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吃完飯祈銘回局里找羅家楠, 結(jié)果人沒在,電話聯(lián)系,得知協(xié)查通告剛發(fā)下去就有消息了, 此時正往受理失蹤案的派出所趕。羅家楠讓他暫時也別急著回去, 保不齊一會就有家屬來認尸了。 尸僵尚未緩解,尸體那個姿勢無法放進停尸柜,只能先擱解剖室的解剖臺上。為此祈銘讓高仁斷了解剖室的暖風, 以減緩尸體的腐敗。給羅家楠打完電話, 他特意去看了眼尸體的狀態(tài),判斷何時可以進行尸檢。解剖室一進去跟冰窖似的, 黑漆漆的只有走廊上透進來的一道光, 尸體半跪著蜷在解剖臺上,光線晦暗且室溫接近零度, 使得屋里的氣氛格外詭異。 然而這樣的畫面對于祈銘來說毫無刺激可言, 要讓羅家楠看見,估計又得幾天睡不好覺。 尸體上的所有身外之物已全部剪除,交由鑒證的進行物證分析?,F(xiàn)場根據(jù)尸溫和開放式環(huán)境影響的推測, 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日午夜前后。成年人失蹤案, 一般來說在沒有特殊原因的情況下,要二十四小時才會被受理。現(xiàn)在時間不到十點, 如果協(xié)查通告發(fā)下去就立刻響應(yīng)的那條線索對的上, 那么說明家屬至少已經(jīng)兩天一夜沒見著或者聯(lián)系上死者了。 誠然, 打扮成這樣跑去一個工地幕天席地的玩s/m, 除了追求刺激, 祈銘想不出別的可能性。而這種難以啟齒的娛樂項目, 必然是要瞞著家里人進行。要是死者喉嚨里的東西確實是婚戒, 那更得把秘密包的嚴嚴實實。當然不能忽略夫妻共同娛樂的情況, 但如果玩伴真的是其妻子,當丈夫身上因缺氧而出現(xiàn)明顯的紫紺時,理應(yīng)叫救護車才對。 也有可能,那個玩伴就是想看他死也說不一定。真要是那樣的話,即便尸檢結(jié)果給出的是體位性窒息,對方也得承擔刑事責任。每接一起案子,一開始都要考慮多種可能性,然后根據(jù)法醫(yī)、痕檢提供的證據(jù),再從這些可能性里用排除法排除掉不成立的假設(shè)。 很多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有的把預謀殺人偽裝成搶劫殺人,有的把兇案偽裝成意外。還有那種利用自己的所學給枕邊人下毒的,使一起謀殺看起來像是自然死亡。前段時間看《警訊》的法醫(yī)??瘯r,祈銘曾讀到過一起案子:一位擁有醫(yī)學博士學位的丈夫,用過量的麻醉劑殺害了發(fā)妻;他是醫(yī)院的外科大夫,利用職務(wù)之便竊取麻醉劑,毒害妻子長達兩年之久;一開始使用小劑量,造成妻子患上了“心臟病”的假象,待到時機成熟時,一次性使用致死劑量,將謀殺用心臟病突發(fā)死亡來掩蓋;幸而岳丈是胸外科的專家,發(fā)現(xiàn)女兒死狀蹊蹺,申請了法醫(yī)尸檢——真相大白,兇手伏法,告慰冤靈。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專業(yè)知識,有些死亡的真相并沒有機會被探尋。有時走在外面看著蕓蕓眾生,祈銘難免會下意識的去想:這些人里有沒有罪犯? 羅家楠說他跟自己一樣,都有職業(yè)病了。確實,剛認識羅家楠那會,祈銘看他走哪踅摸到哪,比做賊的還像賊,感覺對方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可幾年下來,經(jīng)手的案子多了,他也變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不算壞事,起碼他靠神經(jīng)兮兮的四下踅摸在地鐵里抓過小偷。不是親自上手抓的,畢竟讓羅家楠知道了準保跟他嗷嗷,而且捉賊捉贓,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qū)Ψ揭呀?jīng)將贓物轉(zhuǎn)移了。他拍下對方的體貌特征,交給負責相關(guān)路段的派出所民警,隔天巡查的時候給那孫子抓一人贓并獲。 羅家楠看干反扒的同學在校友群里抱怨,說現(xiàn)在連法醫(yī)都跑去搶他們的飯碗了。問了一圈,得知是自家媳婦干的好事,頓覺哭笑不得。不過比起祈銘動不動拿骷髏頭到處給死者認親戚的情況,抓個小偷還是值得夸獎的,就是得再次重申注意保護個人安全問題。他是真見過,氣急敗壞的竊賊是怎么用作案時的大長鑷子捅死反扒同僚的。血跡從車廂拖到月臺,再到通道、臺階,每一滴血都無聲地訴說著對警徽的忠誠—— 哪怕拼盡最后一口氣,也要抓住罪犯。 — 從解剖室出來回到辦公室,祈銘打開電腦,將林冬提供的線索匯整好,寫了封郵件給當時負責證人保護計劃的執(zhí)行官菲爾。 出乎意料,菲爾的郵件回的相當迅速,也就祈銘沖杯咖啡的功夫。但是打開郵件,內(nèi)容卻讓他略感失望。菲爾已經(jīng)不負責這個案子了,事實上案件早已歸為cold case,似乎在祈銘遇襲并被成功解救之后,“破壞者”也隨之銷聲匿跡?;蛘?,換了更隱秘的犯罪方式??傊?,五年來菲爾的郵箱里從未接過一封有關(guān)案件調(diào)查進展的郵件。 菲爾在信的最后說:【還需要更有力更明確的證據(jù),否則我無法說服長官重啟調(diào)查……很抱歉,祈,讓你失望了?!?/br> 確實失望??Х鹊南銡庥瘽M鼻腔,喝到嘴里卻是異常的苦澀——破不了案了么?那些劊子手就這樣逍遙法外了? 本來沒想給菲爾再回一封郵件,但也許是和羅家楠相處久了的緣故,祈銘對于隱忍這件事的閾值越來越高。不爽干嘛不發(fā)泄出來?憋出毛病受罪的不還是自己? 輕敲鍵盤,他給對方回復道:【請代我問候你的長官,告訴他,去他媽的】 點擊發(fā)送,心情果然舒暢了許多。他甚至能想象出菲爾看到這封郵件時的表情,那個波多黎各裔的小個子男人臉上一定盈滿了驚訝。電話響起,接通后他語調(diào)輕快的“喂”了一聲。 “咋的,和林冬吃飯吃美啦?” 羅家楠聽祈銘接電話沒一千次也得有幾百次了,能輕而易舉的從一聲簡單的“喂”來判斷出對方此時此刻的心情。如果給祈銘的心情從0到100排序,越開心越高,那現(xiàn)在起碼在80分那檔。 祈銘并不想和他解釋太多:“有事兒說事兒。” “哦,對上了,報失蹤的就是死者,我說明天再帶他媳婦去認尸,但對方堅持,所以你看能不能想想什么辦法,別讓死者以撅著屁股的形象出現(xiàn)?” “那就用視頻吧,只拍臉,我待會把攝像機架上,你到時候帶她到法醫(yī)辦公室來看電腦屏幕就行?!?/br> “成,呃,我大概……”羅家楠偏頭和旁邊的人說了句話,隨后又對祈銘說:“半小時左右到局里。” “來得及?!?/br> 掛上電話,祈銘走到柜子邊,拉開柜門取出攝像機。然而低頭調(diào)試機器的時候,眼前忽的一黑。他頓住手上的動作,摸索著撐住柜子。陣發(fā)性腦供血不足引起暴盲,打小就有的毛病,多年來他已然習慣了這反反復復的突然失明。持續(xù)時間快則幾秒,慢則幾分鐘,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待視力恢復。所以他不能開車,不能做外科醫(yī)生,任何可能對自己或他人生命造成威脅的事情,都不能干。 有時暴盲是因為突然受到刺激,情緒起伏劇烈,但更多的時候,黑暗的降臨毫無預兆。有時僅僅是睡醒從床上坐起來都會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見了。而每一次落入無盡的黑暗等待光明復蘇的時間里,他都無法控制的產(chǎn)生就此永遠失明的恐懼感。 同時他的耳邊也會響起羅家楠第一次得知他這個毛病時,給出的毫無作用的安慰——“沒關(guān)系,就算你瞎了,也是個聰明的瞎子?!?/br> 然而這句話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能抵消一部分對黑暗的恐懼。以前怕,是怕陷入黑暗之后,失去了堅持信念的能力?,F(xiàn)在怕,是怕自己成為羅家楠的累贅。雖然那家伙總是大大咧咧的,一副“沒事你瞎了有我,我給你做眼睛”的態(tài)度,但他非常清楚,如果把那人禁錮在身邊、一天到晚除了圍著自己轉(zhuǎn)無所事事的話,一定會給憋瘋的。 這一次恢復的時間有些漫長,等到眼前模糊的出現(xiàn)光感時,祈銘覺著至少得過去了十分鐘。當然每一次等待光明重現(xiàn)的時間都很漫長,哪怕是幾秒鐘的功夫,也會在黑暗之中被無限拉長。徹底能看清東西后,他看了眼手機的呼入信息,確實有點久,距離羅家楠打電話給他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分鐘。 可能是和菲爾的那封郵件有關(guān),他琢磨著。雖然并不覺著自己很失落,但身體是誠實的?!捌茐恼摺币蝗詹槐痪儾稓w案,噩夢必將如影隨形。然而眼下不是感慨命運的時候,死者家屬很快就會到,自己的事情只能暫時擱在一邊。 套好外套去解剖室架機器,沒過一會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羅家楠的煙嗓:“祈銘!準備好了沒?” 祈銘開門探頭望向走廊,沖站在法醫(yī)辦公室的羅家楠比了個“ok”的手勢。他身后跟著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消沉。打扮的很得體,卷發(fā)整齊攏在耳后,臂彎里挎著駝色的皮包,同色系的長風衣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腳踝。個子蠻高,腳底下一雙矮跟鞋,卻看著和微微弓身開門的羅家楠差不多高。 等他們開門進去,祈銘轉(zhuǎn)身回到解剖臺邊,打開攝像機調(diào)整拍攝角度。確認只拍到死者面部后,他返回到辦公室里,與那位家屬點頭致意,走到桌邊弓身握住鼠標問:“你準備好了么?” 女人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貝齒輕咬櫻唇,隨后用力的點了下頭。 點擊鼠標的“咔噠”聲清脆響起,接通傳輸畫面,屏幕上緩緩顯示出死者的容貌。只一眼,女人便抬手緊捂住嘴,隨即擰過身沖到洗手池邊劇烈的嘔吐起來。 tbc ※※※※※※※※※※※※※※※※※※※※ 祈老師跟楠哥學壞了,233333333 感謝訂閱,歡迎嘮嗑~ 感謝在2020-12-13 18:39:57~2020-12-14 04:00: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時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66瓶;戴蒙 30瓶;姒瀠 20瓶;不歧視鋼筆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