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袁橋, 再催一下大使館那邊的消息?！?/br>
    “知道了陳隊！”

    應(yīng)下話，呂袁橋一邊在手機上給老爹發(fā)消息，一邊往后錯了下轉(zhuǎn)椅, 頂上羅家楠的轉(zhuǎn)椅靠背, 弄醒了趴桌上睡覺的人。

    “嘛呀？”眼還沒睜，羅家楠先抱怨了一聲。值了一宿的班，本想開晨會之前抓功夫睡會卻不得安生。

    點下發(fā)送鍵, 呂袁橋回頭問：“昨兒不該師傅的班么, 怎么你值了？”

    羅家楠打著哈欠看了眼表：“喜寶不是前兩天摔著頭了么，我替?zhèn)€班, 好讓她回家看閨女去?！?/br>
    事實上是因為夏勇輝的事他被祈銘甩了臉子, 不回單位睡就只能回爸媽那去了，單位分的房子還他媽在建沒封頂呢。

    “嚯, 你可真孝順?！?/br>
    “……我怎么覺著你小子在罵我？”

    “想多了?！?/br>
    倆人正說著, 苗紅進(jìn)屋，路過羅家楠身邊時停住腳步，打包里掏出個樂扣盒子往他桌上一放：“吶, 大偉讓給你帶的早飯, 西紅柿雞蛋餅，跟我閨女一待遇啊。”

    “嘿嘿, 謝謝師傅。”

    羅家楠美滋滋的打開蓋子, 霎時間面香裹著蛋香撲鼻而來, 結(jié)果沒等沒他上手抓, 呂袁橋先伸爪過來拎走了一角。

    “是給你帶的么你就吃！”晚了半秒, 羅家楠沒能擒住那只賊手。

    呂袁橋趕緊把噴香的餅子塞進(jìn)嘴里, 苦大仇深地賣慘：“高仁不給晚飯吃, 我每天早晨都是餓醒的啊, 師哥?！?/br>
    “食堂早飯一塊錢隨便吃！你跟我這搶什么糧食？”

    “食堂的飯哪有大偉哥做的好吃，誒，再給我一片?！?/br>
    “滾蛋！”

    羅家楠一邊護著樂扣盒一邊往嘴里塞餅，呂袁橋趴他背上搶，倆人誰也不肯讓步。苗紅在一旁看他們餓虎爭食當(dāng)樂呵。早晨聽喬大偉說多做了點雞蛋餅給羅家楠帶過去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預(yù)見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一幕。倆徒弟，從不偏心哪個，反正他們自己會想轍找平衡。

    咚咚。

    門口傳來象征性的敲門聲。羅家楠抱著樂扣盒推著小師弟的腦袋，轉(zhuǎn)頭一看，是杜海威。以往杜海威都穿制服，但今天穿的是原色立領(lǐng)亞麻襯衫和西褲，看著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完全看不出是個刑技，倒像個開畫廊或者賣紫砂壺的儒商。

    “羅副隊，我來取物證?！闭f著話，杜海威的視線越過疊在一起的倆人，沖苗紅點了下頭，“早，紅姐。”

    “早，杜老師?！泵缂t笑盈盈回禮。

    “哦對，這個，你拿去和礦泉水瓶上的指紋做對比?！绷_家楠從抽屜里拿出個封在證物袋里的膠條遞過去，這是昨天他從曾慧櫻家里出來時從門把手上粘下來的。

    杜海威看向袋子的眼神略有挑剔，沒用磁力粉提取的指紋非常模糊，檢測難度極大。不過當(dāng)聽到苗紅問自己“杜老師今天穿這么精神，要去相親啊？”后，嘴角又堆起了笑意：“沒，等著您給介紹呢?！?/br>
    “呦，那還真沒合適的，我認(rèn)識的歲數(shù)都比你大?！?/br>
    “那樣才好啊，知道疼人，特別是像紅姐您這樣的，成熟又有主見，大偉好福氣?！?/br>
    “呦，杜老師你嘴可夠甜的，說的話聽著真讓人舒心?！?/br>
    “我這人一向?qū)嵤虑笫?。?/br>
    ——呸！

    眼睜睜的看著杜海威聊sao自家?guī)煾?，羅家楠和呂袁橋同時在心里翻出白眼。就杜海威這張嘴，那可真是，一天到晚跟抹了蜜蜂屎一樣，居然連苗紅這樣的女霸王龍都能讓他撩得露出少女般的笑容。不得不承認(rèn)，這孫子段位真高。

    把還剩兩角餅的樂扣盒往師弟懷里一塞，羅家楠咋舌道：“要我說，攤上大偉那樣的是我?guī)煾档母?，做飯做家?wù)看孩子——嗨，除了生孩子，他們家事全都大偉干?！?/br>
    說白了他就是想讓杜海威下不來臺——您不是會撩么？我看你還這馬屁還怎么往下拍！

    結(jié)果杜海威一句話給他撂那了：“那是因為紅姐值得被如此深愛。”

    我cao！羅家楠心說這話你要讓我說，我能先給自己rou麻死！

    等杜海威出屋，苗紅伸腿踹了腳羅家楠的椅子，幸災(zāi)樂禍地說：“知道什么叫差距么？瞧瞧人家杜老師的嘴，再瞧瞧你的。”

    “我又不靠嘴吃飯！”羅家楠白眼翻上天花板。

    呂袁橋聽了笑得餅子差點從鼻子里噴出去——不靠嘴吃飯，靠哪？

    這時陳飛從隊長辦公間里出來，拍拍案情分析板，召集晨會。重案組同時有三個案子在辦，上面盯得最緊的就是羅家楠主導(dǎo)調(diào)查的這起雙重兇殺案。跟毒品有關(guān)的那條線歸緝毒處了，現(xiàn)在他們手里僅剩曾慧櫻這條線?；诹_家楠的走訪判斷，于斷崖上割斷安全繩的人有極大的可能就是她。但目前缺乏作案動機，只能先輪番派人盯著，以防她脫離警方的視線。

    聽完羅家楠的匯報，陳飛問呂袁橋：“大使館那邊什么時候能給消息？”

    呂袁橋說：“我爸說盡快，他認(rèn)識的那個人在柏林大使館工作，但曾慧櫻上學(xué)的地方是在慕尼黑，還得再托人打聽?！?/br>
    “行，多催著點?！标愶w轉(zhuǎn)頭看看，“歐健和許杰在那盯著呢？”

    羅家楠應(yīng)道：“嗯，我下午過去替許杰。”

    陳飛聽了一愣：“小歐也盯了一天一宿了吧？你安排誰替他？”

    “替什么?。慷ギ?dāng)歲的大小伙子，盯個三天兩夜不很正常？”羅家楠撇撇嘴，一副連舔八片檸檬的酸勁兒，“頭兒，您可不能偏心啊，我當(dāng)初剛來咱組的時候，連軸轉(zhuǎn)盯梢咋沒見您心疼過我？”

    “少廢話，你摸著良心說，是我不讓人替你還是你自己不肯離崗？”陳飛作勢要抽人，羅家楠笑著偏頭躲開。

    “得得得，我安排，那個……”羅家楠回頭掃視了一圈辦公室，發(fā)現(xiàn)竟然無人可喊——都有活兒——只得朝陳飛聳了下肩膀，“要不您跟我去？”

    “沒空，我下午得去市委?！?/br>
    “趕緊招人吧，您看看，到該用人的時候，一個都拎不出來。”

    “早招了，這不還沒來報道么?！标愶w皺皺眉，“去，上別的部門借個人手?！?/br>
    羅家楠立馬摸出電話打給唐喆學(xué)，全局上下就數(shù)懸案組松快，有時還能休大禮拜呢。

    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懸案組派了岳林過來當(dāng)替補。說是新人也干了兩年多警察了，只不過跟羅家楠這號老油條比起來，看著還是嫩了許多。跟許杰他們交完班，岳林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時錯眼珠瞄一眼旁邊叼著煙低頭看手機的羅家楠。

    “第一次盯梢啊？”根本不用轉(zhuǎn)頭，羅家楠就知道他在瞧自己——他對別人的視線異常敏感，“別看我，看前頭?！?/br>
    “?。坎皇遣皇??！?/br>
    岳林趕緊擺正視線。雖說不是第一次干這份差事，但畢竟是被借調(diào)過來的，出了岔子，丟隊長副隊長的臉。他平時跟重案組的人接觸的不多，像羅家楠這樣平時不怎么待辦公室凈在外面跑的，只有對方偶爾來懸案組辦公室串門的時候才能說上一兩句話。

    “羅副隊?！?/br>
    “嗯？”

    “聽說……你以前干過特情工作？”

    聊聊天，不至于犯困。

    “啊，老黃歷了?！蹦壳傲_家楠沒心思跟后輩吹牛逼，媳婦還沒哄好呢。

    岳林十分好奇：“特刺激吧？”

    給祈銘發(fā)了句【你要再不理我我就鬧了啊】過去，羅家楠挑眼看了看岳林，嘴角一勾：“怎么著，你小子也想試試？”

    “嗨，干警察的，誰不想……是吧？”

    “你干不了?！?/br>
    岳林表情一僵：“??？為……為什么?。俊?/br>
    轉(zhuǎn)頭朝窗外呼了口煙，羅家楠嗤笑一聲：“你啊，看著就是個乖寶寶，打家劫舍的活兒，你干的了？”

    “我哪乖啊？”岳林委屈巴拉的。

    “逃過課么？違過紀(jì)么？打過架么？挨過處分么？被領(lǐng)導(dǎo)當(dāng)面罵過街么？”

    “……”

    岳林搖頭搖得直犯暈。沒有，都沒有，他上學(xué)的時候年年市級三好生，全科優(yōu)秀，考公安系統(tǒng)時唯一的偏科是體測。剛來報到那天，沒在大廳導(dǎo)引欄上找著懸案組辦公室，進(jìn)重案組辦公室打聽道兒，感覺自己跟進(jìn)了賊窩一樣，看面相屋里沒一個善人。尤其是羅家楠，當(dāng)時也不跟誰剛發(fā)完火，進(jìn)屋“哐當(dāng)”一踹門，差點給他嚇蹦出去。

    所以當(dāng)他提著心走進(jìn)懸案組辦公室，看到迎接自己的是隊長林冬和副隊長唐喆學(xué)親切的笑臉時，那份由衷的感動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所以啊，你要想往賊窩子里混，首先自己得能放下身段?！苯逃兄竞筝?，羅家楠難得的語重心長，“干特情工作，一開始面對的大部分都是底層人員，你是研究生吧？可那幫人有多少初中都沒念完就在社會上混了，你跟他們講道理，他們不給你一啤酒瓶子算拿你當(dāng)親生兄弟，知道么？”

    岳林點頭如啄米，那副乖巧樣讓羅家楠看得直皺眉頭：“來來來，說句罵人的話聽聽?！?/br>
    “……罵誰？”

    “罵我，就……當(dāng)我搶了你女朋友了?！?/br>
    “哥，我母胎solo。”

    “啥玩意？”

    “自打出生就沒談過戀愛?！?/br>
    “……”

    羅家楠倍感挫敗的搓了把臉。沒談過戀愛，別說潛入賊窩，這要是化妝偵察時被帶去夜/總會，不他媽讓小姐們給生吞活剝了都新鮮。不行這孩子太乖了，干警察都有點不合適。其實呂袁橋看著也乖，但那純粹是裝大尾巴狼，里面心兒是黑的。

    “那就……”他琢磨了一會，“當(dāng)我背地里給你使絆子，說你壞話?！?/br>
    岳林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番，謹(jǐn)慎地說：“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包？”

    “你他媽腦子里才有包呢！”快被氣笑了，羅家楠不輕不重的兜了把岳林的腦瓜，“罵人！罵人會不會！三字經(jīng)！國罵！是不是老爺們！拿出干架的氣勢來！”

    胡擼著后腦勺，岳林?jǐn)[出張苦瓜臉：“我沒干過架啊，我們組抓人都是特警上，要不就是林隊和唐副隊，我都沒撈著過給人上銬的機會?！?/br>
    羅家楠聽了更想翻白眼，可岳林又不是他徒弟，教不出來也不關(guān)他事，隨即不耐地?fù)]揮手：“行行行，算我沒說，老實盯著，我瞇會，昨兒值了一宿班，過倆小時叫我?！?/br>
    “您睡您的，我盯著?！?/br>
    “那你可盯好了，目標(biāo)人物下樓，你立刻叫醒我?！?/br>
    “一定一定?！?/br>
    得了應(yīng)承，羅家楠放倒座椅靠背，臨閉眼之前又拿出手機看看，祈銘還是沒理他，不由暗嘆：果然是在一起久了就越來越不拿我當(dāng)回事了啊，以前讓叫老公就叫老公，讓……是吧？可現(xiàn)在？呵，男人。

    困的要死要活，羅家楠這一覺睡得很是深沉，但心里惦記著事，睡著睡著突然驚醒坐起。睜眼一看外面天都快黑了，再一看旁邊，岳林歪著頭，睡得鼻涕泡都快冒出來了。

    “我靠！醒醒！”

    羅家楠一巴掌呼過去，給岳林驚得“嗙當(dāng)”一下坐直：“怎么了?。坑星闆r?。俊?/br>
    “有你大爺！”羅家楠橫眉立目，指著樓上曾慧櫻房間那黑乎乎的窗口咆哮道：“人呢??？盯他媽哪去了？”

    “??？我——”岳林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盯著盯著梢睡著了，頓時緊張得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了起來，腦子里不斷滾過被局長在大會上公開批評的慘烈畫面。

    沒功夫跟他廢話，羅家楠正琢磨給管片派出所打個電話，讓他們派個人過來假裝查租戶信息幫忙確認(rèn)下人還在不在的時候，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一看是局里的座機。

    “喂？！”心情過于不爽，羅家楠不管不顧的吼了一聲。

    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杜海威的聲音：“羅副隊，指紋檢驗結(jié)果出來了，匹配?！?/br>
    我勒個——

    這一瞬間羅家楠覺著傍晚的天空都明亮了起來，回手推了把呆若木雞的岳林：“下車！”

    岳林以為他要轟自己走，立馬可憐巴巴地求他：“羅副隊，別——我我我——我將功補過還不行么！”

    “將他媽什么功？！趕緊的！看你小子有沒有運氣！人要是在！你來上銬！”羅家楠顧不上踹他，先行推開車門直奔公寓樓。

    ——啥？

    跟傾家蕩產(chǎn)的賭徒站大馬路上被一箱金條砸中似的，岳林忽然有種原地飛升的感覺——我的第一次，就這樣到來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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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林也是個小可愛呢~

    你們是不是又想給杜老師找對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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