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蘭蘭,你不要站在沙發(fā)上?!?/br> 每次蘭蘭從mama那兒回來,脾氣就會變得更壞,他不喜歡meimei這樣。 小小的賀定文還不明白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但卻下意識對越來越沈如化的賀蘭蘭不喜了。他繃著小臉,特別嚴肅地訓斥道:“沙發(fā)是用來坐的,不是用來踩的,還有,大呼小叫很不禮貌?!?/br> 賀蘭蘭呆在原地,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哥哥居然罵她? 哥哥對那兩個小雜種好,也不對她好??! 賀蘭蘭委屈大發(fā)了。 她梗著脖子,倔強地咬緊嘴唇,憤怒地瞪著親哥。 半晌,尖銳的童聲傳到大家耳里:“賀定文,你欺負我,我要告訴mama,讓mama打你?!?/br> 吼完,她恨恨地瞪了眼雙胞胎。 手胡亂在臉上擦了擦,鼻涕眼淚混成一團,蹬蹬蹬就往院子外頭跑。 賀嘉誠正好進門,撞上小牛犢子似的賀蘭蘭,趕緊一把抓住她的衣領(lǐng)子。 “跑哪兒去。” 把人給拎了回去。 姜糖看了看一臉害怕的雙胞胎,吁了一口氣,還好,他們要搬家了。 車子載著行李往尖兒胡同駛?cè)ァ?/br> 剛駛?cè)牒?,就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和討論?/br> 姜糖先下車開門,再把兩個孩子抱下車,符橫云則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誒,閨女,你們是這家親戚還是??”姜糖每次來的時候都很低調(diào),除了那位上門薅菜沒成功的鄰居認得姜糖的臉,附近的人還沒見過她。 “嗯?”姜糖一邊忙著搬東西,一邊還得看著兩孩子,沒太聽清對方的問題。 說話的大嬸看兩夫妻年輕,覺得不像能買下這幢房子的人,便壓低嗓門八卦道:“大翠說,這家主人不太好相處呢,進去拔顆蔥都不讓,不如從前那戶。你們搬過來,租金一個月多少啊?” 她那院子還有兩間屋,如果這邊租金貴,不如讓這家人租家里,一個月能有五塊錢進賬都是好的。 “你男人是當兵的???能開這車,得是干部吧?哎喲,不得了哦,你以后享福了。” 要換個私家車,牛大嬸肯定不會以貌取人,也不會這么沒分寸的跟新鄰居套近乎。 但軍用吉普,跟家底厚不厚沒關(guān)系。 當兵的工資也就比技術(shù)工人高那么一點點,那小伙子年齡又不大,難不成真能攢幾萬塊? 姜糖隨手抹去腦門上的汗,從車上拽出兩個二十公分高的布娃娃,遞給大寶兩寶:“姑姑給的禮物,你們自己拿進去放好。” 小家伙開心的抱著布娃娃,“mama,我來我來~~” 等兩個小家伙進門,姜糖才有功夫跟她們打招呼。 她把最后一箱書搬下車遞給符橫云,又從副駕駛座位上拎出半袋糖果,笑著抓給大家:“對,他是當兵的,以后要麻煩大家多多關(guān)照我們了。” 眾人看她大大方方的樣子,沒正面回答租房問題,哪里不懂她就是屋子的主人。 那位多話的大嬸表情訕訕地,局促地往后面躲了躲,沒想到姜糖壓根沒計較,也給她抓了一捧:“給家里小朋友?!?/br> “誒,看我這張嘴,聽了大翠的話就來跟你胡說八道,閨女兒,你別生氣啊?!?/br> 姜糖微笑不語。 隨意跟大家聊了幾句,知道尖兒胡同除了她們家,胡同尾還有兩戶是一家獨住,別的都是五六戶人住一個院子。有的人是租的,有的人則是仗著屋主沒回來,白住。 小小胡同人不少,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吵架也是常有的事。 但轉(zhuǎn)念一想,住房緊缺的前提下,不論買哪兒的房子,都會有吵鬧不休的鄰居,就連隨軍也不容避免,除非——到了賀父那樣的地位,否則就只能等待房地產(chǎn)行業(yè)起飛,買一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別墅。 “隔壁是個一進的院子,住了四戶,有兩家女人似乎愛嚼舌根。” “對面那家,里頭有個男的愛打老婆,飯燒糊了直接就是一腳,嚇人。” “……還有……” 符橫云哈哈笑起來:“這么一小會兒,你這情報收集得不錯嘛?!?/br> “名師出高徒?!苯菍㈤芟碌奶m草搬到影壁,嗔道:“這次放幾天假?” “怎么?” 姜糖嘆氣,無奈道:“還不是紅星鎮(zhèn)的事兒,在學校里遇到熟人了,別人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我這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麻煩一籮筐?!?/br> 姜糖簡單把原委說了一遍,又將付紅大致的意思提了提,沒說旁的,但兩人心意相通,符橫云不需多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無非是擔心影響兩人的工作和學業(yè)。 珠玉何苦跟瓦礫硬磕呢?少不得得圓滑著處理。 “我有假期,但你目前走不掉。”符橫云幫著搬完花,伸手摸了摸院子中心的木樁子,思考將它改成桌子的可能性,“先回一封信,就告訴他們,咱們暑假回去一趟?!?/br> “行。” 時光飛逝,第一個學期很快就結(jié)束了。 姜糖再也不是半年前那個為錢發(fā)愁的姜糖了。 光發(fā)動機給她帶來的分成就比符橫云的存款還多,除了發(fā)動機,她還弄了點別的小東西,比如電動自行車,這讓她的存折迅速突破了十萬大關(guān)。 在七十年代末,在這個一毛五分錢能吃一碗面的時代,他們已然屬于很富裕的家庭了。 買火車票前,符橫云想過要不要把孩子放在賀家,但兩個皮猴子黏人得很,闖禍本事又大了不少。 加之,賀家二老慣孩子,那兩個不著調(diào)的叔叔和姑姑也不遑多讓。 符橫云擔心,等再回來時迎接他們的是兩個混世魔王。 干脆把大寶小寶帶上,見一見名義上的姥姥姥爺。 因為有兩個活潑好動的孩子,符橫云直接花了四張床位的價錢,買了一個包廂。 火車開了三天三夜,終于到了。 一家四口下了火車直奔招待所,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姜糖來到原主記錄的位置,挖了一米多深后,果然找到了一個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木箱子,里面有二十根小黃魚,五根大黃魚,還有一對京口天寶的老銀鐲子,正面是大大的雙喜字樣。 不貴重,但似乎意義非凡。 姜糖猜,這是原身奶奶伺候過的那位地主小姐特意替她打的一對嫁妝,所以她珍之重之。 姜糖將銀鐲子重新用紅綢包著,放到木盒里,看著金燦燦的一箱:“怎么處理?到銀行兌換?” 現(xiàn)在金價并不高,至少在手握六位數(shù)存款的姜糖眼里,這箱小黃魚已經(jīng)不夠看了。 符橫云支著下顎,隨手擺弄著金子,聲音一如既往地淡定:“家里不缺錢花,留著當個念想吧?!崩咸亓艘惠呑拥臇|西,沒舍得留給兒子兒媳,倒是給了日子最難捱的小孫女。 說不定,直到去世她都在為孫女的處境擔憂,可惜啊,本來的姜糖還是沒了。 姜糖沒有意見,將小木箱放在他們帶來的藤箱里藏好。 第二天一大清早,夫妻倆抱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哥倆,手里拎著麥乳精、幾件衣服、還有一個小收音機,往上西口北橋河的姜家走去。 四年多了。 恍如隔世。 姜糖依稀記得當日她如何膽戰(zhàn)心驚躲開了付紅,憑著一腔孤勇爬上了下鄉(xiāng)知青的車。 這幾年里她很少回憶那一日的情形,事后想起仍是覺得不寒而栗,差一點,若是稍微出點差錯,憑著王明華當時的勢力,她就被困在屬于“姜糖”的人生里了。 沒想到,這輩子她還會重回故地。 走到院外,姜糖聽到房子后的嘩嘩流水聲,她有些失神。 “走吧?!?/br> “嗯?!?/br> 時間尚早,姜家人還沒出門上班。 小院廚房炊煙裊裊,隱約有人說話,姜糖定了定神,先接下符橫云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又把懷里睡得正熟的小寶交給符橫云,自己上前敲門。 “誰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付紅披上外套,罵罵咧咧出來開門,見屋外站著一男一女,她定睛一看,驚了一跳:“哎,三丫,三丫是你嗎?” 長高了,長rou了,從前那瘦猴子模樣變成了飽滿好看的鵝蛋臉。 但付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跟嫁人后的大姑子有幾分像。 “大嫂,好久不見。” 她聲音冷淡,但處于興奮之下的付紅顯然沒聽出來:“這是妹夫和咱們家兩個外甥吧,誒喲喲,可算見著了?!?/br> “回來就回來,咋還帶那么多東西呢?多破費?!痹捠沁@么說,付紅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趕緊把東西拎起來。 赫,還挺重。 “快快進來,我去叫你大哥。”付紅邊拎著東西往堂屋走,邊朝廚房喊:“媽,三丫和她男人回來了,早飯多做點啊?!?/br> 廚房里的李鐘秀一聽,愣了愣,手里水瓢“哐當”一聲摔地上了。 顧不得看灶里的柴火,朝姜糖在的位置跑過來,又哭又嚎:“三丫啊,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一走幾年都不給家里來點信,媽為你眼睛都快哭瞎了,死女子哦……” 李鐘秀說話跟機關(guān)木倉似的,突突不停,嚷嚷得周圍鄰居都出來瞧熱鬧。 有人端著碗就跑出來了。 “李嫂子,你家下鄉(xiāng)的閨女回來了?” “……誒唷,真是姜糖那丫頭啊,長漂亮了咧。啥時候結(jié)婚的啊?這兩孩子都是你的呀。”說罷,那名嫂子仿佛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李家嫂子,你們家閨女都隨了你啊,你生寶珍和建華這對雙胞胎兄妹,你家寶珍和姜糖也生了雙胞胎?!?/br> 那羨慕的語氣唷~~ “我那兒媳婦肚子如果這么爭氣,我就是睡著了也能笑醒。”三姑六婆們嘰嘰喳喳,看符橫云氣度不凡,身姿筆挺,好奇問他:“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你們兩口子這是回城了還是探親?。俊?/br> 姜家除了付紅不是正式工,兩個老人加姜建華這個兒子都是工人。小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夫妻倆抱著孩子回來,不會是盯上了老姜和李鐘秀的工位吧,要真這樣,付紅那個潑辣貨還不得鬧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