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會結(jié)束。

    喪儀主持人曹娜卸下耳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西裝，走出吊唁大廳。

    剛一踏進(jìn)休息室，就被一道黑影撲上來，抱住。

    熟悉的觸感，壓抑的笑聲，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赫然間松弛下來。

    曹娜無奈地低頭叫：“果果，別鬧！”

    “不要，人家好久沒見你，想你。?！泵坠麙煸诓苣鹊纳砩虾吆哌筮螅裰豢蓯鄣男∝i。

    曹娜的嘴角向上微彎，輕輕推了她一把，“喂！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br>
    雖然她早就習(xí)慣了米果式的擁抱，甚至不見面的日子里，每天都會想念那種溫暖踏實的感覺，可是，答應(yīng)了米mama的她，總歸不能像從前那樣自私。

    最后，還是艱難地?fù)荛_身上的樹袋熊，指著她圓潤的笑臉，呵責(zé)道：“不是給了你蘋果嗎？怎么還不走！”

    “……”米果心塞，不會是想用一個蘋果打發(fā)她吧。

    剛想過去，曹娜卻飛快地后退，一邊脫工作制服，一邊制止她：“別過來?。　?/br>
    米果踢了一下沙發(fā)角，以示抗議，她嘟噥道：“蘋果，別人吃了。”

    “你給別人了？！”曹娜衣服脫到一半，回頭瞪她，“我靠，早知道不給你了，那可是胡海濱送我的波蘭蘋果，好幾十塊一個呢！”

    ?。?/br>
    怪不得咬下去嘎嘣脆呢。

    回想起岳渟川啃蘋果時的模樣，她呵呵呵呵傻笑起來。

    曹娜換上風(fēng)衣，走過來，捏捏米果的臉，“傻妞！樂什么呢？蘋果到底給誰了，我找他去，讓他給我吐出來！”

    “給。。給。?！泵坠鋈蛔兊媒Y(jié)巴。

    曹娜太了解米果了，一看她吞吞吐吐的勁兒就知道蘋果沒了好下場，她瞪著米果，“你該不是送人情了吧！”

    米果張大嘴，音調(diào)從高到低啊了一聲，“我送給岳渟川了?！?/br>
    “誰？！”曹娜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肯定不是殯儀館的工人。

    “就是。。就是救了我兩次那個消防隊長，他一個人在涼亭那邊咳嗽，我看他。。看他難受，于是。。于是……”米果被曹娜那雙燃燒著烈焰的美眸怒瞪著，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弱。

    “于是個屁??！你是不是喜歡岳渟川？！”曹娜揪起米果的領(lǐng)口。

    米果一愣，縮了縮脖子，“怎么可能。?！?/br>
    “不可能？！不可能你把到了嘴邊的蘋果讓出來。我的記憶里，你好像從未做過此類的好人好事吧！”曹娜一語戳中米果的要害。

    米果呀了一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僵住。

    好像是真的。

    從小到大，心地善良的她喜歡做好事，可讓她出力，讓她干臟活重活都沒關(guān)系，但千萬，千萬不要從她的虎口里奪食。

    一想到好吃的東西進(jìn)了別人的嘴里，而她只能干看著，她的心臟就受不了。

    可是剛才……

    剛才，她是怎么了？

    除了看到岳渟川咬第一口蘋果時，她暗暗吞了口口水，有了點感覺之外，從那以后，直到分開，她一點也不難受。

    好奇怪啊。

    “反正你別給我瞎扣帽子，我告訴你，我。。我有喜歡的人了?！泵坠肫鹄畛蓜祝讱馑查g爆棚。

    曹娜攥住米果的手指漸漸一點點的放松，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道滲人的寒芒，“李成勛？！李成勛又是個什么鬼！”

    米果哆嗦了一下，立馬做出一副慷慨就義的壯烈表情，緊緊闔上眼睛。

    就在米果和曹娜之間的火拼勢道漸漸升級的同時，岳渟川這邊已經(jīng)上車，準(zhǔn)備回中隊。

    剛剛打火啟動車輛，一抹黑影卻沖上來，“隊長，隊長！”

    岳渟川按下車窗，“慌什么，沒車給你坐啊?！?/br>
    車窗外，一張黑臉憋得通紅瓦明的消防戰(zhàn)士，正是王福祥。

    “不是啊，隊長，我今天看到。。看到一個人?！蓖醺Ｏ檠劬Σ淮?，此刻卻聚攏著，聚攏著一種興奮到一定高度的光輝。

    “一次把話說完。”岳渟川按著手剎，踩了腳油門，轟的一聲響，嚇得王福祥眼睛一閉，話語立刻就連貫了。

    “我在停尸房見到以前我們救過的那個姑娘了，她第一次被救，是瓶蓋卡住了舌頭，第二次被救，是在錦江。?！蓖醺Ｏ橐豢跉庹f到半中腰，氣還沒順過來，就聽到岳渟川冷峻低沉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第二次被救是在錦江之星火災(zāi)事故現(xiàn)場，她就是那個被我抱出來的姑娘，我還把滅火戰(zhàn)斗服給了她，不止這些，她還是殯儀館的遺體整容師，吳磊的遺體就是她修補(bǔ)的，她的真名叫米果，你想向我匯報的，就是這些，對還是不對？”

    “……”王福祥目瞪口呆地盯著岳渟川。

    岳渟川探出手臂，拍了拍王福祥的肩膀，“有進(jìn)步，會推理了。”

    然后不待王福祥表達(dá)他綿綿不絕的敬仰之意，岳渟川一腳油門轟下，黑色的轎車如同箭一樣，飛出了殯儀館的大門。

    一個小時后，午飯時間，米果和曹娜在錦湖路上逛街。

    曹娜最近心事重重，嘴里起了幾個火泡，米果舍棄了吃麻辣香鍋的念頭，請曹娜吃口味偏淡偏甜的江浙菜去火。

    錦湖商廈七樓的杭州餐廳。

    曹娜叨了兩口菜，便神色郁郁地放下筷子。

    米果正和西湖醋魚里的小刺作斗爭，沒注意到曹娜的臉色。

    “果果?！?/br>
    “啊。。”米果抬頭看向曹娜。

    曹娜看到米果的吃相，噗嗤一聲笑了。

    “臉伸過來！”她抽了一張紙巾，隔著桌子擦了擦米果嘴邊的醬汁，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扎手，她又抬起身子，借著燈光，把鉆進(jìn)米果下嘴唇里的一根細(xì)魚刺給拔了出來。

    “你不嫌扎啊！我算服了你了！”曹娜一笑，原本堵在胸口的悶氣，一下子散了。

    米果嘿嘿笑了兩聲，隔空沖著曹娜吧唧了一口，“謝謝，親愛的?！?/br>
    曹娜笑了笑，低下頭，說：“我和胡海濱吵架了。”

    嗯？

    米果剛?cè)艘蛔焐戴X片，聽到曹娜的話，她差點被噎到。

    什么狀況？

    胡海濱不是昨天才給曹娜送了幾十塊一個的進(jìn)口蘋果嗎？曹娜還向她秀恩愛，怎么吵上架了？

    胡海濱是她們在民政學(xué)院的同學(xué)，不過，胡海濱學(xué)的是園林工程技術(shù)，也就是陵園設(shè)計與營銷專業(yè)。他和曹娜在大二的運(yùn)動會上認(rèn)識并相戀，至今，已經(jīng)談了三年多。

    胡海濱的家在a市郊縣，家境一般，胡海濱畢業(yè)后分配到a市殯儀館下屬的永安陵園從事陵園墓碑的設(shè)計工作。他和曹娜的感情一直很穩(wěn)定，胡海濱曾親口向曹娜許諾，要在他們相戀五周年的時候向曹娜求婚。

    去年年末，胡海濱時來運(yùn)轉(zhuǎn)，被區(qū)民政局借調(diào)到殯葬科，后來，胡海濱把他和曹娜準(zhǔn)備買婚房的錢取出來活動關(guān)系，年后，他還真留在了殯葬科。

    成了吃皇糧的事業(yè)編制，又可以遠(yuǎn)離晦氣的殯儀館和陵園，胡海濱那陣子，走路都成了螃蟹。

    按理說，他和曹娜的戀情應(yīng)該更加穩(wěn)固，前途也更加光明啊，可為什么曹娜說兩人吵架了呢？

    “海濱欺負(fù)你了？他找小三了？！”米果的電視劇看多了，遇到戀人吵架就朝那方面想。

    曹娜在桌下踢了米果一腳，“你能不能有點新意?！?/br>
    “呵呵。。呵呵。。我不是怕你吃虧嗎？”米果說。

    曹娜橫了她一眼，雙手?jǐn)R在下巴上，嘆了口氣，“胡海濱他媽要來a市了。”

    米果吞了一口魚rou，眼神卻往鱔片那邊飄，“嗯。?！?/br>
    “我說，胡海濱他媽要來a市了！”曹娜加大了音量。

    “嗯。。?。?！”米果伸到一半的筷子被曹娜一巴掌拍掉，她無辜地眨眨眼，小聲地叫：“娜娜。?！?/br>
    曹娜遇到她這樣的吃貨閨蜜，也算是沒轍了。

    差點又被氣笑，曹娜把幾盤菜都拉到自己面前，指著米果的鼻子，“你聽我說完再吃行不行！”

    米果不舍的挪開視線，痛心地說：“好吧，胡海濱他媽來了，你怎么就生氣了？”

    曹娜提起這茬，怒火就拔地而起，她冷哼一聲，說道：“以前聽胡海濱說他媽難纏，我以為頂多就是個嘴巴壞點的女人，可你猜怎么著，這次胡海濱他媽竟讓她兒子甩了我，找個好的！！”

    “靠！這不陳世美他媽嗎？！”米果差點就拍案而起。

    “還不是因為胡海濱調(diào)了個好工作，她就開始嫌棄我了。”曹娜又氣又傷感。

    “憑什么啊！她家胡海濱這幾年的花銷不都是靠你在殯儀館的收入嗎？！要不是你把多年積蓄拿出來給他跑工作，他去個屁的殯葬科！”米果憤憤說完，忽然偏了一下臉，問：“噯？胡海濱跟你說他媽讓他另找的？”

    曹娜搖搖頭，“不是，是他媽要了我的手機(jī)號，打過來說的。”

    “我呸！這還算人嗎？過河拆橋，也沒她這么絕的！連河道都改了！”米果罵道。

    曹娜被她的話逗得眉心一展，笑了。

    “果果，我就知道，見了你，什么壞心情都沒了?！彼糁雷幽罅四竺坠奶O果臉，無聲地說了句，i

    loveyou！

    米果噘嘴，吧唧了一口，還禮。

    “那胡海濱呢，他送你蘋果，是不是來表明立場的？”米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