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兒(三)
第三實驗場內(nèi)。 聽見花白禾的話, 那只人魚臉上出現(xiàn)了淡淡的笑容。 白天所聽見的那個輕笑聲, 再一次于花白禾的跟前響起。 但是玻璃水缸里的那人分明連薄薄的唇瓣都沒有開啟過。 花白禾怔愣許久, 才發(fā)現(xiàn)那聲音,像是從自己的心中直接響起的。 ——跟系統(tǒng)和她的聊天, 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不記得我了?” 正在花白禾回憶的剎那,出現(xiàn)的飄渺聲音直接在她的腦海中繼續(xù)放大。 對方眼底的嘲然是那樣的深刻…… 就像看到了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不敢相信花白禾竟然能將她遺忘。 說話的時候,她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著奇特的光芒, 有種吸引人心神的魅力。 以至于讓人禁不住地、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去認同她的話。 花白禾愣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和一條魚做過朋友。 畢竟曲暮春這個人設是憑空捏出來的,此前從沒來過米國不說,就連大海都沒有見過,而這個虛假殼子里裝著的靈魂,花白禾的本身…… 若論一定要在哪里見過這人的話。 那只有曾經(jīng)的世界了。 她擰了擰眉頭, 仿佛不知道這個漂亮的人魚在說什么, 一方面努力地把前幾個世界看上自己的另一半往對方身上套,另一方面,卻總覺得有些奇怪…… 印象中,那人好像從來沒有過,在新世界相遇的時候, 就直接跟她倒身份的時刻吧。 雖然花白禾不知道對方那是單純的惡趣味, 還是因為有所顧忌,總之, 這次的不尋常, 總讓她直覺有些不對。 “抱歉, 我印象中,好像從未跟您這樣美麗的仙女有過交集?” 穿著白色褂子的女生赤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自以為與魚缸保持了足夠安全的距離,臉上掛上了虛情假意的笑,還不忘隨口奉承兩句。 里頭那條人魚看著她,眼底的嘲諷意味更深了些許。 她的記憶還停止在那手術臺耀眼刺目的燈光上—— 她本來可能成為人魚族最強大的‘塞壬’,帶領整個族群走向繁榮。 然而這一切,都被人類徹底打破。 鋼鐵身軀的怪物沉入海底,釋放出的鐵爪和牢-籠在廣袤的海洋中漂浮,而后陡然揚起迅疾的血花,將她和她的同族,都抓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魚缸里來。 人魚族是自遠古時期,遺留到如今的,除海怪之外,最強的水族。 因為每一代‘塞壬’記憶和力量的傳承,逐漸給人魚族積累起強大的優(yōu)勢,使得在‘血月之夜’登頂?shù)哪贻p人魚,能夠在一夕之間獲得強大的力量,繼續(xù)帶領人魚族保持水中霸主的族群優(yōu)勢。 多少年來,人魚族統(tǒng)治了海洋中的世界,在這誕生了一切生命的海洋中,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直到…… 人類的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對海洋的探索也在逐漸進步,與此同時,海洋中接受了大量的垃圾和污染,所有生物和族群的存活范圍在逐漸地縮小。 終于,他們在海洋中隱藏了千年的蹤跡,如今又被發(fā)現(xiàn)了。 水中霸主,成為了水族館里頭那些被圈養(yǎng)的動物。 包括她和一些同族,盡數(shù)被抓來。 如果不是她的上一任族長,召喚了人魚族墓地中封印的力量,一舉搗毀了這個該死的人類基地,她和其他的同伴早就死了。 然而,不幸的是,久未開啟的力量,對整個世界造成了沖擊,使得她陰差陽錯地…… 與曲暮春,在海中生活了那么多年。 平心而論,對這個接受了她力量的人類,甚至給她取名為‘塞壬’的人類,她心中是喜歡的。 哪怕自己從未糾正過這人,‘塞壬’是每一任族長才能擁有的名字。 可惜,最后她也沒來得及說出這個事情,因為她們倆的下場不是很好,被那些再次獲得力量的新人類捕捉而去,用特殊的方法取了她的血。 閉上眼睛之前,她還有許多的遺憾…… 自己的紅珊瑚戒指還沒來得及送出去。 她記得,曾經(jīng)有一次上岸的時候,許多相伴的人類,手指上都會戴著這個玩意兒,這東西在她的理解中…… 應當像是人魚族中交尾儀式一樣重要的存在吧。 從此就能證明對方是自己的另一半。 她并不知道曲暮春最后的下場,然而閉眼之后,她卻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那些紛繁而至的畫面,讓她全然陌生…… 拴著奇怪的叫做妙蛙種子的玩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漂亮女生;即將對她發(fā)誓對她效忠一世的女生;在她面前睥睨著,高高在上的女生;拿著合約讓她喊‘干媽’的女生;要求她拿著書本,讓她念上面奇怪內(nèi)容的女生…… 那些有著不同性格、不同長相的女生,最終全部都融到了一塊兒。 變成了曲暮春的樣子。 讓這人魚恍惚明白了什么叫做前世,什么叫做心之所向。 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再見到這個人。 強烈的意識不知引起了什么波動…… 等到她再次醒來之后,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這個奇怪的大水缸當中。 這狹窄的水缸,任人觀摩的模樣,輕易就喚醒了她的記憶和恐懼。 覆蓋全世界的奇怪力量蕩然無存,就連海水的味道都是她記憶中很久以前的那樣…… 于是這人魚,又在懵懵懂懂之中,挾著無數(shù)的回憶,在這倒流的時光中醒來。 只可惜,她印象中的人,好像全不認識她了。 …… 從片刻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大屏玻璃面后的銀尾人魚對花白禾露出了個奇妙的笑容,再次用那特殊的傳音方法,直接作用于她的腦海: “以前我一直沒有糾正你,我并不叫‘塞壬’,但是——” “現(xiàn)在沒必要了,我很快就會是新的‘塞壬’?!?/br> 那聲音空靈仿佛在幽谷中響起,又像是從萬古前的海底深處傳來,更似是天空盡頭云層破開后落下的梵音。 琢磨不透,偏偏攝人心魂。 花白禾一臉懵逼地看著她,在這一刻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可逾越的代溝。 ……這簡直是馬里亞納海溝一樣的鴻溝。 “統(tǒng)、統(tǒng)兒,她跟我說的這是中文吧?我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花白禾怎么說也是做過許多任務的老咸魚了,跟那些新鮮的菜鳥們很不一樣。 她以為同為咸水魚,兩人之間應該有什么共同話題。 結果事實證明,都是她錯了。 遍觀那么多次的任務,卻沒有哪次讓她像現(xiàn)在一樣,整個人都是一副信息量缺失的懵逼。 “而你,也會一直是我的——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拒絕了,你不喜歡紅珊瑚的戒指,我給你做個新的,怎么樣?” 那人魚對著花白禾再次挑了挑唇,露出了一個自以為最友好的笑容。 可聽了她的話之后,花白禾卻是陡然震悚! 紅珊瑚戒指…… 那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魚女主送給傅光啟的禮物嗎? 怎么回事? 這魚人把她當成傅光啟了? 不對! 剎那間,花白禾腦海中的念頭如電光劃過,剎那間就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問題,花白禾又根據(jù)問題逐條推理出答案,但她的心念處理速度再快,也不及早已做下決定的銀尾人魚更快! 對方一直放在玻璃屏上的手掌并沒更大的動作,手心卻驟然隔空傳來一陣吸力! 原本赤著腳的花白禾被她隔著雙層有機玻璃一抓,整個人竟然從地面上浮了起來。 系統(tǒng)只來得及跟她說一句徒勞的“小心”,之后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花白禾整個人像是風箏一樣,即將被玻璃水缸里待著的銀尾人魚抓在手里。 就好像…… 她有本事讓花白禾穿過這厚厚的玻璃,落進那碩大的海水池里似的。 花白禾整個人睜大了眼睛,凍的腳趾有些發(fā)青的腳丫子在半空中無用功地蹬了幾下,只能慌亂地擠出一句: “什么戒指,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正在這時! “滴滴!”一聲,第三實驗場門口傳來驗證通過的開門聲。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冷冷的白色褂子套在那人的身上,平白為他添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烏黑如墨的發(fā)不知是不是平日里修剪太少,后頸處已經(jīng)被覆蓋了些許,就連前額的碎發(fā)都快要擋到眼前,偏偏只能襯的他的眼眸寒冷如星。 平眉濃密,描出他不屬于劍眉的氣勢,配上刀削一樣的鼻梁,刻薄而色淺的唇瓣,竟也能造出幾分高山仰止的氣勢。 來的人,正是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傅光啟。 比起白日里對這觀察玻璃十分好奇的樣子,這會兒的他顯得冷漠許多,門開之后,他看也不看滿屋子的實驗體,徑直朝著盡頭的那個大屏玻璃而去。 凡他經(jīng)過的地方,有些保持了意識的實驗體各個瑟縮在與他相反的另一側,就連有些沉睡的,也在睡夢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瑟瑟發(fā)抖起來。 傅光啟不知是注意到了懶得計較,還是并不在意,就邁著步子朝里走。 方才還在玻璃屏前站著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他站在玻璃屏幕前,往里看去,發(fā)現(xiàn)白日里襲擊有機玻璃的那個東西,依然尋不到半分蹤跡,仿佛那水色中什么都沒有。 傅光啟皺了皺眉頭。 …… 花白禾覺得自己快死了。 自從被猝不及防拉進水里之后,她就嗆了一大口,冰冷的水從她的耳朵、鼻子里灌進去,眼睛里滿是火辣辣的痛,嘴里也盲吞了好幾口又咸又澀的玩意兒…… 她幾乎是立刻就要陷入意識模糊的窒息境地中。 那銀尾人魚看到了她這幅虛弱的狀態(tài),并不以為意,只在她渾身痙攣到快要昏迷的那一刻,在她揮舞出的水泡中,慢慢地湊近了她的臉龐。 “叮咚!檢測到宿主即將遇險,‘隨機抽簽權’使用,抽簽開始——點數(shù),四,獲得水中呼吸能力,恭喜?!?/br> “喂!你沒事吧?呼吸!”在那一段毫無情感的機械音通知之后,響起來的是系統(tǒng)緊張又著急的聲音。 彼時,花白禾的意識已經(jīng)在慢慢遠離,她已經(jīng)無法對系統(tǒng)的聲音作出反應,只像一具假浮-尸一樣飄在水中,指頭不自覺地痙攣著,彈動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塞壬’湊近了她的唇,正想給她渡一口氣—— “當當當。”玻璃被敲響的聲音,在這水中發(fā)出些許的聲波。 銀尾人魚抬起頭來,而后驟然感知到玻璃外的氣息: 那是她白日里就感受過的,讓她感到威脅的氣息,就像是……她的同族。 她當時還特意在那些人類離開的時候,露出過行跡,就為了觀察情況,結果發(fā)現(xiàn)她的同族混在那些白色衣服的人里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銀尾人魚瞇了瞇眼睛,有些好奇這位同族怎么會在人類當中混跡。 結果下一刻,那道雪白的身影,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從那玻璃罩子外面慢慢地穿進了水中。 待到與她對視的那一刻,男人的眼中閃過了幾分驚詫。 “是你……”他還不太習慣直接跟人魚用腦電波交流,于是在水中開口的時候,只吐出了一串大小不一的白色泡泡。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在那銀尾人魚的身側,發(fā)現(xiàn)了一道仰著頭,漂浮在水中的身影。 她好像就快要失去意識了。 傅光啟自然知道一般人被禁-錮于水中之后的反應,正想朝著曲暮春的方向而去,卻發(fā)現(xiàn)那銀尾人魚沖自己威脅地舉起了爪子,好像他要搶她的獵物似的。 見到她那護食般的動作,傅光啟瞇了瞇眼睛,在心中下了個判斷: 這人魚,是不記得他了嗎? 他心頭不經(jīng)意劃過巨大的悵然,心底似乎突然之間被人拿刀子剜去了一大塊,空落落的。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快死了,普通的人類無法在水中呼吸?!?/br> 傅光啟無意與這只銀尾人魚做對,只停了動作,站在原地,有些磕磕絆絆地用腦電波跟這個銀尾人魚溝通。 一人一魚僵持了幾秒鐘之后,那人魚陡然一擺尾,拉著花白禾在這水中疾馳,如一柄銀色的長-槍,直直沖出了那面玻璃屏幕! 比起白日刻意攻擊的巨響,夜晚的她動作簡直可算的上是毛毛雨般無聲了。 花白禾并不知道自己被對方從水中裹挾而出,只慘白著臉,毫無生氣地躺在那冰涼的地磚上。 而在她的身旁,銀尾人魚從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自動幻化出了雙腿,筆挺修長的雙腿依然是不帶血色的蒼白。 銀尾邁出一步,立刻暴露出了她走路姿勢的怪異。 她在花白禾的跟前蹲下,正想想個辦法喚醒在陸地上的她,卻見后面又一人跟著從水中走出。 一身濕淋淋的研究服,隨著他的動作,一邊走一邊蒸發(fā)水汽,等他走到了花白禾的跟前之后,整個人已經(jīng)是從未入過水的干燥狀態(tài)了。 看見那人魚笨拙地想要學著人類弄人工呼吸,傅光啟即刻插話道:“我來吧?!?/br> 他還是抿著唇,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偏偏視線總往那銀尾的身上飄。 他想,這個家伙還是這樣……魯莽。 對他好的時候也是真好,搗亂的時候,也是真的讓他頭疼。 當年他沒在那危機四伏的深海中丟了命,多半要依托自己的好運。 銀尾看了看他,似乎在判斷他是否要借著這動作跟自己搶人,虎視眈眈地瞇了瞇眼睛,才往旁邊挪開了一步。 傅光啟嘆了一口氣。 也許,帶著上一世記憶重生而來的人,只有他一個吧…… 不知道這曲暮春是得了什么運氣,竟然叫這‘塞壬’看上了。 他心情頗為復雜,但卻半點不影響他的急救動作,有節(jié)奏地按壓胸腔,給對方吹氣,終于,在二十多秒之后—— “咳咳咳!咳咳……” 一陣兇猛的咳嗽聲在第三實驗場的室內(nèi)響起。 花白禾整個人被肺里火燒火燎的感覺逼得真想再死一次,試想從她穿越以來,什么時候遇見過如此兇險的事情,即便是當姜窈貼身奴婢的那一次,她也幾乎沒遇見過什么危險。 然而乍一來中級場,劇情都還沒開始走,她就差點被命定之子的對象玩的命都沒了。 花白禾后腦勺不知是不是進了水,隨著她的咳嗽和呼吸的動作,激出一陣難言的抽痛,喉嚨、眼睛、鼻子、心肺……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她一邊撕心裂肺地咳著,一邊忍不住冒出生理淚水,涕泗橫流的模樣丟臉至極,已經(jīng)全然顧不上如今的局勢,只如一條被挖出了泥土的蚯蚓,在地上蜷曲翻滾。 實在是太難受了。 “統(tǒng)兒,完了,我的腦子里真的進水了,怎么辦,我以后會不會變丑?”花白禾在腦海里哇啦哇啦地大哭。 系統(tǒng):“……” 聽見花白禾還能說這種胡話,它就放心了。 “咳咳、咳咳咳……!”她一邊咳水一邊哭,直到一只冰涼的手,有些驚慌地放到了她的背上,像是安撫小孩兒那樣,上下動了動。 因為動作不甚熟練,那手的動作一點溫柔都不帶,只剩笨拙。 花白禾跟傅光啟同時朝那手的主人看去。 花白禾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不管那海草一樣黏在自己臉上的頭發(fā),好半晌,等到咳嗽、吐水,想干嘔的后勁兒過去之后,她氣勢虛弱地瞇了瞇眼睛,打量著那個銀尾人魚。 好半晌,她才氣若游絲地問了一句: “你不喜歡我夸你仙女,我們可以商量著換詞,姐,您至于把我往死里整嗎?” 那人魚看著她可憐兮兮地眼圈帶紅的樣子,心中忽然漫上了一丁點的奇怪感覺。 她并不知道那是內(nèi)疚,只覺得有些難受。 花白禾跟她兩廂對峙的時候,唯有系統(tǒng)從頭到尾保持了冷靜,開口道:“這個世界不太對……” “我剛才緊急查閱了中級場的背景設定,人魚一族只有族長才能夠叫做‘塞壬’,結合她對你說的話,我懷疑她保有上一世的記憶,但是奇怪的出現(xiàn)了錯亂。” “而且,這個傅光啟也不太對,按理說他現(xiàn)在該是一個普通人,可是他同樣擁有穿越屏障的能力,太奇怪了?!?/br> 花白禾現(xiàn)在腦袋還在嗡嗡響,對系統(tǒng)的話并不很能理解,只聽了個一知半解。 她只將視線慢慢地轉到了傅光啟的身上。 卻發(fā)現(xiàn)傅光啟一直在看著那條銀尾。 這畫面奇異的有些熟悉—— 花白禾想,在新手村任務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女主角看著她,男主盯著女主,而她看著男主? “統(tǒng)兒,你有沒看到傅光啟頭頂?shù)哪且黄G光?”花白禾稍微喘過氣來了,就恢復了之前的活力。 系統(tǒng)卻并不如她那般樂觀,并沒開口搭理她的話。 …… 傅光啟看著那條銀尾,看了很久之后,才突兀地開口說了一句: “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可以從這里直接出去,你怎么會被抓?” 聽見他出口的聲音,那個已經(jīng)化出人身,墨綠色的卷發(fā)披散在身后的銀尾順勢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十足的輕蔑和嘲諷。 室內(nèi)氣氛一時間十分沉寂。 花白禾不知道是那人魚再次使用了作用人心的溝通能力,還是她單純就這樣嘲諷傅光啟,表情里的意思儼然是: 我想待在哪里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說話。 花白禾:“……” 傅光啟:“……” 其實花白禾猜的沒錯,銀尾確實沒跟傅光啟回答這個問題。 但她反問了另一段: “這種穿透空間的能力,我族當中只有我才擁有,你又是從哪里領悟的?按理說,族中的能力,本該各不相同,從以前到現(xiàn)在,我還沒遇見覺醒能力一樣的同類?!?/br> “而且,你身上有種我十分熟悉的氣息,你難道是我……” “失散在外的兄弟?” 傅光啟:“……” 聽見那句‘失散在外的兄弟’時,他心中的情緒著實復雜。 神特么兄弟。 他的能力為什么會與銀尾相同—— 那當然是因為,他身體里,流了她的血液啊。 作為“藍海”項目有史以來第一個兩族生物結合成功的實驗體,別說是穿越屏障的能力,如今的他,就連力量,都跟‘塞壬’在全盛的時期一樣。 傅光啟閉了閉眼睛,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jīng)是一片漠然: “如果你想離開,最好是趁今晚,過了這時間,就來不及了?!?/br> 花白禾跟銀尾同時怔住,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直到—— “警告!警告!第三實驗場出現(xiàn)異常!第三實驗場出現(xiàn)異常!” 白日里聽見的警報聲,再次在兩人一魚當中響起。 面對曲暮春的疑惑,傅光啟很淡定地開口道:“抱歉,我今晚來這里是有私事要解決,所以暫時黑了半小時的第三實驗場監(jiān)-控,現(xiàn)在應該是被發(fā)現(xiàn)了?!?/br> 花白禾:“……” 花白禾:“!?。 ?/br> 幾乎是在瞬間,她就裝出曲暮春的人設,一臉懵逼地抱著頭,“我今天晚上一定是在夢游!為什么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話???傅光啟,你跟這人魚大姐們認識嗎?” 傅光啟聽了她的話,抬眼看了看銀尾,卻見她朝自己勾了勾唇,而后整個身形卻逐漸在空氣中隱沒,消失不見。 他無聲挑了挑自己的唇角,知道現(xiàn)在的藥丸公司的禁制對這人魚來說形容虛設,不知怎么有些高興。 哪怕對方根本不記得他,也不妨礙他此刻的心情愉悅。 傅光啟看了看花白禾這幅溺水剛醒的虛弱樣子。 花白禾被他打量的后背寒毛直豎:“你、你要對你可愛的朋友做什么?傅光啟我先提醒你,做個人啊——” 話還沒說完,男人的身影已經(jīng)走到了她跟前,徹底將她籠罩。 “這個爛攤子,總要留個人來收拾吧?”傅光啟打斷了花白禾的話,對她莫名地露出了個笑容。 然后,還未等花白禾反應過來,他抬手就劈向這人的后頸。 下一刻—— 女生軟趴趴地往地上倒去,臨了被他抬手一接,只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 “警告!警告!第三實驗場出現(xiàn)異常!” 第三實驗場的警告還在嗶嗶作響,然而始作俑者們都消失不見,等到荷-槍實-彈的守衛(wèi)們來到里面之后,發(fā)現(xiàn)的只有倒在一灘水里面的低級助理曲暮春。 她面前的玻璃鋼完好無損,然而經(jīng)過檢查之后—— 眾人發(fā)現(xiàn),里面那條最珍貴的人魚,不見了。 第一實驗室,負責人魚項目的研究主任幾乎氣的要吐血,哪怕這個曲暮春醒來之后聲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暴跳如雷地對底下人吩咐道: “讓她開口!二十四小時內(nèi),我必須要知道那條珍貴的人魚的下落!” “漏洞究竟出在哪里?檢查出來了嗎?第三實驗場的監(jiān)-控,到底是怎么被人入-侵的?你們這群飯桶!給我去查!” 第一實驗場的研究者們各個臉色都不好看。 比他們臉色更不好看的,則是藥丸公司聘請來的那些安保人員。 他們覺得今天簡直倒霉透了,上午的時候第三實驗場里面的人魚搞了破壞,他們就覺得很奇怪了,結果晚上更好! 那人魚實驗體就這么溜了! 第一實驗場的水缸開關根本沒有開啟的痕跡,第三實驗場根本沒有出口,然而卻有個倒在水泊中,一問三不知的低級研究助理。 見了鬼了…… 那人魚難道還會魔術不成? 他們都知道那個低級的研究員看樣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這會兒上面都已經(jīng)發(fā)話下來了,他們不給個交代,是絕對不行的。 沒人會憐惜,一個普通的低級研究助理的命。 畢竟,這里最不值錢的,就是低級研究助理與那些志愿者了。 …… 如果說整個藥丸公司都覺得流年不利,那花白禾的遭遇絕對算是倒了血霉! “統(tǒng)兒,你做這次任務之前,有沒看老黃歷?” 花白禾被關在一個小型審-訊室里,一臉深沉地問系統(tǒng)。 “命運之子和他對象,一人把我往死里坑一次,這可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花白禾整個人都很茫然。 “你說那人魚搞我,我沒問題,畢竟我這盤正條順,貌美如花,魅力跨越種族,我能理解——但是這傅光啟真不是個東西??!” “老婆還沒娶進門,先把媒婆丟過墻,請問這是什么cao作?” 系統(tǒng):“……” 它也很想知道為什么,問題是花白禾問它,它問誰去? 想了想,它只能回一句:“大概,他是嫉-妒你被他家的老婆看上,所以……?” 花白禾面無表情,在腦海里給傅光啟比了無數(shù)個中指。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毕到y(tǒng)意味深長地教育了她一句。 顯然,它對命運之子的對象看上花白禾這個事,依然有些耿耿于懷,不忘在花白禾面臨牢獄之災的時候,把教育放在第一位。 花白禾:“?” 系統(tǒng):“別碰兄弟的老婆。” 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其實之前的低級場都沒事,但要是到了中級場——” “你可能會死?!?/br> 花白禾絕望地看著一個肌rou大漢從遠到近地朝她而來,木著臉回答道: “我看出來了。” …… 十分鐘之后。 “藍海”基地的地下,其中一個特殊的刑-訊室內(nèi)。 “啊啊啊啊——!”一聲慘叫從當中傳出。 有個人手中拿著針筒,對旁邊人開口道:“這次的新藥劑效果不錯,但這女人可真是個硬骨頭,居然到這一步還什么都沒招出來?!?/br> “也許,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也沒辦法了,上面交代了,只能怪她太倒霉,也是我對這些亞洲人不感興趣,太干癟了。” 在一群男人的調(diào)笑聲里,花白禾覺得很累。 嗓子很累,心也很累。 畢竟一直演出被折磨的尖叫聲,對她來說并不太容易,但總比她真的挨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折騰要好,這一切都得依賴于系統(tǒng)切斷了她的痛覺神經(jīng)。 花白禾叫的無聊了,開始跟系統(tǒng)演: “統(tǒng)兒,我被折磨的第一次就這么沒了,你要怎么對人家負責?” 系統(tǒng):“……” 系統(tǒng)冷漠:“要不要我再給你恢復一下痛覺,讓你好好品味一下這個第一次?!?/br> 花白禾:“……你變了,你個負心漢。” 系統(tǒng)知道她初歷任務的艱辛,正想說點其他的話轉移花白禾的注意力。 結果花白禾卻自言自語地在腦海里說道: “哎,那個銀尾巴的人魚,說她馬上就要變成‘塞壬’了,如果我沒記錯,她繼承了族長的位置之后,豈不是要變成,雌-雄同體?” 系統(tǒng)不明白她的關注點在哪里,有點蒙: “啊,怎么了嗎?” 花白禾幽幽地說了一句:“我還沒玩過這么刺激的?!?/br> 系統(tǒng):“……” “我還是個孩子!你這個畜-生!”系統(tǒng)拒絕去思考花白禾所想的畫面。 為了不讓這人順著那個話題發(fā)揮,系統(tǒng)搶過話頭:“等等,我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能量!” 花白禾:“?” 半分鐘后。 那些拿著實驗室新藥品的男人正在聽這個低級實驗助理百變的叫聲時,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人不再尖叫了。 他們忽然將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被他們束縛在椅子上的女人低著頭,露出那截脆弱的、略有些突出的后頸骨,上面蒙著一層略白的皮膚。 她長長的頭發(fā)落在臉前,擋住了她的表情,讓人什么都看不清。 陰影下,她慢慢地勾了勾自己的唇,久不喝水讓她的嗓音變得極為沙啞。 只聽她慢慢道: “神說,要有光。” “如果我不要光呢?” 話音落下,她慢慢地抬起頭來,一個堪稱邪佞的笑容出現(xiàn)在她的唇角。 同一時間,整個“藍?!被氐碾姾鋈煌A?。 所有人習慣性地拔-出-槍,正想對花白禾射-擊,結果房間的地磚卻忽然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所掀開,瀑布般的水流從底下沖了上來,將站在花白禾身前的人立刻撞的七零八落。 她就保持著雙手被縛的姿勢,坐在那張椅子上,一動不動。 就在她的身旁,空氣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聲音:“嘖,你這么裝-逼,我要是不來,你這會兒已經(jīng)變成梭子了?!?/br> 就在那聲音響起的時刻,腳底下的水流中忽然被凝出一道道的水-箭,朝著室內(nèi)那些保全人員的知名處飛射而去—— “啊!”“老天!”“cao!” 無數(shù)的罵聲之后,是倒了一地的人。 傅光啟這才露出身形來,看著花白禾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正準備俯身去給她解繩索—— 忽然發(fā)現(xiàn)花白禾深吸了一口氣。 傅光啟還未反應過來,聽見她中氣十足的吼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傅光啟我日了你血媽!賣隊友快樂嗎!” 乍然遭受音波攻擊的傅光啟:“……”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知道這個小祖宗沒那么容易解決,對于這個在新一世生活中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的朋友,他其實還挺珍惜的。 因為有點心虛,他只能面無表情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對花白禾示意了一下另一個方向。 “日完我媽了嗎?” “日完的話,也請公平一點,雨露均沾地寵幸一下她家令堂吧?!?/br> 在他示意的方向,一張熟悉的漂亮臉龐出現(xiàn)在空氣中。 正是那個‘塞壬’。 花白禾剛想繼續(xù)開口以示公平,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等等,統(tǒng)兒,她現(xiàn)在是這一任族長了嗎?” 系統(tǒng):“啊,怎么?” 花白禾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個人魚的方向,又看了看傅光啟,被他解開桎梏之后,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后對傅光啟露出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傅光啟:“?” 花白禾對系統(tǒng)說道:“我忽然不恨了。” “我一想到傅光啟的未來——老婆掏出來比他還大,我就不恨了?!?/br> 這是倒了什么霉,才把活生生的言情劇本,換成了扶她? ※※※※※※※※※※※※※※※※※※※※ 其實上一張你們答的都對。 因為出來的是傅光啟的老婆,這個世界的女主,然而,并不是花白禾的另一半嘻嘻嘻! 我還以為今天能把她放出來呢,哎! * 為免有人沒看懂,我在這里解釋一下。 前文說過,做任務拯救的世界都是主神重啟的。 那么,這個末世世界,主神動的手腳就是,讓男女主帶記憶重生。 然而…… 主神改了塞壬的記憶,讓塞壬以為自己跟花白禾在前幾個世界相愛過,而且上一世,也是她和花白禾一起生活。 揭露一下主神的險惡用心: 花白禾如果愛上塞壬,已經(jīng)知道上一世記憶的世界之子傅光啟,會怎么看她? 花白禾真的cp來到這個世界,會怎么看她? 她任務失敗的概率會上升,甚至可能像這一章一樣,一不小心,就死掉。 * 設定可能有點復雜,大家慢慢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