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茶涼
饒是發(fā)展至今民風(fēng)如此開放的人界,男女如此當眾摟抱之事倒還是有些過為親密,客棧大廳中,正值午食早些,零零散散的客人不少,不免為之側(cè)目,低聲耳語間,更有甚者似已悄悄猜測起這二男一女的關(guān)系來。 璟書不語,便是一臉無波地干脆抱胸靠在了門后,零隨素來是最注重臉面的,意料之外的,眾人紛紛間的寬厚胸膛卻是一動未動,憑任她抱著,大手也似安慰地一下一下在她背后輕撫著,直至雩岑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才頗為尷尬地俏紅著臉趕忙脫出了男人的懷抱。 “你這人真是…哎呀…”飛紅的雙頰之上,卻難掩隱隱圈紅的眼眶,“大庭廣眾拉拉扯扯地像什么話…” 小嘴一努,竟是沒頭沒臉地一氣將責(zé)任推到了男人的頭上。 “讓你擔(dān)心了?!笨∧槻粩鄿惤?,周圍紛紛響起一陣抽氣之聲,雩岑紅著臉就如此僵在在原地,眼見著那封誘人的薄唇越湊越近,臉溫隨著距離的湊近迅速升高,長翹的睫毛幾乎撫在了她的臉上,平日兩人將該做的不該做的做了不知多少遍,她卻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受某個臭男人的美貌沖擊。 …糟糕,竟然該死地好看。 心臟怦怦跳的飛快,呼吸一滯,頭一回發(fā)覺零隨也俊美得高度犯規(guī)。 明明比起玄拓、濯黎等一眼驚艷之輩尚差寸步,玉如般雕琢的五官卻若和田般值得人細細品味之后,更添幾分耐人琢磨的韻味。 湊近的幅度在某一瞬間戛然而止,在只離鼻尖一毫的超近距離險險停下,心中不知為何泛上一股奇怪的可惜之感,便見男人微微側(cè)頭劃過她的臉頰,幾乎是吹著氣在她耳邊一字一句低語道: “晚上回去,孤任你懲罰可好?” 繼而便只聽一聲頗為調(diào)侃的輕笑,怔愣間,零隨已將她耳側(cè)飄忽的碎發(fā)順勢別在腦后,捻去她發(fā)間夾雜的枯葉后,這才緩緩距離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揚聲道:“我這眼睛不好,湊近些才能看見,怎得臉這么紅?可是被外頭的寒風(fēng)吹傷了?” 耳邊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雩岑掛不住臉面,又羞又氣地推了男人一把率先拎著裙擺噌噌上了樓,若受了驚的兔子,三兩下便蹦出了眾人的視線。 一番鬧劇收場,看熱鬧之人繼也紛紛收回視線,招呼著各自閑聊用起餐來,眼見著小姑娘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樓梯盡頭,零隨才將調(diào)笑的臉色迅速一收,極為冷淡地側(cè)手甩出一個荷包,擲向倚在旁側(cè)看了好半晌戲的璟書。 “不錯。”男人將擲來的荷包上下拋著顛了顛,竟還從一包沉甸甸的碎銀中掏出幾張數(shù)額可觀的銀票來,“這么點功夫就搞來這么多,我倒是小看了你?!?/br> “就是搶官府銀庫,也不見得有你這收益。”璟書口頭開著玩笑,然眼眸的笑意卻僅只浮在面上,未入肌理,倒也不客氣揣進了懷里,信步走到了旁側(cè)的桌沿坐下,慢悠悠地給自己斟了一杯碎茶,“你這保姆費,付得還真大方,若是以后有需,還可找我?!?/br> 零隨依舊一臉冷漠,也不打算答話,便欲徑直往樓上廂房而去,卻被璟書不輕不重的話語直接截住了腳步: “你真不打算告訴她?” 男人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一圈,最終停在了零隨一直低垂的手臂上,“賣鱗…還是割血……” “你們龍族當真全身都是金元寶。” “她不會知道。”半晌,零隨才低低回應(yīng),眼眸微斂,似警告般的看向璟書,殺氣暗涌,而為眾矢之的的男人卻難得地不驚不慌,甚至還在如此氣氛下抬首飲盡了手中的碎茶,口中泛起一陣苦澀,“你放心,我可沒閑心管你的事?!?/br> 璟書不緊不慢地把玩起茶杯,兩人對持間仿若將零碎栽贓陷害他的那一晚,卻又將兩者之處境完全掉了個個,撐著腮幫子咧出一抹笑來: “別那么緊張,我是那等睚眥必報之人麼?!?/br> 說話間,還主動拿起一個茶杯替零隨斟滿,示意對方坐下。 “不過我很好奇?!贝鬼雅饣谋?,璟書悠悠低聲開口,“龍鱗龍血,在人界可是極稀之物,若要斬龍,便需得而招盡八方道修合力而斃之,開云這等小城,就算東西是真,你哪又能在短時內(nèi)脫了手,讓對方快速折了錢?” “………” “不急,讓我猜猜……”腦內(nèi)思緒快速整理,余光悄悄觀察著零隨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動,試探性開口道: “龍有五爪,九五至尊,百鱗之長…可若是未曾得道的蛟,或是巨蛇之類的,也常用作給丹藥添補催化,只不過比龍物差了許多……” “莫不是…”璟書定定盯著男人的臉龐,“…龍鱗龍血不好賣,蛟血蛇鱗可好出售,雖說價格低了十倍,可終究能換到些錢不是?” 極為快速的情緒波蕩被璟書如愿細究在眸內(nèi),氣氛凝滯得像是要將周圍的空氣都結(jié)了冰,男人卻是一臉淡定,“你方且寬心,我可沒有你那些愛打小報告的臭習(xí)慣?!?/br> “………” “她這段時日身體好了不少,恐怕也跟你關(guān)系頗深罷?!?/br> 見零隨依舊不答,璟書頗為惡趣味地用嘴形念了‘寒毒’二字,rou眼可見地便看著男人的臉色霎時沉如鍋底,手背也繃出幾根青筋。 “這與你無關(guān)?!?/br> “無關(guān)?”璟書笑著搖搖頭,“零隨,有時我真不知,你是愛她,還是想害她?!?/br>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覺罷了?!杯Z書斂眸摁了摁自己的太陽xue,“你的情,你的愛…遲早有一天會害了她?!?/br> “你自以為清高,其實不過在走韓靈的老路罷了!” “你又知道多少!” “不多…” “不過,能遇見的未來…你的加入只能給她白白添亂。” 這段時日,他與雩岑閑時曾聊過一些,潛移默化地,自然知曉二人的前途一片慘淡,甚至都無未來可談,像是一篇注定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 雩岑或許會偶爾哀愁一瞬,過了之后便又一頭熱地開始折騰起零隨的眼睛來,或許就連小姑娘自個也忘了,自己曾在之前采買的某條手帕的時候糾結(jié)過好半天,明明喜歡那條淺青繡合歡的,糾結(jié)之下還是拿了某條艷俗得不像話的手帕托他結(jié)賬。 他初時不懂,而后便見著她拿著那條并不喜歡的手帕日復(fù)一日地在某個眼睛比她還好的‘瞎子’面前亂晃,還纏著日復(fù)一日對方辨清顏色與花紋之后,璟書突才明了了些許。 他知道那時她尋零隨時無助、卑微,甚至還能想起身著單衣她獨自坐在河畔旁的單薄模樣,就算之后她誤會了他,終歸還是受人蒙蔽。 也許她只是為她不值,為她的喜歡不值。 零隨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誠如直覺,同為男人,他能在零隨的眼里看到得更多,或許他從未讀懂那些盤算與情緒的意味,可下意識地,便覺如此城府之人不應(yīng)是她最終的歸宿,若零隨來日尚還愛她,自然可如此下去,可若是不愛,這傻丫頭的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他本不想管這么多,這世上的困苦之人如此多,又何曾多一個少一個。 他不過只是受人之托罷了。 卻一次又一次難從本心,徒勞地想將那個姑娘從深陷的泥沼中解救出來。 明媚的陽光,終究照不盡斑駁幽森的密林。 杯內(nèi)淺金色的茶湯隨著桌沿之人起身離去的幅度漾開一圈圈浮動的波紋,零隨身著粗袍的背影愈發(fā)走遠,最終消失在二樓的拐角處時,璟書卻拿起對面那盞早已冷透的茶,一口一口,通通飲入了腹中。 本站永久域名И2qq, 記住網(wǎng)阯 防止網(wǎng)站被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