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別這樣(十)
走出商場之后,外頭竟然飄起了小雨。 兩人都沒帶傘。 但那雨絲細密如牛毛,頂多在頭發(fā)上籠一層霜色,外頭也有許多路人不甚在意,步子愜意而悠閑。 花白禾對下雨天并不反感,只格外討厭淋雨,原因是在上初中的時候,物理課的老師說雨水的原理是以灰塵當(dāng)凝結(jié)核,再覆蓋上水蒸氣。 每次一淋到雨,她就覺得有無數(shù)的灰塵密密麻麻黏在自己身上。 哪怕后來知道其實這世界上到處都有細菌,她也再無法把這丁點的毛病改掉,只是養(yǎng)成了下雨天堅決不往外走的習(xí)慣。 而今,她看著遠處路燈下照亮的那片雨霧,走到商場臺階旁,令人不易察覺地頓了頓。 身旁的洛笙卻已經(jīng)抬起手,在她身前攔了攔: “等等,外邊下雨了,我去旁邊借把傘?!?/br> 語氣里滿是理所當(dāng)然的意味,好像為了那么點小破雨,就是應(yīng)該專門撐把傘。 花白禾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著她朝最近的那處公共租傘處走去,那人依然穿著嚴(yán)謹(jǐn)?shù)呐课餮b,背影如同一支筆挺的蒼竹。 光看外表,好像洛笙天生就這樣講究而精致—— 可花白禾很明白,那就是為自己借的。 因為她在高中的時候,見過無數(shù)次,洛笙在雨天放學(xué)后,一走出教學(xué)樓,就刻意放慢步子,微揚著腦袋,好似正面迎接那些濕涼拍上來的模樣。 在周圍那些趕著下鍋的“餃子”里,這道不疾不徐的身影,就格外引人注目。 …… 透明的傘在頭頂撐開。 花白禾看了看身旁握著傘的這人,骨節(jié)分明的指頭在黑色的傘柄襯托下顯得格外白,在某些項目上十分有優(yōu)勢。 也許是她的目光停留時間太長,洛笙順勢瞄了眼,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提了句: “以前學(xué)校鋼琴社的學(xué)姐夸過我手指好看?!?/br> 連彈鋼琴的都說美—— 花白禾卻是抬眼看了看她頭頂已經(jīng)飆到99的情感進度,半晌百感交集地嘆出一句:“可惜了?!?/br> 洛笙以為她說的是自己沒學(xué)鋼琴很可惜,有些遲疑地說道:“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去學(xué)?!?/br> 唯有知道花白禾真實想法的系統(tǒng),重重地在她腦袋里嘆了一口氣。 花白禾搖了搖頭,“不用,太麻煩了?!?/br> 鍛煉地那么靈活,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到,還是別便宜下一個接盤的了。 洛笙卻沒放棄,心底甚至涌出喜意。 因為花白禾說的是“不用,太麻煩了”而不是“謝謝,我不喜歡”。 ——難得今晚見到可音對什么東西表露出這么明顯的喜愛,洛笙決定一會兒就去小區(qū)附近的琴行了解一下鋼琴興趣班。 …… 就在洛笙思考著如何討好花白禾的時候,花白禾也在想著洛笙……的情感進度。 “你說,我今晚要是換上那件內(nèi)衣在她面前晃一圈,她會不會因為驚喜過度,進度條直接爆-掉?”她在腦海中問系統(tǒng)。 系統(tǒng):“……” 花白禾琢磨半天,忍痛搖頭:“還是算了,萬一過段時間才到關(guān)鍵劇情點呢?” 系統(tǒng)呵呵一笑:“說來說去,其實你是擔(dān)心下個世界找不到這么優(yōu)秀的打-炮對象吧?”所以才抓緊這最后的機會,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花白禾再次被拆穿心里的小九九,直言道:“那下個世界有嗎?” 系統(tǒng):……當(dāng)然沒有!?。?/br> 系統(tǒng)回答的聲音十分冷漠:“不管你怎么拖時間,最終劇情點到達后,你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別忘了,新手村的任務(wù)評分,才是決定你是否有繼續(xù)任務(wù)機會的關(guān)鍵?!?/br> 要是花白禾因為留戀這個世界,做出了什么影響洛笙情感進度的事情—— 花白禾的新手任務(wù)就會宣告失敗。 通俗點來說,她這輩子和一個億的交集只剩下一處——夢里。 花白禾敷衍地應(yīng)了它幾聲。 然后趁洛笙不注意,在過馬路左右看車輛的時候,用余光貪戀得追逐著這人冷淡的五官。 只有花白禾體驗過,在這張看似禁-欲的皮囊下,究竟隱藏著多么火熱的情感。 她光顧著偷看洛笙,并不知道,之前口稱的那個‘萬一’,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 只是這么幾步路的功夫,雨卻驀地越下越大。 由于洛笙和花白禾先去吃了晚餐,所以車停在那家餐廳附近的停車場,又因為距離這購物中心不太遠,所以洛笙之前借著飯后消食的理由,拉著花白禾一路走過來。 ——總待在那么逼仄的空間內(nèi),她擔(dān)心自己控制不住,再嚇著心上人。 噼里啪啦的聲音砸在透明的傘葉上,整座城市被這片雨霧茫?;\罩了,街上呼嘯而過的車輛用雨刷甩起來的水簾,足以將一個成年人從頭澆灌到腳,每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放過。 之前還悠閑的行人各個成了落湯雞,奔跑著找屋檐避雨,街上很快就看不到什么人了。 洛笙和花白禾走到了最后一個紅綠燈口。 對面就是那家餐廳門口的停車場。 也許是因為雨點拍打的聲音實在太大,傘下的人即便離得近,說話也需要抬高音調(diào)。 所以洛笙就沒再開口了,只是單手搭在花白禾的肩上,以一種圈著的姿態(tài),將傘外沿落下的水全部擋掉,盡量不讓她淋到雨。 花白禾好幾次都不太舒服地動了動肩膀,仿佛不太習(xí)慣被這樣籠罩在對方的氣息內(nèi)。 洛笙見她實在不喜歡,只好略松了松手,改成兩指拉著她的衣袖,只將頭頂?shù)膫阃沁吀鼉A了傾。 對面的紅綠燈在倒數(shù)—— 10、9、8…… 因為下雨,兩人回來抄的是近路。 路的另一邊是個建筑工地,因為工程項目的緣故,將那邊一條路都封了,除了進出的工程車輛,平時根本沒有別的車和人路過。 ……3、2、1。 熒熒綠燈醒目地亮起。 洛笙拉著人就打算往前走。 與此同時,花白禾聽見自己腦海里出現(xiàn)響亮的一聲‘嘀嗒’。 那是久違的,任務(wù)下達的聲響。 她想不起來自己那一刻用了什么樣的反應(yīng)速度,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前跨一步,變成面對洛笙的姿態(tài),控制不住力道地將她往后推,同時大聲開口道: “其實我——” 其實我非常喜歡你! 后面的話音,卻被汽車車輪與地面摩擦的響亮聲音給蓋過了。 洛笙被她推倒著坐在泥濘的地面里,手里的購物袋散了一地,那件被放在小購物紙袋里的雪白色蕾絲內(nèi)衣飛了出來,被地上的臟水浸成泥黃色。 人行道對面那個綠熒熒的路燈亮著,本該格外刺眼。 但洛笙只怔怔地坐在骯臟的泥土地上。 她什么都聽不見。 也什么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