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他站在門口,抱著手說道:“張秀才死了。” 在這里死個人是很平常的事,更別說張秀才早已經(jīng)躺床上好幾個月,睡在那破被中動也不動。屋子中的味道比他們身上的臭味還難聞,誰都不想進(jìn)去。 聽說他死了,大家依舊沒什么精神頭,愣了愣便哦的應(yīng)了一聲,誰也不想站起來。 東西都沒吃,誰有那個心情去抬尸,他那屋子這么臭,說不定身上都爛到生蛆了。 倒是有幾個老乞丐,搖搖頭很可惜的說:“叫了他這么久的秀才,總不能死了要立牌位時,還叫他秀才?我記得他說過,自己叫張耀祖?!?/br> “總歸是讀過書的人,有他的指點(diǎn),什么時候去擋著那些公子書生要錢,都不會空手而歸?!?/br> “對啊,大家還是起來把張秀才抬去埋了。怎么說也給大家當(dāng)了這么久的老大,也沒虧待過大家,就是這身體怎么差成這樣,一病就起不來了?!崩掀蜇ぷ诘厣?,用討飯棍在地上敲了敲,想叫些身體瞧著有力氣的起來。 大家一個看著一個,誰都不肯起來帶這個頭,以前的老大死了有什么關(guān)系。他整天躺在床上不起來挺尸,不能帶著大家去討飯,早就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 再說現(xiàn)在的老大還站在這里,打人那么痛,誰還去做這種事得罪他,這不是扎他眼嘛。 秦秋現(xiàn)在還用得著這些人,便說道:“衙門那女官,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艷紅院拿出銀子,給被他們羞辱過的張秀才治病?!?/br> “不過,他沒等到銀子就過世了,這筆錢拿出一部份來買薄棺,送他落葉歸根回家鄉(xiāng),其它的大家分了?!彼脑捜缤o眾人下了藥,本來都坐在墻角邊有氣無力的人,瞬間都站了起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討到雞腿的光彩。 剛才還記著張秀才好的一個老頭,興奮的喊道:“老大,這張秀才家鄉(xiāng)離這里也就坐船半日,何必還要送回去啊。這那邊的亂葬崗?fù)趥€坑一埋,不是更省事?!?/br> “對啊,他家人都死光了,送回去也沒人??!”大家都心疼銀子,死人那里有活人重要,不如把錢都拿來大家分了。 秦秋不同意,他難得認(rèn)真的講回道理,“他家還有祖墳,要了一輩子飯,死了怎么也得回去?,F(xiàn)在你們跟我去艷紅院要銀子,晚上買酒買rou給張秀長辦喪事。” 一聽這辦喪事有rou和酒,叫花子們就不再糾結(jié)張秀長了,趕快簇?fù)碇厍镌偃テG紅院。 死在屋中的張耀祖,再沒有人多看一眼。 莊柔當(dāng)天就知道了此事,她早讓馬德正派人去和艷紅院的人說過,只要給個一二十兩銀子,就可以把這些要飯的打發(fā)了。 邰書方可是不停的作揖感謝,以前他開到了二百兩,那叫花子的頭目都沒答應(yīng)?,F(xiàn)在只用二三十兩就可以解決,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至于說有個書生在艷紅院花光了錢,最后要飯病死在街頭的事,他根本就不記得這回事。但心里面還是有腹誹,哪有把花酒銀子要回去的窮鬼。 在得知艷紅院付了二十兩銀子,那秦秋也保證再也不來堵門后,莊柔松了口氣,繼續(xù)拿著筆在一張白紙上亂貼亂畫起來。 這可是她的計(jì)謀,等把圖還好,艷紅院就要發(fā)財了。 第152章 添香 莊柔畫廢了好幾張紙,染了一手的墨汁,才把筆放下吹了吹紙上的墨跡,拿起紙非常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夠畫的這么好。” 她自夸了一番,想了想便興高采烈的帶紙出門,找小郡王去了。 要是沒事,莊柔實(shí)在是不想去找他,但這件事想想也只有他能給自己點(diǎn)意見,其它人都不太靠譜。 楚夏這幾日可難得的沒閑著,剛剛才打發(fā)掉一批人,現(xiàn)在半點(diǎn)公務(wù)都不想處理。雖然他平日也沒辦公務(wù),但總得做個樣子翻一翻公文,今天連翻的心情都沒有了。 上次宋通判暈倒之后,就被莊柔口頭上讓他回家養(yǎng)病,大家都不知道這回事。只有宋通判的跟班記得,在宋通判醒來之后,便告知他被趕回家了。 宋通判一頭零水,加上中暑和消渴癥犯了,又急又慌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便又一頭暈了過去。 這回可好,他暈過去就幾天沒醒,還真讓楚夏撿了個大便宜,真讓他回家養(yǎng)病去了。 憑白空出個通判的位置出來,許多官吏便開始跑他的關(guān)系,想要做個代通判。在吏部派人繼任之前,都可以一直代管通判之職。 更別說,這位知州大人可是有皇家的關(guān)系,說不定干的好讓他覺得不錯,不就會直接請吏部轉(zhuǎn)正了。 這邊人人都想搶位置,宋通判家人也急了,正好人也醒過來,只是太過虛弱還下不了床。這可比昏迷不醒還麻煩,床都下不來真得回家一直養(yǎng)病了。 所以宋通判的家人也是一箱箱禮物送過來,也不管這些東西憑他的俸祿買不買得起,反正就是哭著求著的送。 楚夏覺得很煩,他來洪州就知道這宋通判是個混吃等死的懶貨。一府不容二懶,他非常討厭宋通判,這洪州衙門中怎么能有除了他之外,第二個偷懶的人! 人人都不干活,那誰還來幫他做事,伺候他。 但他又有些不好拒絕,宋通判家連如花似玉的女兒都領(lǐng)來了,說要給他端茶倒水添個香。本來楚夏拒絕了,卻沒想到宋通判的女兒賴著就不走,自個就當(dāng)上了丫環(huán)。 莊柔來到清風(fēng)居時,還沒進(jìn)去就聽到里面有琴音傳來,還有人在里面唱著曲。 她穿過影壁,一眼就看到楚夏坐在亭中乘涼,對面坐了個嬌嫩的姑娘邊彈琴邊輕唱著,旁邊還站了個小丫環(huán)。 “大熱天的,竟然把女人給叫到衙門中,太不像話了?!毕氲饺瞄T的人都在干活,他卻大白天的在這里享受,莊柔沒好氣的罵道。 她幾步走到亭中,瞧著桌上又是水果又是放了冰塊的解暑露,眼睛便斜瞅著楚夏說道:“大人,現(xiàn)在可是在當(dāng)值中,你怎么就玩上了。再說大昊律中有一條,就是官員不得在衙門押妓,你怎么直接就把人叫來了?” “想玩的話,等晚上再去尋這位姑娘不就行了?!鼻f柔不客氣的說,憑什么就這家伙在這里輕閑,再說自己也有正事要找他,當(dāng)然不能有閑雜人等在場。 楚夏抬頭瞧著她便說:“噓,聽完這曲再說?!?/br> 這邊誤會無所謂,對面小丫環(huán)可受不了自家小姐被人說得這么難聽,氣呼呼的說道:“我家小姐可是通判家的千金,你這個粗俗的女子,竟然敢口出狂言!” “通判之女?許通判的女兒都這么大了!”莊柔驚訝的看著此女,瞧起來正是十六上下待嫁之齡。那許元會也就三十多,這是中秀才前就成親了呀。 小丫環(huán)氣憤的一踩腳,“我們是宋家的人,這是我們家二小姐,你胡說什么!” “這樣啊”莊柔心領(lǐng)神會的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了然的樣子,然后好奇的說道,“通判的官職低了,大長公主應(yīng)該不會讓你家小姐做郡王妃,側(cè)妃可能都有點(diǎn)懸。” 說到這里,她轉(zhuǎn)頭看向了楚夏,“大人,你這是要納人了?” 楚夏笑瞇瞇的說道:“這樣,你以后負(fù)責(zé)保護(hù)宋二小姐的安危,給她做侍衛(wèi)好了?!?/br> 莊柔瞬間睜大眼睛好好的看著他,而那一直裝沒聽見在彈琴,只是沒再唱曲的宋二小姐,頓時手便停了下來,抬頭驚喜的看著楚夏。 “民女”她有些不安又興奮的站起身,紅著臉害羞的想說點(diǎn)什么,好讓小郡王對她印象更好些。 不等她接著說下去,莊柔便冷著臉說道:“宋二小姐,雖說宋通判官職卑微,但好說也是名官員。你身為官家小姐,怎么能如此輕視自己?!?/br> “輕松嫁入富貴家做個正妻,平日管管家罰罰妾室通房,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何必要聽那些個眼中只有權(quán)錢的人,犧牲自己給個無知郡王做侍妾,請你別丟我們女人的臉好不好?!?/br> 宋二小姐的臉?biāo)查g就白了,這種話別人也就是在背后說說,她竟然就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說了出來。 再說 她看了楚夏一眼,能伺候小郡王這樣的玉人,就算沒有名份也是好的。 見她竟然還往楚夏身上看,莊柔抱著手不耐的說道:“看什么看,你要不是宋通判的女兒,我現(xiàn)在就把你踢出去。再說沒看到這里是什么地方嗎?州知大人辦公之所,又不是他的軟榻上,是閑雜人等可以來玩的嗎?” “到時候被御史在朝上,給郡王扣個惑亂大堂,有辱朝廷清名,強(qiáng)占官員子女,藐視律法的罪名出來。你是想看著大人死嗎?” 楚夏本來還一臉的笑意,被她說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喂,你這是在詛咒我嗎?” “我才沒有!”宋二小姐又氣又急,只不過是些兒女私情,怎么會變成要看著郡王死了! 莊柔抬手一指門外,絲毫不給面子的說道:“抱著你的琴馬上走,還好你有帶丫環(huán),不然還不知道你會對大人做出什么不軌之事來!” “你太過分了!”小丫環(huán)平日也是個嘴利索的人,但說的也就是些尋常話,哪里懂得這么多當(dāng)官的事情,被唬得講不出反駁的話來,只怕說多了被安上更多的罪行。 “趕快走,今天的事我就當(dāng)沒看到。污了你的名聲就算,要是讓郡王鬧出不好聽的事,讓大長公主知道,你們?nèi)叶嫉猛甑?!”莊柔直接就搬出大長公主來嚇人,看這些女人還敢不敢再來。 宋二小姐這回真是不敢再多說話,卻楚楚可憐的看了楚夏一眼,眼中充滿了哀怨,好像兩人已經(jīng)有過情緣似的。 楚夏趕快擺擺手說:“你先回去?!?/br> 在莊柔防賊般的目光中,宋二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讓丫環(huán)收好東西,抱著琴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清風(fēng)居。 第153章 有種自己來 “大人,你要是有空勾搭深閨女子,那還不如把這東西看了!”莊柔回頭看著一副無所謂的楚夏,啪的就把手中卷好的紙扔在了他面前。 楚夏滿臉的嫌棄,端起冰粉吃起來,“我才不看,你每次來找我,都要扔一張紙?jiān)谖颐媲?,鬼才要看你寫的那些東西,沒一個是讓我好過的。” “難得休息一下,我還沒聽夠琴音就被你打擾了,怎么有你這種沒情趣的人。”他挑眉說道,“如果不是你,換成其它的女子,就剛才那趕人的勁,我都要以為是對我有意了?!?/br> “嘿嘿。”莊柔表情怪怪的笑了兩聲,“這是兩家青樓如何改建的圖,但因?yàn)槲也皇悄腥?,所以想讓身?jīng)百戰(zhàn),京城有名的大紈绔子弟瞧瞧,品味能不能再提高些。” 楚夏不滿的說道:“青樓又關(guān)你的什么事,你別整天搞事好不好。我堂堂一郡王,還要給青樓改建指點(diǎn),也不看看他們配嗎?破爛小店?!?/br> 莊柔笑了笑,“難不成大人的紈绔之名是假的,其實(shí)你根本就沒去青樓浪蕩過。想想也有可能,大長公主管的這么嚴(yán),誰都不敢接待你?!?/br> “”楚夏放下冰粉,抬頭似笑非笑的瞧著她,不服氣的說,“拿來,讓本王看看你那可笑的方子。” 還想改建青樓,不過是在本王的手上,才去了教坊司幾天,就自以為能隨便讓青樓好起來? 沒有精心教養(yǎng)出來的紅牌,光修幾間房子有什么用,又不是酒樓生意好,擴(kuò)建多擺幾張桌子。 他不屑的拿過紙展開來,打算瞅幾眼好嘲弄她一番,但一瞧就離不開眼,竟然全給看完了。 把紙擺在旁邊,楚夏斜眼打量著她,“你這皮子里面其實(shí)是個男人,而且還是特別會玩的那種?” 一聽這話,莊柔便笑了起來,這意思是自己的主意不錯,連他都驚嘆佩服了。 “大人沒什么可指點(diǎn)的了?”她決定給楚夏個面子,便隨口問了一句。 楚夏不甘心的掃了她一眼,又把那紙給展開來,指著其中一處說道:“你想讓花麗院走水的路子不錯,這里沒有溫泉,露天池子最好少一點(diǎn),熱氣很快就跑了。你考慮過柴禾費(fèi)了沒有?” “我不相信她們有這么多錢來買柴燒,不管生意好不好,用柴都得賠到關(guān)門。” 莊柔沒算過帳,她還沒考慮到這方面來,只想到怎么讓花麗院生意好起來。聽他這么一說,確實(shí)覺得買柴的錢太多了,不過這只能怪洪州沒溫泉。 但要是有溫泉的話,那有美人相陪的青樓浴所可就太多了,哪里還有什么特色。 她陪笑著請教道:“大人,那有什么辦法能解決柴禾的事,比如讓客人自己背柴來?” “什么!”楚夏震驚的看著她,“如此蠢的話你都說得出來,誰去青樓還背捆柴??!” 莊柔翻了個白眼,“不是你說要用的柴多嗎?” 楚夏恨鐵不成鋼的拍著桌子說道:“真是個笨蛋,有種東西叫石煤,又便宜又耐燒,我告訴你在哪里買,讓他們買去。” “那東西不是說會死人,朝廷一直不讓燒,現(xiàn)在又能挖了?”莊柔不解的說道。 石煤因?yàn)橥L(fēng)不好,總有人給毒死了,朝廷不讓公開賣。據(jù)說是那些賣炭的人使了錢,讓朝廷下了公文不準(zhǔn)使用,不過因?yàn)閮r格便宜,所以窮人私下還是悄悄使用。 她覺得小郡王這樣的人,用的肯定是頂級無煙無味的炭,竟然還能知道買石煤。一家青樓十二個時辰都在燒水的話,用量會非常大,不是私下偷偷買就承受得了。 而且容易被人去報官,一查一個準(zhǔn)。 楚夏有些驚訝,總覺得她時不時的會暴露出點(diǎn)特別的地方,他歪頭問道:“你怎么知道石煤的?十幾天前皇上才下旨,要開堯山煤礦。向大昊境內(nèi)所有人推行煤的用法,用它來代替工部上用的柴和炭?!?/br> “我當(dāng)然知道,販私鹽那老叫花子死后,我們沒飯吃,又跟著流民去挖了一年的石煤。后來洞塌了,下去的人大部份沒能上來,礦上鬧起來我就離開了。”莊柔平靜的說道。 她當(dāng)時個頭小,還能在洞中站著走,到是有不少成年人都得爬著進(jìn)去。洞塌之時,她跑了出來,其它人爬的可就沒這么快,全埋在了下面。 楚夏無語的問道:“你到底做過多少事啊!”