的老本行,又或者專業(yè)間孰優(yōu)孰劣。 而是在七十年代,在這個百廢待興、要啥啥缺、經(jīng)濟(jì)落后,火力也不足的時期。在帝國主義的槍炮隨時在自家大門口候著,他們的手更伸向周邊地區(qū),隨時準(zhǔn)備露出獠牙,咬破你的大動脈的時期。 迫切需要軍工上的突破。 只有治好了火力不足恐懼癥,腰桿子才能硬起來。 思及此,姜糖心里頓時升起“我以我血薦軒轅”的豪邁,更有“國家需要我,我要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 她拿定主意,既然老天給了她機(jī)遇,讓她得以認(rèn)識掃地僧,那她必不辜負(fù)。 姜糖要到縣里問肥料,照常提前一天通知了大家。 第二天,搭順風(fēng)車進(jìn)城的人早早就在村口馬路上等著了。 遠(yuǎn)遠(yuǎn)聽到拖拉機(jī)“突突突”地聲音,一群小伙子、大姑娘激動地迎上前:“姜知青,早飯吃了嗎?” “吃了,大家都沒餓著肚子出門吧?!?/br> 似乎不管在什么年代,見了人都得問一句‘吃了沒,吃的啥’。 眾人樂呵呵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村里哪家又出了啥新聞。 或許都是年輕人的緣故,說起話來顧忌沒那么多,嘻嘻哈哈笑鬧個不停。 姜糖等人都上車后,剛要發(fā)動拖拉機(jī),就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姜同志,等等,我也去縣里?!?/br> 姜糖扭頭,就見符橫云不疾不徐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身綠色的軍裝,嶄新嶄新的。不像別人那樣把扣子扣得整整齊齊,而是大敞著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 痞里痞氣。 姜糖睨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沉靜的桃花眼先是往上挑了一下,一下便有了光彩,就像幽暗的森林里忽然飛出大片大片的螢火蟲,一閃一閃,滿目熒光卻又有種別樣的溫柔。 隔著老遠(yuǎn),姜糖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溫度。 姜糖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幾拍,但面上卻看不出什么,甚至連聲音都一如既往地淡定:“符同志,能麻煩你走快一點嗎?” 符橫云沉默了兩秒,冒出一句:“我覺得我的速度剛剛好,一點也不慢。” 腳步卻悄悄邁大了些。 姜糖眸中閃過笑意,看著他故作隨意的表情,突然噗嗤笑出聲。 符橫云走近拖拉機(jī),就聽見她笑,開始有些不自在,之后自己低頭,也跟著笑了。 姜糖:“傻站著干嘛呢,快上車,這么多人就等你一個。” 符橫云聲音低了低:“這么兇啊,我聽小姜同志的?!?/br> 姜糖怒瞪他一眼:“……油嘴滑舌,再不上車我要走了。” 符橫云趕緊投降,邊繞過車頭,邊認(rèn)真道:“沒騙你,說真的?!?/br> 不損原則,大事小事他都聽她的。 兩人說了好幾句話,雖然聲音壓得低,但車斗距離車頭那么近,哪能一點兒也聽不到呢。 便有人學(xué)著符橫云的語氣,怪模怪樣調(diào)侃道:“唷,我聽小姜同志的~~~這么溫柔……有情況???” “姜知青,你跟咱云哥是不是……嘿嘿嘿,你懂的。” “……” 姜糖木著臉,很想吼他們:不,我不懂,你們快閉嘴! 就聽符橫云笑著,聲音溫和道:“瞎起哄啥?人家姜知青一個小姑娘,我當(dāng)然不能兇她,萬一把人嚇著了你們負(fù)責(zé)啊?還有,我看你們這意思是,嫌我平時對你們不溫柔是吧?那一會兒,我就溫柔給你們看看?” 嘴上說著溫柔的話,手上卻捏得關(guān)節(jié)‘啪嗒’響。 赤|裸|裸的威脅??! 其他人又是一陣壞笑,連連討?zhàn)垼骸爸乐溃覀兤げ趓ou厚,不配讓云哥溫柔以待?!?/br> 說完笑倒一團(tuán),還想著做喜鵲紅娘呢。 “姜知青,咱云哥長得俊吧,除了俊,打架也厲害,他一個人能撂翻四五個,赫!有云哥在,保管你在村里橫著走,誰也甭想欺負(fù)你?!?/br> 姜糖本來還惱著,一聽這話頓時被逗樂了:“還橫著走,我又不是螃蟹。” 符橫云聽罷,眼底的光又亮了些,她沒生氣,也沒反駁,是不是代表她不是那么排斥呢。 他回憶了一下,想起戰(zhàn)友們曾說,女人得哄,不僅要糖衣炮彈,還得甜言蜜語。一頓組合拳下去,再是冷若冰霜,也能冰雪初融。 符橫云清清嗓子,話沒過腦便道:“……就算是螃蟹,你也是最好看的螃蟹。” 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