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沒走幾步兩人就到了里面的那扇門前,錢公公又是開鎖推門,進(jìn)去后轉(zhuǎn)身又把門給鎖上??粗@一幕,莊柔很能體會他為什么臉這么難看了,要是她也這樣整天又是開鎖上鎖的,早就把鎖給砸了。 不過她的目光沒在錢公公身上,而是在其它地方,這門后面是個非常大的院子,院中是一大片青草地,草地上有搭著一大四小五塊臺子。 臺子中間有過道相連,包括臺子上都有房頂擋陽,臺子邊上有一圈屋子。四周連棵樹都沒有,要是有人想翻墻逃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時雖然是大清早,但這里已經(jīng)有很多男女,大家都在上方的臺子上,女的在學(xué)習(xí)琴和舞,男的則在學(xué)習(xí)雜?;蚴俏杷?。旁邊的屋子中,隱約看到有人影,亂七八糟的器樂之聲混和在一起,顯得特別的吵雜。 教坊司主要就是做這個,里面跳得最好的人,還會被選入宮中。但大部份也只是白天在學(xué)藝,晚上便要去前院接客,陪那些權(quán)貴官員們吟詩作對歡唱通宵而已。 莊柔目光落在那邊,除了些儀態(tài)萬千,一看便是久經(jīng)歡場的紅牌名憐之外,正在學(xué)藝的全是些十歲左右,或是更小些的男童女娃,像她這樣十八的果然是老女人。 就連那些有丫環(huán)數(shù)人的紅牌,似乎有很大一部份都沒她老。 “走?!卞X公公冷笑著讓她看了一會,旁邊已經(jīng)有兩名小宦官發(fā)靜的候著,還有位侍衛(wèi)站在一旁保護(hù)他。畢竟壞事做的多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有喪心病狂之人跑出來,給他來一下那可怎么辦。 他們一往前走,莊柔只得跟了上去,但瞧著那些學(xué)藝的人,她便隨口問道:“公公,我這樣的老丑女,是不是在后廚幫忙或是做粗活就行了?” “嗯?”竟然敢和自己說話?錢公公不屑的瞅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得說,“比你老的還多得去了,像你這樣年齡大的已經(jīng)沒必要學(xué),學(xué)三日規(guī)矩然后就接客?!?/br> 莊柔一下便停住了,這和楊清說的不一樣?。?/br> “別說你是這樣進(jìn)來的,那些臉上涂鍋灰的更多,在我這也得洗白凈了看臉。十八雖然老了些,但姿色還有些,陪些品階不高的官員還是可以的。”錢公公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冷笑道。 反正還有三天,到時候再說好了,指不定來點(diǎn)的人全是小郡王的,莊柔便應(yīng)道:“反正也不能離開這里,那就聽從公公的安排好了。” 錢公公臉上雖然很淡定,心中卻有些不舒服,這里可是教坊司,送來的全是被抄家的官員家眷,平日錦衣玉食過的舒坦,來到此地那是什么樣的都有。 想尋死的多,打罰之后順從的是常態(tài),能夠咬牙切齒坦然接受的也不少,但這種好像無所謂的人卻是第一次看到。 他不由得問道:“你爹是何人?” “死了?!鼻f柔不假思索的應(yīng)道。 錢公公皺了皺眉怒目道:“我是問你家中的情況,老實(shí)說來。”說著便從旁邊小宦官手上接過了本冊子翻了起來。 莊柔笑了笑說道:“公公何必緊張,我自然是林梅花,至于我爹是誰,那種人還用得著提嗎?” “至少是你父親,從小知書達(dá)理,卻如此的冷漠,可算是不孝?!币娝谷恍Φ贸鰜?,錢公公便喝斥道。 “我才不認(rèn)識那種人,上對皇上不忠,下對百姓不義,對子女更是無愛。把我從小就扔在莊子之中,任由些老奴打罵虐待,無養(yǎng)何來孝。如果不是他,我怎么可能站在此地,還請公公別同情那種人?!鼻f柔看著他,目光之中充滿堅毅的神情,半點(diǎn)畏懼都沒有。 錢公公冷笑道:“這里是教坊司,你只要進(jìn)了這里,就得聽我的話。就算是禮部的官員也沒用,此處我是監(jiān)官,你別以為此番話說出來,那些酸腐只會嘆自己生不得志,只能在此教罪女的人能對你好一點(diǎn)?!?/br> 見這家伙竟然想了這么多,看來那些玩琴棋書畫的人,私下應(yīng)該非??床黄鹚裁炊紱]提就有點(diǎn)腦羞成怒了。 莊柔便笑道:“公公說什么就是什么,不知在哪里學(xué)規(guī)矩,這大半輩子可就要靠公公吃飯,還想早點(diǎn)學(xué)好規(guī)矩,得到公公歡心呢?!?/br> “哼,油嘴滑舌。”錢公公發(fā)現(xiàn)她一點(diǎn)也不像位官家小姐,更像個在市井之中打混了多年的老油子,這些被打發(fā)出去的庶女,為了生存還真是不擇手段。 之前不就有一位,硬是回到宅子中,查到自己親爹貪墨錢財?shù)淖镒C就直接交了出來。親爹頭被砍了,兄弟叔伯全被發(fā)配充軍,她跟著那群姐妹嬸姨全被帶到了這里,連她母親可都沒放過。 另可大家一起倒霉,也不放過一個,喪心病狂的庶女可真多。 “公公,你知道這世上最快樂的事是什么嗎?”莊柔笑瞇瞇的看著他,“便是看著本來富貴之人,現(xiàn)在落得悲慘凄苦的嘴臉,麻煩公公見到林家之人時,還請指給我看看?!?/br> 她露出個喜悅的神情,“我離家之時太小,都不記得那些怎么淹死我娘,再把我棄之那莊子上惡婦的女人什么樣了。” 雖然她不是林梅花,但楊清可是說過,此人確實(shí)存在過,只是幾年前便生風(fēng)寒沒有人管,在那破舊冷屋中活活熬死了。 莊柔借用她的身份,說幾句重話,就當(dāng)算是付個租金了。 第81章 好學(xué)之人 錢公公看著這個心中扭曲的女人,他冷笑道:“不管你想什么,在這里是我說了算,別想給我翻天?!?/br> “公公多慮了,我可不想來這里,這不是被抓來的嗎?”莊柔瞇著眼睛笑了笑,“不知我住在什么地方,要是離林家人近些那最好不過了?!?/br> 她雖然臉上帶笑,錢公公卻覺得這是個相當(dāng)危險的家伙,要是讓她遇到林家的人,說不定會直接動刀子的。 “小山子,你把她送給禮部那些人,按我的吩咐去做。”錢公公對身邊的小太監(jiān)講道,就讓這些人去玩,反正出了什么事也是禮部的人擔(dān)著。 那名叫小山子的小宦官帶著莊柔離去,她只是個小小主薄的庶女,又不是什么六部大臣的家眷,還用不到他這位監(jiān)官親自接送。 莊柔也不想跟他一路,教坊司算不上權(quán)力很大的地方,被派到這里的宦官其實(shí)權(quán)力并不算太大,只是占了些便利能在宮外溜達(dá)。 雖然這錢公公在宮里算不上什么,但對教坊司的那些人員來說,已經(jīng)很厲害了。 莊柔看著那一直在撫琴,半天也不吭聲的教坊司奉鑾,瞧著他那白花花的胡須,身體隨著音律不停的晃動,一副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撥的樣子,就知道這些人沒啥用處了。 不過也說不定,平時看錢公公不順眼,就悄悄把人給賣了,到時候出了事大家一起完蛋,誰也跑不了。 小山子一直跟在旁邊,等到蒼涼的琴聲停下,緩了好久等著奉鑾睜開眼睛,便恭敬的說道:“趙奉鑾,這是一位補(bǔ)送過來的女子,是景州主簿林書海的庶女林梅花?!?/br> “此等事找劉公公便可,我還要感悟這曲清風(fēng)月明,真是美啊?!泵樱珠]上眼睛晃起頭來,根本就不想管這種雜事。 “那小的告退了?!毙∩阶右姽植还?,行了禮便帶著莊柔退了出來,穿過這技佳園,就向旁邊的小院走去。 劉公公 莊柔總算遇到要找的人了,剛才看到錢公公她還愣了會,以為李中新都那樣子了,竟然還敢說假話。原來這禮部地盤的教坊司,竟然有這么多的宦官在,還真是奇怪啊。 不過想想那奉鑾只好音律,讓他管雜事趙奉鑾肯定不行,更別提其它那些教人琴棋書畫的司樂他們了。再說有這些監(jiān)官在,想管權(quán)也是不容易。 她被那小山子領(lǐng)到了那位處偏僻的小院,這里人煙稀少,有種莫名其妙大家都不愿意來的感覺。 這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吮薮蚵暎€有女人的慘叫,莊柔挑了挑眉頭。 小山子一聲沒吭的去推門,要不是之前應(yīng)過聲,莊柔都要以為他是啞巴了。原來學(xué)規(guī)矩是在這里面學(xué),不聽話就要被打,還真是嚴(yán)厲啊。 門開了之后,里面?zhèn)鞒鰜砉勺屒f柔很是懷念的味道,她跟著小山子走了進(jìn)去,果然只有這種地方才會有那種味道。那是腐爛臟亂外加等死的絕望群居處,才會有這種流民堆里面的氣息。 這是個不大的院子,四周靠墻有一圈房子,沒有門窗只有木柵欄,就像一間間牢房。里面鋪著臟兮兮的稻草,關(guān)了一群幼童和婦孺。 只有一間不是牢房,但也是所有門窗大開,里面有幾個眼中帶淚,手中著本薄冊看的女孩。隨著外面的鞭打和慘叫聲傳來,就忍不住抽一下肩膀,眼睛都不敢看那邊。 整個院子中有股讓人不適的味道,此時帶了些血腥味,卻是因為有人正在被鞭打。 那是個被綁在條椅上的女子,年齡不算小,看樣子應(yīng)該是位已經(jīng)出嫁的女子。不知是誰家的夫人還是小妾,長的很漂亮,但此時卻被脫了褲子綁在一張長條刑具上,屁股已經(jīng)被打得血rou模糊。 一個胖胖的宦官坐在太師椅上,旁邊還有個小宦官伺候著他,兩個宦官正拿著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著那女子。 “劉公公,今天有新人送到,趙奉鑾讓小的把人送過來?!毙∩阶幼呱锨耙姸Y道,莊柔跟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在那被打的女子身上。 劉喜慶喝了口茶,看都沒看莊柔,便直接說:“帶她進(jìn)去學(xué)規(guī)矩,不聽話這個就是下場。” “是。”伺候他的那名小公公走過來,站在了莊柔面前,冷淡的說道:“跟我走?!?/br> 莊柔看了劉喜慶一眼,便跟著他走到了那間屋里,直接尋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坐在先生位上的是個女子,年齡快三十了,濃妝艷抹的很是招搖。 她旁邊還有個小丫環(huán),很機(jī)靈的馬上送來了本書,往桌上一擺便退了回去。 看來她們早就習(xí)慣這種半路來的人,莊柔便低頭看了看書,上面只簡單的寫了三個大字,教坊司。 這樣也看不出來里面寫了什么,耳邊傳來那女子的聲音,“現(xiàn)在繼續(xù)講下一節(jié),翻到三十六式之處?!?/br> 三十六式? 莊柔拿起書嘩嘩得翻了起來,里面字少畫多,畫隨著她的手飛快越過,突然之間她便停了手。盯著冊上的畫,她愣了愣,抬頭看向了其它人。 只見周圍的人一個個面紅耳赤,咬著嘴唇非常痛苦的翻著書,要不是怕被打,恐怕人人都扔下書跑掉了。 這書前面還寫的是規(guī)矩,后面就直接畫的是妖精打架圖了,這都還沒翻到三十六式,已經(jīng)讓人嘆為觀之了。 沒想到一來就學(xué)這種東西,莊柔笑了笑便找到了三十六式處,捂著嘴邊看邊聽起來。 那艷婦名為春娘,在這教坊司已經(jīng)待了近三十年了,早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F(xiàn)在雖然姿色老去,但憑著多年的手腕,成了教坊司四mama之一。 四名mama輪流白天過來教導(dǎo)新來的女子,這里面烈女太多,所以院中鞭打可算是常態(tài),晚上她還要帶著分到手下的姐兒們迎客。 錢公公在管教坊司上很有一套,把人都給分成了四個院,看哪邊賺的多,最差的那人便要受到處罰。 為了不受處罰和拿到獎勵,四位mama可算是鼓足了勁,不擇手段的把經(jīng)歷和她們一樣的女子,給養(yǎng)成了紅牌名憐,好給教坊司賺銀子。 新來的官家小姐夫人都是這樣,就算是已經(jīng)嫁過人,還是扭扭捏捏上不得臺面,平日不打一二個人示威,那根本就沒辦法教下去。 但今天帶來的這女孩,卻半點(diǎn)羞澀和害怕都沒有,真像此處是學(xué)堂,她真的來學(xué)識一般。而且現(xiàn)在她盯著書上笑個不停,看著非常的怪異。 春娘停了下來,看著莊柔說道:“你以前看過這種書?” “新來的,說你呢?!迸赃叺难经h(huán)一看,就趕快提醒道。 莊柔捂著嘴看得高興,這種書外面可都買不到,真是太有意思了。而且哥哥太過正派,在他的書房或是床頭柜子中都翻不到這樣的書,這個真是太有意思了。 瞧得正高興時,卻聽到有人似乎在喊自己,便莫名其妙的抬頭就看到前面那個丫環(huán)正態(tài)度不善的盯過來。她便笑了笑說:“有什么事嗎?” 這女孩真是有意思啊 春娘便問道:“你看過這種書?” “以前瞧過些,但沒這么精致和多,感覺這是官內(nèi)所用,連畫師都是名家?!鼻f柔又翻了幾下,笑著回答道。 “你進(jìn)教坊司不害怕嗎?”春娘微微抬著頭又問,就算是街巷窮苦人家的女子,也沒如此大方自在的,看著好像在風(fēng)月場所混了不少年的樣子。 但是憑著她的經(jīng)驗,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還是處子,身上也沒有風(fēng)俗味,只是太過隨意了。 莊柔笑道:“不怕呀,我又不想尋死,更不想吃皮rou之苦。如果不惹得公公們生氣,自然也不會罰我?!?/br> “”春娘有些語塞,總不能說她都不貞節(jié)一下,說得如此有道理,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但總比哭鬧好多了。 “接下來還要學(xué)什么,規(guī)矩我都沒看呢,如果不學(xué)了,那我就看看有些什么規(guī)矩,可不能犯事挨鞭子?!鼻f柔見她沒說話,便把冊子翻到了前面,看起這教坊司的規(guī)矩來。 她確實(shí)害怕挨鞭子,因為她一定不會讓他們打,那時候只能動手了,會影響辦案子。再說不是說只要好好聽話,就可以得到信任,那樣就能萬事無憂了。 劉喜慶雖然坐在院子里,卻注意著里面,莊柔的表現(xiàn)他都看在了眼中,便對身邊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此人有些可疑,必須多加注意,必要的話就動個手。 雖然暗示下去了,他卻有些不解,要真是想對自己不利,肯定會派個不起眼的人過來才對,這種坐在那就以眾不同的女人,想要做什么? 他轉(zhuǎn)念一想,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只要過幾天看她有沒有行動便行了。 劉喜慶不動聲色,莊柔也是學(xué)得高興,她一直在那暗暗的發(fā)笑,引得那些被逼無奈只得向命運(yùn)低頭的女子,也被她弄得萬分尷尬。 春娘硬著頭皮在教,莫名覺得平時很說得出口的話,現(xiàn)在有些難以啟齒。 就在這時,莊柔突然眼睛一亮,猛的站了起來,雙手舉著書冊展開里面那頁,對春娘說道:“老師,我想學(xué)這個,教我這個!” 春娘遠(yuǎn)遠(yuǎn)的瞇著眼睛看了看那上面的圖,頓時無語的看著她,上面畫的不是三十六式,而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竟然想學(xué)捆縛之術(shù)! 第82章 就是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